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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远离市区的深山,就像被时光封印在最宁静时刻的风景画,始终保留着原始的状态。

太阳尚未坠入西边,天色一片大亮,但浓密的枝叶覆盖满山区,阻挡了大部分光线的入侵。

古早的石阶从山脚蜿蜒贯穿至山顶,仅长度便超过数里,中间不乏断裂崩塌的遗迹。横跨在道路两侧的鸟居多达十数重,却无一例外凌乱地耸立着,石漆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被抛弃在凝固的黑暗中,迟迟不见天日。

“踏踏踏踏”

踉跄的人影在林中穿梭,急促的脚步声不断打破四周的静谧。

他早就远远看到了道路的标志,知晓了下山的出口所在,但却万万不能顺着已知的道路通行,只能绕开,往山中更为偏僻的方向一意孤行。

“这一段路只能交给你了,景,在这里没有不能回头的说法,我必须找到他的位置”

不久前,陪他坚守到最后的同伴胸膛剧烈起伏,用极快的语速告知了他这个决定。

不小心滚下山坡蹭到的泥巴还残留在金发青年英俊的脸上,大抵还多了些许碎石树叶划出的细小伤痕,衣着凌乱,只能用狼狈来形容,但他灰紫色的眼瞳却亮得出奇“虽然那三个人先走了一步只要我们不放弃,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也要走了,不管怎样,至少要给他添点堵。好了,之后在老地方见”

“我知道但我还是得说,不要逞强,零”

“嗯,放心,你也小心。”

简短的对话透露出大量深沉信息,顿时充斥起名为牺牲的悲怆,某个青年顺便给自己扎满了死亡fg。

目前顺利从山顶的神社逃走的人,一共有三个。

降谷零按住被山石划破的左臂,留下对同伴的祝福后,便义无反顾按原路返回。

诡谲的枪声如影随行,不急不缓地吊在他们身后,开枪之人的目光始终将逃亡者锁定,此时往回走与找死无异,可他还是迎了上去。

诸伏景光头也不回地扎进越发幽暗的深林,他自己体力消耗过度,喘出的气息不匀,将怀中少年抱紧的双臂却相当稳当。

这次进入副本时来运转,玩家五人组直接见到了正主,独自躺在神社内狭窄房间的正主发着高烧,至今没有清醒过来,更不要说跟他们成功对上话。

诸伏景光带着顿时间小了十几岁的前辈逃走,心头感觉有多奇异姑且不提,他不能把他背在身后当靶子,只能采用更费力的姿势。

这一团说重也不重的火烧在胸前,滚烫的温度穿透衣物,热得本就陷入囫囵的青年汗水直冒,额发很快就被打湿,随后又被因奔跑而起的疾风呼呼吹凉,或许今晚就得感冒。

“椿、椿,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自己生不生病无所谓,他不停地呼唤怀里的少年,似是害怕这孩子在自己不留神的时候烧了个糊涂,甚至就这么一睡不起。

理论上绝不可能,这孩子能活得很好,他一定能在咒术师杀手的追杀下顺利逃出生天,是回到过去的众人比任何人都笃定的事实。

人是他们救的,虽然目前完全没把握,天知道无敌的卫宫叔叔要怎么去打倒,但板上钉钉的结果就摆在这里,成为越挫越勇的动力来源。

说不好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不长,但足以发生很多意外。

说是要四处搜索炸弹的阵平一去不回,研二一头栽进神社角落的枯井后离奇失踪,班长被突然闯入的熊扛走

开局即折损过半人员,情况本就不容乐观,再加上,那个如同幽灵般穷追不舍,势必要将咒术师一网打尽的狙击手是叔叔。

在过去的无数次失败中,五人已然清

晰地认识到卫宫切嗣的可怕之处,那时他们只是作为间接被牵连进来的路人,便被叔叔捎带着无情碾压,如今升级成妨碍他干掉主要目标的次要目标,所得到的压力不止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降谷零对自己开局白给的队友不予评价“想一想他们都是笨蛋就释怀了,尤其是迷路的和掉井里的。”,他做好了自己会“死”上十几二十次的心理准备,反而更加英勇无畏。

所以真相其实跟悲怆毫无关系,降谷零火速觉醒了每一个开放地图游戏玩家自带的作死本能,打定主意要莽到叔叔面前去,仗着的当然不止是勇气。

来之前他们就想到了,叔叔始终不露面,不仅仅是出于谨慎,还有他自己的状态恐怕很不好。

死一个咒术师,分摊到幸存者身上的负担便会加重,卫宫切嗣作为仅存的两名咒术师之一,能抗住万顷重担,维持行动能力是他够强,不可能不受影响,发高烧的笹谷椿就是证明。

对此,二话不说莽上去的降谷零很欣慰,他说过,我们很幸运,有无上限的试错机会,更巧的是,我们还都不怕死。

当然,谁也不喜欢一直死去活来,所以每一次都得死有所值,争取把通关的时间压缩至最短。

诸伏景光赞同这一点,可许是心思过于细腻的缘故,他又不自禁产生了别的想法。

可以不停复活回档的游戏机制,就像是为他们这种人量身定制的,连繁复的心理建设都不需要做,有需要就能上。

这个机制好也不好,最不好的可能他们在“游戏”里养成习惯,遇到危机情况时更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啊,原来他们在还不会“复活”的时候也这样,那就适配性绝佳,简直无懈可击。

但这样真的是好事吗

他自己倒是没关系,其他人唔,研二被念叨了一个月应该会小心了,班长也不会不靠谱,果然最需要担心的是那谁和那谁,还有

不经意地思绪发散,想到笹谷椿和卫宫切嗣也是同样不怕死的人。

而且,他们俩确实已经死了。

诸伏景光忽然一哽,刹那间从心头涌出的情绪很难用言语描述,所幸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定了定神,继续呼唤“椿椿”

“”

还是老样子,少年双眼紧闭,微张的口呼出热气,全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被汗湿透。

诸伏景光不得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住少年,挡住扑面而来的风寒。

因为这个举动刚好低了低头,他忽觉战栗电流从背脊蹿上神经,后颈冒出鸡皮疙瘩,一声砰响突然炸开,仿若鬼影的子弹打断了头顶的树枝。

断裂的枝干唰啦啦落下,差点砸中诸伏景光,还好他躲得够快。

枪声停了许久,再度来袭,零的冒险似乎失败了。

“也不意外。”

青年的蓝眼隐隐闪过黯淡,下一瞬便重新振作。

被重力践踏的落叶沙沙作响,他的背影一晃没入斑驳重叠的树荫,然而还是险而又险。

“砰”

长了眼睛的子弹寻到了喘气与脚步破碎的窸窣声响,又一次化作冰冷的直线,闻讯贯穿而来。

青年踉跄,顺势屈身滑下前方倾斜的土坡,失去意识的少年被他抱好,看不到的地方,他双拳捏紧,指甲深深扎进掌心。

在深林中被狙击手追杀,应该怎么做

一直向前,不要怕,不要停。

“叔叔,听你的,我没怕。”

青年低声。

感谢指明的天光,沿途的地形被他牢牢记在了脑中,所经过的路线化为详尽的立体地图,下次需要时,他立即可以翻找出

来。

狙击手不可能像他这样实时移动,四周有无穷多的天然遮挡物,只要把距离拉开,及时逃出狙击范围,就能找到生机。

诸伏景光会全力以赴,用自己从男人那里学到的技巧来对付他。

他不停不歇跑了不知多久,莫名间,脚步出现微不可见的停顿。

选错方向了,前方是孤立无援的山崖。还没出森林的范围,目测不了高差,但大概率不存在负重攀爬的可能性。

诸伏景光苦笑“记下了,先前那个岔路应该往右。”

权衡只在瞬息,他决定赌一把。

装作被树藤绊脚,诸伏景光在摔倒的瞬间放开怀中的少年,扒了一把树叶粗糙地盖住他,外套罩住就地抓来的石块,包裹出人形。

他自己抱着石块重新爬起,没有停顿,仍旧向前,直至不得不停在断崖边缘。

目测了一番高度,闭眼跳崖求生果然没戏,即使崖底有一条潺潺河流也不行。

但诸伏景光还是会往下跳。

“这一次,就剩我了,就算骗过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应该说,可能性就是零,昏迷不醒的少年成功自救的概率也是零。

可是,总要试一试。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还没有逃出狙击范围,跨越数百米的红点无声落在他的脑后,再度唤起一身凉意。

他的双脚短暂地、大概就在意识到男人的注视的这一瞬,丝毫无法迈动,大大睁开的眼睛进了沙,酸涩难消。

他敬爱的叔叔叫做卫宫切嗣。

但此时的卫宫切嗣,还没有成为诸伏景光的叔叔。

“虽然”

“但还是,好想、再见你一面啊,叔叔。”

小景哭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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