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刘春娥梦断秦家村

李春登没病，却假装自己头晕眼花，神志不清，硬要住院治疗，说白了就是想借此机会好好惩治一下秦家人，狠狠地讹他们一下。

晚上，秦守仁和守礼、守智从卫生院回来，他顾不上回家，便第一时间去老屋向秦五爷汇报情况。

虽然李家人没有闯入老屋，但李春登住院看病的钱却让守仁损失不少，甚至比给李春登的罚款还要多得多。

秦五爷有点气愤，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罚款了。

守仁很无奈，和两个弟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晚饭，他认为事情一码归一码，李春登打学生的款还是要处罚的。

建孝记得，那天晚上是爷爷唯一一次没有听收音机里的新闻和秦腔。

年轻气盛的四叔守智非常懊恼，他想把李春登再暴揍一顿，方解心头之恨，秦五爷便呵斥他，还嫌自己惹事惹的不够大吗？

守智饭吃到一半，便把碗筷扔到一边，说了句吃饱了就兀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从卫生院传来消息，李春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牙齿连着神经大脑，他要请假长假，请一个月，并让表妹刘春娥替他代课教学。

李春登被打住院请假自然无可厚非，可他未经村委会同意安排刘春娥代课这事却非同小可。

秦守仁第一时间去找村支书王有德商议，王书记得知此事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说李春登这是无理取闹，目中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守仁倒也无所谓，因为事已至此，只好顺其自然了，李春登想要请假那就请呗，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行。

王有德芥蒂的不是李春登请了一个月假，而是他找了刘春娥来教学。

秦守仁却不以为然，不就一个月吗，他李春登爱找谁代课就找谁好了，只要不耽误孩子们学习就行。

在王有德看来，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如果那刘春娥教不好学耽误了孩子怎么办？再如果她教的好被教育局看中了怎么办？就小学那几门课，秦家村没人教的了吗，还请个外乡人来，也事先不和村委会商量一下，简直目中无人，李春登以为秦腔小学是他家开的吗？

秦守仁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还是王书记老谋深算，无论如何这刘春娥都要不得，得换一个本村的年轻人来教学。可问题是刘春娥已经在给孩子上课了，该如何让她走呢！

王有德略一沉思，突然计上心来，说他自有办法，让守仁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免得再出了差错，落得个公报私仇的名声。

当天晚上，王有德趁着夜深人静就去了张宝民家里，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两天后已经辍学好几个月的张宝民，突然趾高气扬地回到学校去念书了。

赵老师很是诧异，他不想接收张宝民，免得李老师误会，他同刘春娥商议，说张宝民这小子来者不善，八成是没安什么好心。

刘春娥不以为然，她觉得这倒是个机会，她若是把秦家村这个出了名的学渣教好，想来会一举成名，教育局和村委会都得请她当老师。

刘春娥建议赵老师把张宝民留下来，她要手把手教张宝民学习，至于表哥李春登有任何意见她去说就行，赵老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刘春娥教书很认真，很有耐心，主要是她从来不批评学生，更多的是引导和鼓励，没几天就赢得了大家的喜欢，师生相处非常融洽。然而，张宝民的到来却瞬间改变了这一切。

刘春娥事先从赵老师哪里了解了张宝民，

知道这孩子非常叛逆，胆大包天，都敢给老师喝的水里撒尿，便处处小心，悉心教导，但还是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捉弄。

比如，刚开始上课，班长秦建孝喊起立，同学们都要站起来问“老师好”，张宝明非但没站起来，反而还喊了一声“老师再见”。对此，刘春娥却装没看见和没听见。

张宝民偷偷将讲桌挪到讲台边，一条腿悬空着，刘春娥不知道，手刚往上一扶，随着她一声惊叫，讲桌“哐当”一声便倒在了教室里，把同学们都吓了一跳。

这事若是换了赵老师和李老师，不把这捣蛋的学生打个半死给长长记性才怪。受了惊吓的刘春娥静下心来之后，只是冲大家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这是哪位同学干的，捉弄老师是不对的，以后可不要这么干了啊！”然后继续上课。

张宝民得寸进尺，他在课堂上睡觉打哈欠，捡半截粉笔头偷偷从后面打老师，刘春娥都不以为然，个别如王二娃一般的同学跟着张宝民，因为平时被李春登打怕了，现在却把欺负女老师当成了一种本事和乐趣。

身为班长的秦建孝对此敢怒不敢言，只好回家把这事告诉给了爸爸秦守仁。守仁知道这是王书记的安排，便警告建孝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学习就行。

李桂英在另一间教室里学习，她不知道张宝民所做的一切，要不然早就告诉给李春登了。

秦建孝私底下去找张宝民，请他不要再捉弄刘老师了，说刘老师教书比赵老师和李老师都好，她和蔼可亲，从不批评学生，你要是把她气走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师了。

“你还心疼了，刘老师是你妈啊！我告诉你，李春登一直欺负我，我不敢把他怎么样，那我只能在他表妹身上出气了！”张宝民根本不听劝，还推了秦建孝一把，建孝非常气愤，两个人就在学校的院子里撕扯推搡了起来。

建孝打不过张宝民，被张宝民反过来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刚好刘春娥过来把他俩给拉开了。

刘春娥单独找张宝民谈话，叫他到办公室坐下问道：“你能不能跟老师说说，长大有什么理想？”

张宝民冷冷地看着远处说：“打人，打小时候欺负过我的人！”

刘春娥不由暗暗吃了一惊，知道这孩子再不好好教育一辈子就废了，她想了一下，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娶一个漂亮的老婆，还有挣很多很多的钱，开豪车，住别墅？”

刘春娥知道她问这些话可能不太合适，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突破口。

张宝民不由一愣，他看了刘老师一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正是这不好意思，让刘春娥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人心本善。她立即追问张宝民：“你有没有想过，你又捉弄老师，又欺负同学，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那个老板又敢给你钱挣？你说你长大了要打人，这人打重了是要坐牢的，坐了牢你想要的一切是不是都没有了。你挣的钱赔了医药费了，爸爸妈妈没人照顾了，漂亮的老婆跟别人走了……”

张宝民突然局促不安了起来，因为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就在张宝民正要幡然悔悟的时候，在家养病的李春登突然气咻咻地一推门冲了进来，不由分说逮住张宝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因为他刚刚听说了这段时间张宝民欺负他表妹的事情，不由火冒三丈，追到学校里来把张宝民给打跑了。

李春登警告张宝民，你以后若敢再来学校，我见一次打一次。回过头来，又嗔怪刘春娥，你跟张宝民那种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废什么话。

刘春娥无奈的笑了笑，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怪表哥李春登不懂得教书育人吗？不，她可不能以怨报德，毕竟表哥给了她圆梦的机会。

既然表哥李春登已经回到了学校里，刘春娥便想着自己明天就不用来给孩子们上课了，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这毕竟会成为她人生中最得意也最难忘的时刻，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遗憾。

李春登之所以匆忙赶来学校，只是为了给表妹打抱不平，撵走张宝民好继续替他当老师，她鼓励刘春娥好好教书，至少教一个月，过段时间他去找教育局的领导，看能不能给她转正。

刘春娥喜出望外，转眼就把张宝民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人的心中一旦有了希望和梦想，便会干劲十足，刘春娥每天早出晚归，周末还去学生家家访，受到了秦家村人的一致喜爱和好评。

秦家的大人少不了要询问秦建孝，新来的刘老师怎么样，教书教的好不好，打骂不打骂学生。建孝实话实说，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刘老师那就是“好”，两个字“很好”，三个字“非常好”。

老屋里的火炕上秦五爷几杯茶水一下肚，咂了咂嘴对守仁说，要不你们村委会商量商量，把这个刘老师留下来教学得了，让李春登在家种地去。一家人顿时会心一笑，各抒己见，只有守仁干咳一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消息传到村委会，王有德如坐针毡，当天晚上他又去了一趟张宝民家里。因为村里有个上过高中的年轻后生找过他，希望借这次机会村上能让他教几天书，好让在病中的父亲感到光宗耀祖，对他不再失望。王有德答应了，并且收下了后生送来的烟酒。

两天后的早上，刘春娥一如既往赶去秦腔小学教书，当她神采奕奕地站在讲台上，习惯性地从抽屉里伸进手去拿粉笔的时候，却从里面摸出了一条蛇。

蛇是死的，是有人故意放进抽屉里的，可刘老师却以为蛇是活的，她从小就怕蛇，远远地看都不敢看一眼，更别说拿在手里了，因此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等她清醒过来之后，便再也不敢去秦腔小学教书了。

秦家村的人愤怒了，骂干这事的人不得好死！有人暗地里调查，说这事跟张宝民和王有德脱不了干系，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更没人有胆量去质询这两家人，也只能私底下说说。

最终，刘春娥没有如愿以偿当上老师，李春登听说王有德要另外找人顶替他，便慌忙跑回秦腔小学教书去了，李春登放出话来，要找到那个坑害他表妹的人，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以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