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头痛的要命,“她把她那未婚夫当成了什么?又将自己当作了什么?我一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若是有心上人,便告诉我,有我在,又有谁能强迫了你们去?”
“殿下,她是真心想嫁那人,也是真心想和二殿下春风一度。”睡莲讲出了春风一度这词,自己脸上都飞起了淡淡的红晕,“她知道自己嫁给谁最好,就嫁了那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二殿下,但是哪怕就一次她也很开心,她说今天这事只要我们守住了口风,那么这天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殿下,若紫这人你也是知道的,不管不顾其实心里自有主意。现下她已经主动提出要求返家,好专心的准备嫁人。”
“她才十五岁就要嫁人?”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她对生活比谁都要认命,“我甚至不知道在她的未婚夫和紫硫当中她到底更喜欢谁。”
睡莲苦笑,“殿下,这种事情,是旁人怎么说也改不了的,她可以谁都不喜欢,一心就想跟着殿下您,也可以谁都喜欢,那是她自己的想法,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管住她。”
我呼了口气,原来我看上去年轻,心里却是个小老太太。年轻姑娘的想法,我怎么都赶不上。
我扯她袖子,问她,“睡莲,我再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和我说实话,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情同姐妹,千万不要像若紫这样的吓我,若是紫硫甜言蜜语的引诱了她这个早有了婚约的人,我今日用枕头砸死紫硫的心都都的。他还是我双生兄长,若是日后有人那样对你,我手腕只会更狠毒吧。”
睡莲笑,“我今生今世想来是不会嫁人,就想这辈子守在殿下身边,看着殿下平安喜乐。”我知道她家中情况,也不好多说,只拽着她袖子和她认真说,“日子长的很,只待在我身边又有什么意思,你也不用多说,我从来自己都知道自己寿限不长,我怎么好放心你一个人。”
她只是低低叫我殿下,也不阻止我说自己寿限不长,许久后开口,“这辈子我誓死追随殿下,所以,若是有那么一日,殿下先我一步去了,我便追随殿下。”
我打她,“这么尊崇我,那么我就直说,若是我死了,你就必须好好的嫁人生子,你若是不这么的做,哪怕是追随我到了地下,我也定会不再让你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正巧到了我自己的宫外,我举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两人一起进了宫内,见若紫正跪坐在我的寝殿中,我看她神色坦然,并无愧疚悲伤之色,只是一味的看着我。
睡莲关上门退了出去。
我走过去做下去,因为我不喜跪坐,两腿只是略微弯曲的放在一旁,我用手捧起她的脸,问她,“值得么?他那样的人要不是夏国二殿下,又生的怪能迷惑人的,又有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她对着我微笑,“殿下,我本来就爱二殿下他的容貌,何况。。。他于我终究像是一个梦,若是现在不得到这个梦,日后嫁了人我心里也是不安分的,与其后患无穷,不如速战速决罢了。”又低头对我微笑,“只是终究愧了殿下,以后若是传出去,二殿下**胞妹的侍女,终究是不好听的。”
“我并不在乎这个,”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只希望我爱的那些人过得快乐,我看着他们快乐我就会快乐。我只想问你,你真的只要春风一度就可以了么?”
她看着我,眼里含着泪,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她说,“殿下,他心里没有我,我要的再多依旧是没有我。我便只要那一次,一次就可以让我心里不再有他。”
我抱住她,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去,我骂她,“痴儿!他不爱你,你又何必巴巴儿把自己送上去,无论如何他心里都不会有你,又何必糟践了自己?”
“并不是糟践,”她低低的说,“二殿下心里怕是比我苦多了,他。。。。。。”却又住了嘴,只继续道,“二殿下下午睡了一会,睡的极不安稳,嘴里一直在念一个人的名字,我听不清楚,只觉得大概是在唤一个人,唤来唤去我只听见一个阿字。”
夏国方言里面,对于亲近之人往往会在那人名字中的一字上加一个阿字。如同我唤白璧紫硫他们阿兄,父亲母亲也可以唤作阿哥阿母,唤日夜相伴的玩伴睡莲为阿莲,以此类推日后若有情人便也可以以阿字加在情人名字前一字上。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心有所属?许不过是在叫阿母,他比我在母亲面前还要娇气的。”
她眼中的一滴泪沾在我的脸颊上,“二殿下一直在哭。我以为他是被梦寐住了,便上去唤他,他拽着我的手,喃喃的念着那人的名字从梦里惊醒,殿下,那双眼里起初是欣喜地,但是就是那么一瞬间就绝望了,殿下没有看过那个眼神殿下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清楚我知道我明白他不喜欢我,但我。。。我不想他那样难过。我也不想就那样就输给一个我连名字都不清楚的人。。。”她喉头哽咽,“殿下,今日一事,我已极为满足,只求殿下不要再追究下去,他无论如何不会娶我,殿下,追查下去,不过是更加的让我羞愧罢了,把我输给了一个连名字都不被众人知晓的事实讲述给所有人听得一个笑话罢了。”
我身子一僵。
想不到连紫硫都到了求而不得的这个程度了。
我一向以为男子在这方面比女子要放的开些,现在看来倒并不是,也不好继续问她那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来日方长,若是真有那人,我迟早也会知道。
她此时擦干脸上泪,只和我说,“殿下,若紫服侍你已近五年,并不是十分的得体,又犯了这样大的错,日后也无颜再与二殿下大殿下等人相见,现今这局面,也就只能请殿下放我归家好好休养,有朝一日嫁为他人妇,将这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后才能再与殿下相见了吧。”
我将自己头上戴着的玉钗取下,替她插在头上,站起身来,和她说,“你去吧。”
也不回头看她,只是道,“你要过得好好的,若是那人日后对你不好,你就回来,你放心,凡事有我在。”
她在地上给我行了大礼,道了声诺,站起来便回去收拾东西,再不回头看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等到睡莲进来抱住我,和我说,“殿下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要她替我更衣,困倦的依在她怀里,揪着她袖子要她陪我睡觉。她知道我心情不好,因为我沐浴过后并没有画晚妆,便直接将我安抚的按进了被子,叫小宫女打了水来,自己且去卸妆与钗环。
我倚在胳膊上看她,昏黄的灯光将她身姿映得极温柔,像是一幅画。
她已经双十年华,在我看来是风华正茂,在别人看来却可能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她到底与我亲近,光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下来我也不愿意她随便嫁人糟蹋了自己。
正想着,卸完妆之后她掀开被子,近前来抱住我,我也回过去抱住她,感受她身上的体温伴着香气一阵阵的传来。
昨日下了一场雨,今日就开始了倒春寒,我自己一个人实在是睡不暖被子。
我极其的依恋她,母亲生我的时候已经三十五了,论起精力来说自然是不足的,我与紫硫常年被各色人带着,五岁的时候睡莲进宫陪我,我喜欢她身上不同于他人的幽幽香气,若是要陪睡便愿意和她一起。于我而言她是像阿姐一般的存在,她也爱我如同小妹。
五六岁起她就一直陪着我,又对我纵容,我想做人阿姐最多不过是她这个样子。
毕竟她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她把我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腰上,隔着我的寝衣,不停的用手掌心搓揉我的背,试图把我温暖起来。
她整个家族为了夏国而死,是忠臣良将后裔,却也是朗极姬家最后的一个女儿。最后被李家收养。父亲觉得终究不是她自己家,怕她到底受些委屈,把她接进宫,让她小小年纪就给我做女官,这些年来也小心翼翼的待着,论同样的身份与享有的地位,整个夏国只有白蝶舞能与她相比。
但她性子虽然好强,却比白蝶舞多知进退,不骄纵,也知道没有强大的父系支撑,她纵然被李家收养也不过是个纸糊的身份,宁愿和我在一起。所以自降身份,从我的女官变成我的侍女,也开了先河,日后家中身份尴尬的凛与茹淑,还有若紫便都是不做女官只做侍女的进宫,名义上说是服侍我,其实也是为了解决家中矛盾,以及从我这里出去后到底会比在家中留着的时候多些好的前程。
我也知道她们家中情况多为复杂,日防夜防就怕她们被轻易许嫁,谁知到底若紫被许嫁了不说,还与紫硫做出这等事情,现今夏国对女子贞操确实并没有他国在意,不仅婚前共寝,婚后改嫁再谯也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我就怕若紫她心里到底是放不下。
嫁人前她怎么想怎么做都不算什么,嫁人后再想再做,我只觉得这是对她与她未来那人的不公。确实她算是满足了多年夙愿,但我并不知道这场少年春梦是否能结束她所有的想法,我只怕藕断丝连。
到时候一个是夏国二殿下,而另一个却是待嫁之身,实在没什么美谈,何况以现今的状态来说,这两人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厢情愿,断断不是什么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素来以为不论男女,在情爱两字上都该大方些,当断则断比较好,教她们也教的都是这方面的事情,俱是因为我早知情爱两字,往往使人一叶障目。
现如今她们却一个一个的也到了该知晓这种事情的年纪了,我再怎么管束都没有用,只能算是给她们灌输一点基本的想法,具体做法还是个人的心情。
睡莲抚着我的发,问我,“殿下还没睡么?”
“嗯。”
“后日就要起程了,现下若紫走了,我也有些不舒服。”她低低的说,“那边也都是按照随行四个贴身侍女,然后小宫女十人报上去的,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们也是把四个人的都收好了,现下她不去了,莫名空出一个人来不说,行李又要理一理,把她的给剔出来,还得想想多出来的那个人得从哪里寻呢。”
“告诉过母亲没有?”我问她,这件事情差不多是她与白璧两人联手处理,也不知道具体做法,我怕日后说漏嘴。
“都瞒着娘娘,只说若紫突然害了病,短期内怕是好不了了,便不叫她跟着一起去魏国,只先送回自己家休养几天。娘娘现今也是五十许的人了,又常常心口疼头疼什么的,之前连殿下烧起来都忧心的不得了,亲自看了殿下一回,回去就整个晚上整个晚上的睡不好,怎么好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娘娘?也不好告诉陛下,陛下新近也是因为换季,身上关节处以及旧伤都在发疼,连朝中大事都移交了许多给了三位殿下处理,自然因为殿下常常不去上朝,便往往都是大殿下与二殿下两人商量着做决定,陛下只看看结果。本来这次三位殿下一同去魏国,其实已经够让陛下头疼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陛下身子好了还好,不好的话。。。。。。”她止住了话头,确实,夏国这样将国内仅有的三位后嗣全部派到魏国去确实非常的危险,若是这路上有了什么问题,父母年纪都大了,确实危险。
但是没有办法,越是危险,越是显现诚意与信任。何况夏国一向自豪于国内的忠臣良将,现下若是留一个人,也显得不那么信任自己手中的大臣。
我抱住她,“父亲母亲都会好好的,大家都会好好的。”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孩子气,但也不能说得太丧气,晚上睡前说些悲伤的话,明天一早心情都不会好。
她抚我的背,感觉到我整个人都暖和了,便放松了身子,只是轻轻拍打我,和我说,“睡吧,殿下,烦心的事情多着呢,一天之内解决不了,过几天解决了之后就会知道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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