第二章 为青春的墓碑戴上永不枯萎的花环(4k)
路明非提着菜袋子和马桶圈漫步在树荫下。
路边车流不断,喇叭声吵过蝉鸣,又被路过少年少女们的欢呼声压下。
空气中发散的热浪挤开少女们的衣襟,懵懂少年追逐在后边,青春的气息将整个路段填满。
这让路明非回忆起那年夏天的教室,窗外的蝉鸣和如今相差无几,屋檐的阴影落在地面上如刀一般锋利,外面的阳光灼目,他靠在窗台上双眼空洞。
那时候路明非百无聊赖的时光总是这样度过,他就像常年挂在窗边上的一条烂布条,没人会在意布条什么时候是什么姿势,在偶尔开心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布条律动也挺美,不开心的时候会很烦,即使这个布条什么也没做,也想过去把它薅下来扔去垃圾桶。
衰仔路明非习惯了,他是一株长在池塘小路边的野草,什么时候被人踩上一脚也不多发言,最多低沉一段时间,欸,就又自己挺立起来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布裙子和浅跟的凉鞋的女孩忽然出现在衰仔路明非面前,她体态轻盈,像是贵族猫一般,步履高雅又轻快如风,她像一束光一样直立在路明非面前。
“你是路明非么?你喜不喜欢看书?”她就停在窗外,眼神柔弱纯净。
陈雯雯轻声细语如同绵绵春水浇灌在从路明非记事起就干枯碎裂的心头枯草之上,一点嫩芽开始绽放。
那一刻,那个衰仔路明非呆住了。
陈雯雯澄澈的眼睛中反射的细碎灿烂撕碎了绕上内心的沉重枷锁。
那时候的路明非真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个第一次被别人施舍一点善意的衰仔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那个女孩。
就像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一段属于她的记忆,那个记忆中的女孩。
或许是在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面对着你,阳光倾洒在她的侧脸之上,长长的睫毛微颤抖,肌肤在阳光掩映下剔透明媚,那时候的你只是脸红心跳的回过头去,又趁着她还在梦中悄悄瞥上两眼。
或许是那个女孩穿着白色长裙就坐在林中长椅上轻捋发丝,伴随着生机盎然,伴随着鸟兽啼鸣,忽然的喜欢就开始在心里扎根了,毫无理由,又无懈可击。
曾经的衰仔暗自萌动,别人的任何一点点施舍就会让他轻易抛出内心的一切。
青春就是如此,经历的时候多半痛苦,但是在回忆就变得浪漫起来。
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已经成为了一段灿烂记忆,就如同每个人曾经的初恋,每次回忆起,都是一道完美无瑕的圣光。
路明非微笑着想到,“就让记忆一直美好下去吧,就像为青春的墓碑戴上永不枯萎的花环。”
小魔鬼的声音忽然就响起在耳边。
“哥哥,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你之前不觉得自己孤独,是因为我替你孤独了。”
路明非抬头看着前边的车站站牌,阳光将其照亮,反射的鸿芒在地上描绘出一道道人影。
面冷心热楚八婆,中二正义的凯撒,诺诺,夏弥...还有那个总是穿着巫女服懂事的让人心疼的纯洁少女。
“是啊,可现在的我们都不孤独。”
“并且永远不会了。”
路明非眼睛里闪耀的光辉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全部点亮。
...
阳光穿破巨大的圆形玻璃穹顶,支撑钢化玻璃的钢架阴影将车站划分开来几个区域,一排排座椅空着没人坐。
车站大厅固定位置都配备有空调,丝丝凉意缠绕在每个人身边,旁边便利店的店员兴致缺缺,支棱起来不到一会就开始在柜台上点头打着瞌睡,只有偶尔流动的乘客到来才让他们打起一丝精神。
路明非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那个编号为B007的学长。
路明非看了看电子站牌上显示的时间,九点五十九,差一分钟就到任务时间。
承重柱旁有没被阳光暴晒的椅子,旁边有一家卖冰激淋的店,路明非买了冰激凌就坐在椅子上等,忽然就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熟悉的声音响起,很低沉,没有在空旷的车站回响。
“专员孤鹜?”
路明非回头,先是被他脸上戴着的大号黑超反射过来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T恤,外边套装一件黑色的紧身夹克,没系住的扣子将脖子上的吊坠线头缠绕。
黑色的牛仔裤露出破洞,夹脚凉鞋后跟贴在柱子上,为了走动不发出声音。
现在眼镜几乎怼到路明非的脸上,透过镜片,路明非能看到他瞪大眼睛锐利的目光。
路明非其实上一世就很想吐槽,这么大的太阳,师兄你就不怕出去被晒成人干吗?
“是,代号孤鹜。”
“好。”他单脚甩起凉鞋,灵巧地坐在路明非身旁。
路明非看了看他背后渗出来的汗水,不明所以,“学长你来很久了?”
B007点点头,将黑超压低,反而露出来老鼠眉和一对小眼睛,配合着他现在的姿态,越发有几分贼眉鼠眼的味道了。
“我等你好久了,孤鹜。”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从背后掏出来一个纸袋子,直接塞到了路明非手里。
“这是任务资料,拜托你了。”B007贴近路明非耳边,用手捂着嘴说道。
路明非微微有些汗颜,“学长你特工电影看多了吧,还非得准时准点出来叫我...”
B007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感觉吗?”
“不说别的,任务交接就这么简单?不先走个流程什么的吗?”
路明非一手提着马桶圈和菜袋子,一手抓住纸袋。
“啊?流程?哦哦。”B007抬了抬手,又拿过路明非手里的纸袋,足见神经大条。
路明非抹了一把汗,“那么,你是执行部专员B007吗?”
B007睁大眼睛盯着路明非,“当然是,这个问题就不必问了啊!”
“好,第二项,玫瑰花图案。”
B007有些得意的朝路明非挑了挑眉毛,一边把脚搭在椅子上,“这个绝对能证明我的身份,这个位置我很少让人看的。”
“算了算了,玫瑰就不看了,学长别脱袜子!我闻到味道了...”路明非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
B007有些不满意,“是你说的按流程,现在走流程你又不愿意了,这点苦都吃不得,小同志思想还是不够坚固啊。”
路明非挥了挥手,夏天出汗脱鞋,懂得都懂。
“把玫瑰纹到脚底板,学长你这癖好挺怪啊...”
B007得意到,“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和我老婆一起纹的。”
“我执行任务的时候路过她在的那家花店,她当时在给玫瑰养护洒水,水雾在空中散开,像是有彩虹搭在她的肩头,身后是各种色彩的花朵,其中她脸上淡淡的红晕开的最盛大...”
“然后她就像天使一样冲进我的心头里了。”
路明非点头,想起来和绘梨衣一起逃亡的那段时光,表示深有同感。
B007诧异地看了一眼路明非,“没想到你这个年纪就懂我!”
两人双手相握住,眼里都闪闪发亮,许下诺言。
“要对喜欢的人好一辈子!”
“祝福你,师弟。”B007小眼睛里流露出满意,孤鹜专员是个深情的好男孩,这样的人就该被祝福!
路明非点头,接过纸袋。
“我在签个字就算完成任务了。”路明非拿起签字笔,学长还在低声嘟囔,自己马上得回去工作,这次任务还是悄悄溜出来的。
极其生涩的感觉从腿部涌上,从脚下大地上传来的微妙感觉,就像风沙将身体环绕,从腿部盘旋直上,形成的甲壳让人难以动弹。
“这...这不对吧?”B007猛的站起身,慌张地拉起路明非。
他一把拽过路明非到长椅下,“躲起来,要地震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地面发出痛苦嘶吼,巨响像是两堵巨墙相互碰撞,让人耳膜生疼。
浓郁的沙土味道弥散开来,像是利刃割破舌头,B007嘴里散发出淡淡的咸猩味,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神经细胞。
巨大的玻璃穹顶开始崩裂,每一块都有两三米之巨的玻璃上裂纹密布,不断有细碎的玻璃渣碎落下,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光芒,炫目又致命。
路明非静静地看着碎裂开来的穹顶,四周的裂纹缓缓蔓延,往中心点汇聚,终是叹了口气。
“师妹啊,你这样搞,让师兄我很难办啊...”
路明非又看了一眼旁边缩起来发抖还不忘拉住自己的师兄,朝他笑了一下。
“学长别怕,想听听无敌的孤鹜专员S1的故事吗?”
B007小小的眼睛睁开到平时最大,“这种时候就别开这些玩笑了啊!会死人的学弟!!”
于是一阵舒缓优雅的龙文吟唱响起,B007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随后一阵心慌,“坏了,我不是要死了吧...”随后就彻底睡了过去。
路明非从椅子旁站起身来,细密的玻璃雨很快会转化成巨大的玻璃利刃。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路明非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所经过的地方震动皆止,至尊的权柄扫过,一切都被路明非掌控起来,厚重如山般的震动和压制之力在抵抗的一瞬间就被击溃。
随后是青铜与火之权柄,所有钢铁金属紧紧地夹住了即将塌陷碎裂砸落的玻璃。
路明非又看了看地上的B007,“学长的祝福我收到了啊,你可是答应要对喜欢的人好一辈子的,那就先活下去呗。”
路明非意识转换,此刻空间静止,世界崩塌般的巨响像海潮一般涌来,高如天际的冰山海崖之上站着的孤峭背影,飞溅到天空的白色冰晶,夕阳沉入黑色的云团,兀立在瀚冰海上的铜柱。
被束缚在金属藤蔓中的女人,鲜血挥洒在冰壳之上,飞溅泼洒成华丽的图腾。
风从极地吹来,把破碎的冰霰吹入天空,仿一场逆的雪,折射那女人瑰丽的、黄金般的目光。
“你后悔吗?”她开口问。
路明非第二次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由也翻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哀,又很快被冲散。
“哈,现在你该问的是满意吗?”路明非歪起嘴角。
“至尊是很贪心的,他想要的还有很多。”
路明非笑着看了一眼女人,“你还小,不太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随后场景消散,此刻的车站人全部作鸟兽散,只剩睡在长椅下的B007,嘴角拉出一抹晶莹。
路明非回头看了看,之前被自己甩在地上的纸袋早已消失。
“哎呀,这可真是...”
“师妹还是太年轻啊,就这手法,我以后怎么放心你和师兄切磋啊,这一下去不得给师兄干骨折了都...”
“只有这个车站的范围内地震了,你觉得合理吗?”
路明非摇了摇头,感受了一下车站内确实没其他人了,旁边连着的几根承重柱开始颤动,一丝丝裂纹从中心发散。
“承重柱碎裂所以开震,再完美不过。”
顶上的阳光折射,只不过被碎裂开来的玻璃照应成黑色,头顶一片黑沉沉的天空和一轮黑色的皓日。
路明非扛起B007,“只有承包公司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他没有回头,另外的一个站口方向,依稀波西米亚长裙裙摆闪过,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
美国卡塞尔学院本部,相隔十一个时区信息相互传递。
古德里安还在睡梦中,他梦见路明非将四大龙王踩在脚下,刚准备邀请自己站上去,巨大的警报铃声就将他吵醒。
还在睡眼朦胧间,巨响就出现在房门之上,施耐德一脚踹塌了古德里安的门板,然后拉着他直直的向中控室走去。
大门被打开,曼斯坦因看着两眼迷茫的古德里安气不打一处来。
特别是自己忙到半夜,自己的好友不但不帮忙,出现了紧急情况还是被人拖着过来的。
“你为什么每次有紧急情况的时候都穿着该死的睡衣,你那个和圣诞老人一样的睡帽什么时候能在合理的场合穿戴啊!”
曼斯坦因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古德里安揉了揉眼睛,“可是现在就是睡觉时间啊...”
施耐德站在一旁看着曼斯坦因。
“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