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扫视众人,见大部分人都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随即又不动声色的笑起来,亲手端了酒杯递过去,道,“这杯也就多谢阿兄了。”
他整个人都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低了头,接了酒饮尽,“青璃,你莫不是故意的?真的有人猜中了?这个谜语简直让我摸不着头脑,还是把答案说一说吧。”
说出这个谜语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怎么想到答案,当时是想着大不了就直接说出这不过是拼字游戏罢了,答案仅是黛玉二字,现下他这样问我,仿佛我说的话饶有深意,一时来不及细想,我倒是只好将之前不知谁写出来的夏红玉三字拖拽出来说了一遍。
随即他便沉默了。
那旁的白壁也沉默。
也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众人都安静了,只有十四公子有些不知所云,问道,“为何是夏红玉?”
紫琉看他一眼,轻声解释,“我们的姑母,是魏国曾破例封为夏国端惠公主的,也是代国最后一任皇后,虽然常日都是避讳着长者名讳,我们只称她为端惠公主,大长公主,然而她名红玉。”
十四公子也沉默了。
他只是先前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认为绝对正确的林黛玉这个名字是怎么突然变成了夏红玉三字而已,但其实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夏红玉三字所代表的意义。
她是夏国的大长公主,我父亲唯一的姐姐,也是代国最后的一任皇后,白壁的母亲。
现下这个场景,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做那个唯一一个还能开口说话的人了。这个白壁再怎么不能被人碰触的创口,既然是我主动动手掀开那伤口,自然也该是我来处理。
我将紫琉饮尽的杯子接过,按照流程涮洗了一次,又倒进了新酒,接着便将他顺着水流推走,轻声道,“其实人死如灯灭,万物皆有生死,无死则无生,不过如此。夏国长公主,人人以为她的端惠二字,是守礼执义,抚字心殷。是因为她在夏国攻破魏国城墙的时候从城墙上纵身而跃,是因为她为了她的丈夫殉情。但其实不是的。”
眼见这次那酒盏悠悠飘远,我也继续开口道,“父亲曾和我说过,端惠二字,是秉心贞静,和而不流。他说身为女子,虽然柔弱,虽然众人都以为我们理当服从男子,但是我们更该服从本心,听从自己的本心去为人处世,要与人和善,却不该随波逐流,而当立中央。他人说对的事情,难道就真的对么?他人说错的事情,难道就真的错么?对一切事情都该有自己的想法。我其实也很信服,听从别人似乎更简单,更不需要责任,但是,若是不能自己思考的话,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随即又笑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各位说一说,”我扫视众人,“决之虽然与各位男女有别,又不幸生来体弱,只是,在决之眼中,倒是从来不曾觉得男子与女子有什么区别。”
是的,虽然我是个女人,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思考,虽然我体弱,可是我仍然坚持思考。生命如此,我思故我在,哪日我失去了思考,我便只不过是一堆肉块与骨头组成的物品。
是的,我是个不甚标准的唯心主义者。
众人听我这样一说,似乎都有了些反应。然而,十四公子率先鼓掌,亦或者说是抚掌大笑,“殿下这话,令人茅塞顿开,男子与女子又有什么差别?我思虑许久,今日方能听见殿下这样的话,实在是开心极了,果然是衔玉而生的!”
他虽然是为我找台阶,却不忘继续测试我,我便笑道,“殿下谬赞了,我不过悬玉而已。衔玉而生之人我倒是听闻过,只是不曾见过,想必那是件稀罕物件,岂能人人皆有?我这玉,巴掌般大小,哪个婴儿含的住呢?”
他鼓掌鼓的越发开心,眼睛更是闪亮,我心里知道这孩子终于有了人生四大喜事之二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便只是含笑看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那飘到十五公子面前的漆盘,“还请公子出题吧。”
之后的事情就不多赘述,大抵到了傍晚,众人都散了,我也困倦的很,但依然拉着紫琉他们成了最后一批走的人。
于是众人都散去后,十四公子依然站在那里等着送我们,他探寻的看着我一眼,我便要白壁和紫琉走在前面,自己与他在后面低声说话。
他先开口,“红楼梦?”
我回答,“石头记。”
“总算见到一个人了。”他叹息着,和我说,“我一直以为就我一个人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空调和风扇都没有,娱乐活动近似于零,还天天有人盯着你看,一举一动都有规矩,还没日没夜的学习君子六艺,我整个人都快疯了。”
“至少没有人觉得你该和别人分享你的配偶。”我说着,又望他一眼,“人人都觉得我认为我的丈夫要么只该有我一个,要么他有多少情人我就也要多少情人是件又可怕又无理的事情。”
他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今日不好说话,被我那两个兄弟听见了实在太难解释,改日你派人来找我玩,我们出去说。”
他答应着,陡然兴奋起来,“我比你和他都大,叫哥哥!”
我冷静的看他一眼,“我年纪比你大。”
“你来之前在做什么?”他问我,我回答,“读书,博士。”
他深吸一口气,“可是我现在比你大。”
得了,或许他现在是比我大,可依然这么幼稚。
于是我冷静的大喊,“阿兄。”前面走着的紫琉和白壁都回过头来看我们两个,我面色如常,而十四公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于是紫琉问,“怎么了?”
十四公子连忙道,“我问三殿下喜欢什么游戏,何时有空再来我这里玩,殿下说要问过两位才好……”然后他尴尬的背对着紫琉白壁两个,给了我一个,“你在搞什么?”的表情。接着又是对着我做着口型,“姐姐。”
这才乖么。
我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赞同,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找他?我对他真的是一见如故,所以想必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所以忍不住现在就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再次来他这里玩。”
紫琉只瞟了我一眼就明白了。便故作狐疑的看着十四公子,问他。“十四?这可是真的?”
十四目呲欲裂,简直要哭出来的看我一眼,接着回答道,“是的,我也是一见如故如隔三秋……不不不,我也是和三殿下言谈甚欢,相识恨晚,她就是我的伯乐,就是我的子期,我难得觅得如此知音!”
我对着他灿烂微笑一下,“那你等我哦。”
等我上了马车,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出声来。
紫琉坐在一旁瞟我一眼,“怎么,你这么开心?看十四公子害怕原来这么好玩?”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侧着头看他一眼。
他继续道,“你每次叫我阿兄,我总觉得不是我要倒霉,就是别人要倒霉,现下看起来绝对不是我倒霉,自然是他倒霉。”
我想了想,道,“在母亲父亲面前倒是经常唤你阿兄的。”
“恩,魏国十四公子是我们的母亲?”
我便笑着锤了他一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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