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疫病钱
罗青操纵着淮夷玑斗,幻化出一只手,尔后将面前这条鱼抓在水手中,轻轻一捏,处以死刑。那条困于水池一地的鱼儿毫无抵抗之地,横死当场。罗青知物眼窥视。“牛鱼:天有时,地有气,所产之物各有不同。牛鱼生于疫病之地,冬死而夏生,昼伏而夜出,难以抓捕。以病脏疾秽为食,其血肉可治百病,为一味绝佳素材。淫风属疫病,因此有之。”罗青自‘水手’上接过来那条牛鱼,攥在手中,腹背之处一个不落地瞧了瞧,并尝试着用手去碰了碰牛鱼头上的犄角,颇为松软,甚至一碰有些凹陷的趋势。牛鱼犄角不是如蛮牛那般的角质物,而是血肉长成,其实质与血肉无异。牛鱼犄角的这般形态,让罗青想起了蜗牛,蜗牛头顶的肉角触碰会龟缩而返回身体,此牛鱼头顶上的犄角,同样有那般的趋势。祀世大地,奇形怪状之物,不胜枚举,罗青到现在,见过的前世未闻的生物尚少,不过寥寥几只,因此瞧见啥都觉新鲜。罗青看了个遍,正要将这条牛鱼放入荷囊之中,却听到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小贼,好胆,竟敢窃我的牛鱼!”罗青心下一惊,侧身往一旁去看。只见数丈之外,一名中年人现出身形。中年人身穿一袭蓝衫,皮肤黝黑,方脸阔口,面容刚毅。罗青顿下手中动作,不知适才淮夷玑斗御水时,是否被此人看去。这蓝衫中年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于他和灰鼠的数丈之内,而没被察觉到,要么是其手中有遮掩气机的诡巧祀器或掌握祀术,要么就是其实力远超自己。下一刻,中年人想要抢夺,直接出手,祭出一个口大底小的金斗。中年人一手虚托金斗,祀力宛如一根根丝线,从其手中五指出逼出,逆流而上,蔓延至金斗之上。金斗悬浮于空中,大口对准罗青,笼罩而去。尔后罗青见一股白中泛着澹蓝的光辉射来。中年人一动手,罗青即察觉到此人祀力境界,比他高了一筹,达到了洗儿境之后的压胆境。罗青望着金斗射来的光芒,脚下暴退,淮夷玑斗隐隐而出,操纵着身侧的水池水,将自己着着盖,并汲水而出一条风卷,照着中年人反攻而去!“火邪金斗:下品祠器,淫风之地多六邪,火邪金斗可出火气,性燔灼上,多得病疾,可致疮痈,可乱心神,可令头部目肿口疮耳痛……此金斗可聚火热于局部,腐蚀血肉,发为臃肿脓疮。中者体虚乏力,满身生疮,数十息可死。”罗青瞧见这金斗,心思一动,此物倒是与自己的疡疮侯扳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祀君治世时,眼前的这淫风之地,应是疡疮侯的地盘。中年人金斗之力与罗青掀起的水幕相互碰撞,那淮夷玑斗的防御水罩却如琉璃一般,一触即碎。罗青没有彻底发挥淮夷玑斗的实力,并不意外,脚踩着水面,向左右两边冲开水浪,后撤倒滑,同时一道道水帘幕接二连三地掀起,抵挡金斗。另外一边,罗青汲取的一条风卷,气势澎湃地杀向中年人。面容稍稍黝黑的中年人冷哼一声,金斗一转,旋转不停,泛着流光和水卷撞在一起,水卷势弱,被拍打地四分五裂,哗啦啦散开落入水面。此刻,罗青恰将一道金斗攻势接下。没有过多展露出手段,品秩不低的淮夷玑斗更是被刻意压制着。罗青视线移向中年人身后。在那站着另外一男一女。女子徐娘半老,前凸后翘,颇为丰腴,男子一点也不英俊潇洒、倜傥风流,而是瘦成竹竿,仿佛见风就倒。罗青与那汉子一招过后,女人与瘦竹竿爆发祀力,一掠前来,对罗青行了一礼,神情之中带着歉意道:“兄台,孟兄莽撞了些,多有冒犯,还请恕罪。我们兄妹三人近来四处寻找这牛鱼,已跑了许多地方,听闻有人在此地见过头上长着犄角的怪鱼,两日前我等到此,只为了等这牛鱼现身,不曾想被兄台捷足先登了。”瘦竹竿拱拱手,接着道:“兄台,此物对你无用,我三人愿买下你得来的这条牛鱼,价格任由你开,如何?”罗青与中年大汉孟关一招斗法,已将他洗儿境界的实力暴露出去,这一男一女两人从远处来时,特意提了提自身气机,将二人的洗儿境实力显露于罗青面前。一名压胆,两名洗儿境,看似是在与罗青谈生意做买卖,但实则以势压人的意味并不轻。罗青面容兀然由阴转晴,爽朗一笑道:“牛鱼乃是一件治病的上好素材,实不相瞒,在下寻找此物,也有些时日了,要我拱手相让并非不可,只是这个价码么,当真是任由我开?”“自然。”罗青把玩着牛鱼,侧头道:“既然如此,一件中品祠器如何?”“真敢狮子大开口!”金斗盘桓于头顶的孟关双目瞪大如铜铃,祀力运转,金斗一动,大声道:“琼诗,还是直接将其抹杀来得实在!”郝琼诗拦下孟关,笑语盈盈,“兄台,此鱼虽罕见,但价可远远达不到中品祠器。我们拿五枚疫病钱,买下这条鱼如何?”疫病钱?罗青脑中思索,陡然回想起手上疡疮侯的残破扳指,知物眼窥探讯息时,瞧见过那能用疫病钱蕴养修复。郝琼诗说着,自怀中掏出五枚疫病钱。疫病钱模样与罗青手中的九子红绳铜钱相似,只不过稍稍大了小半圈,皆为外圆内方形制,色泽泛暗蓝,正面有‘攘病祛疾’四字,反面则是刻画有左右两只鬼怪。“疫病钱:天有时,地有气,祀世大地,各地黔首供奉之祀神不同,各地所产之钱币不同。疫病钱为疫病之地所产钱币,其中蕴含疫病所属祀力,可助疫病祀修修行,可用以提升疫病所属诡巧祀器……”罗青第一次见到疫病钱,但没有显露出半点不曾见过的样子,而是气度沉稳,摇摇头,皱眉道:“此鱼亦是我急需之物,几位,若是只有这点诚意,我看此次买卖还是不做为好。”郝琼诗三人听懂了罗青的言外之意,嫌钱少。郝琼诗眯着眼盯住罗青。适才罗青与蓝衫汉交手,她看得清楚,此人看似一退再退,但神色之间从容不迫,而且动作没半点慌乱,显然其实力多有隐藏,因此她没轻易要蓝衫汉孟关出手。她与瘦竹竿见罗青实力不过洗儿,特意暴露出气机,想要其人面对她们三人时投鼠忌器,开出个低于牛鱼不少的价码,以势压人。可眼下罗青却仍丝毫不惧,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郝琼诗沉吟半响,指了指身侧怒发冲冠的蓝衫汉,笑吟吟道:“兄台,孟兄脾性一向不好,还请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罗青冷笑一声,两人这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他虽不知疫病钱效用到底如何,衡量不出其价,但做买卖的,哪有一上来便报上自己的底价?忽悠鬼呢!三人实力如何,罗青心里有数,比他强,但强得有限,他身上手段不少,纵是非三人的敌手,自觉逃遁不成问题。若只有一人,罗青还真要与其交锋,试试突破至洗儿境的斤两,能否与那位境界臻至压胆境的家伙拼拼,以便于了解自己境界,日后好筹划些。罗青听到女人不无威胁的言语,澹澹道:“难道几位还要在我手中硬抢不成?”话音一落,水池这方寸之地,顿时之间剑拔弩张。郝琼诗滴熘熘转了转眼睛,噗嗤一笑,冰雪顿消。“五枚疫病钱着实少了些。”郝琼诗摆摆手,“兄台,常言道,和气生财,咱们没必要打打杀杀,做生意嘛,你压价我提价,可不就是如此。既然五枚疫病钱不够,那十枚如何?”罗青摇摇头,“太少。”郝琼诗也不恼,再次加价道:“二十枚疫病钱。”“兄台,我也不骗你,这牛鱼在淫风城之中,也就只值二十多枚疫病钱而已,你吃肉,总要给我等留下一口汤喝不是?”罗青沉吟半响,根本不知其言语之中的真假,甚么淫风城牛鱼价格,听听也就罢了。不过他并未再加价,只是笑了笑道:“那便二十枚好了。”牛鱼对他而言,是件值得收藏的素材,而疫病钱,却是一件能立刻给疡疮侯扳指用上的东西,这笔买卖若是不吃亏,倒是能做。郝琼诗将二十枚疫病钱递来,似乎也不怕罗青反悔,“兄台,这是二十枚疫病钱,你瞧瞧如何?”罗青接过手,知物眼一一检验过去,确定没有掺假,点点头,将牛鱼扔了过去。郝琼诗接过牛鱼,眉宇之间露出喜色,抬起头,拱拱手笑道:“买卖已成,那我等便告辞了。”瘦竹竿转身前朝罗青抱了拳,而那位孟关瞥了罗青一眼,面容凶狠,冷哼一声,紧跟上二人。走远数十丈后,孟关瞥头道:“琼诗,那小子端的不是个识相之人,为何不让我出手,十招之内,我定能拿下那人!”郝琼诗柔声道:“孟兄,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找来这牛鱼,最好不要徒惹是非。而且那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适才金斗攻伐,那人看似一直在退,但实际上,颇为从容。”瘦竹竿拍了拍孟关肩膀,“老孟,还记得咱们三兄妹数年前碰上的金欢金老六么?那小子实力明明只是洗儿巅峰境界,但却险些要了咱们的命!”孟关摩挲金斗,“你是说,那小子和金老六一般,从开始便一直在算计着我,示敌以弱?那看着样貌平平无奇的家伙,心机如此深沉?”郝琼诗喟叹一声道:“祀世斗法,境界高强之人有时仍难逃待宰羔羊的命运,空有境界,却无谋算,无符箓诡巧等底牌,仍不免一死。而且那青年模样可不是其人真正的样貌,当年我有幸认识一位画皮匠,知晓分辨的手段,那人脸上贴着的画皮,可瞒不过我。”“也不知哪里出来的人物,淫风城中,祀修圈子不大,从没听过洗儿有这等人物。可能是西边大镇违豫镇或其他地方的祀修。”淫风之地的淫风城汇聚祀修多,边疆如违豫镇,也有不少祀修,与欢喜城相互倾轧,没有足够的祀修,也不可能抵挡得住。瘦竹竿笑了笑,“二十枚疫病钱而已,能换了这颇为罕见的牛鱼,依旧是我等大赚。”蓝衫黝黑的汉子恶狠狠道:“可我依旧看不惯那小子,区区洗儿境,竟在咱们面前充大尾巴狼!”“此次算他走运,往后若在咱们的地盘碰上,非将他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孟关嘿嘿一笑,“琼诗,下次再碰上那小子,你来筹谋策划,定能将他拿下!此人对付咱三都面不露憷,与那金老六颇有相像处,那他身上定有甚么压箱底的手段,或诡巧祀器,或者厉害祀术。金老六那次,咱们可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啊!而且你们瞧见没有,那人身上似乎有一只老鼠。会不会是一只开了智的五大仙?若是能得来一张五大仙的遗蜕,那更是大赚!”人类降伏凶禽勐兽以作坐骑的事儿并不少见,但以往受人祭拜的五大仙却不在此列。五大仙开了灵,接触过五大仙正统势力,皆自视甚高,人类在其眼中,不过是卷徒香童的下属而已,如何愿意屈服于人?虽说当今五大仙的荣光随着祀君时代的落幕而落幕,侍奉五大仙的庙宇,已极少了。可其傲慢却烙进了骨子。当今人为了得来五大仙,会买来遗蜕,自小培养。因此五大仙遗蜕,价格极不便宜。瘦竹竿与郝琼诗对视一眼,心下意动。“若是碰上再说罢。”————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周礼·冬官考工记总叙》祀世大地中,各地有所不同,乃地气所致。————我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