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睁眼说瞎话
“佳妃姐姐, 昨日你可还好?”
贞妃见关厌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是在心里默默跟戚望渊交流,于是开口说:“昨日午后起我便有些腹痛, 到了夜里更是难忍, 太医诊断是服用了致人腹痛之药,但我思来想去, 既是午后腹痛, 那便是酸梅汤或御膳房的饭菜有问题了。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姐姐与皇上都吃过, 剩下的……就只有酸梅汤了。”
关厌不知道这事真相是什么,但她昨天之所以去见贞妃, 是因为“宫斗系统”发布了这样的任务。
那么现在出现的一系列后续剧情, 都很可能是求生者需要的线索。
所以虽然不想听贞妃啰嗦,她还是得听下去, 而且还要好好配合。
关厌说:“昨晚皇上去过我那里,已经将此事告诉我了。原本我还想今天再去看看你,不过现在见你似乎已经痊愈, 生龙活虎的, 我也就放心了。”
戚望渊顺便插话告退,带着一队侍卫离开。
贞妃的目光随着他转向那边,又很快收回来, 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听见姐姐这么说,我也放心多了。因姐姐昨日在我那里, 我一直担心你会以为这是我故意在陷害你呢。”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茶里茶气的,但她的表情很真挚,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
关厌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随口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同时一心二用告诉戚望渊昨晚的进展。
戚望渊也说了下他那边调查的情况:曾经出现在侍卫处的白影的确已经消失很久, 有人说曾听见过它发出凄厉哀婉的哭声,似乎还隐约听到了唱曲的声音。
不过后来没多久它就不见了,再也没出现过。
而“唱曲的声音”这点,证明了那个白影就是四肢都被砍断的女人。
——昨晚关厌已经知道她死的地点就在玲珑轩,杀她的人还是个女性,可她的鬼魂却曾经在侍卫处徘徊。
另外,戚望渊的新任务也发布了:傍晚到御花园北侧荷塘边,捕捉一只黑蝴蝶。
这任务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仿佛是来搞笑的。
不过不管如何,捉一只蝴蝶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浪费一点积分。
所以等到今天傍晚他就会照着任务描述去做。
而除了这些外,戚望渊还查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这宫里有一处“禁地”,听说是个祭坛,盖成了佛堂的样子,除了皇帝本人外,禁止所有人入内。
在那祭坛外面还有很多看守,道道大门也全部上了好几层锁,想要私下潜进去非常困难,除非皇帝本人要去。
但有人说,皇帝上一次进入祭坛还是年前的事了——同时那也是祭坛修建好的时间。
它被修好后皇帝进去过一次,从那之后便被彻底封锁,还安排了大量人手看护。
因为在那天后宫里的鬼怪传说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还有人私底下传说那就是皇帝专门修起来镇压鬼魂的。
不过后来又很快出现了新的灵异事件,那说法便不攻自破,没人再提了。
关厌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年前”这个时间点。
之前因为冷宫里的鬼过于多,而且都不往外面跑,她觉得奇怪就用讲鬼故事的办法让宫人们去调查过了,年,就是那些旧鬼魂消失的时间。
宫人们没再看见过之前那些鬼,只有后来陆续出现的新鬼活跃在各处。
很显然,这祭坛是个非常重要的新线索。
可是,想要悄悄闯进去查看也是不太可能的。
戚望渊说:“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可以再用一次道具。”
关厌却觉得不太行:“那皇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笨蛋,但其实心里鬼精鬼精的,有了上次那事,他现在肯定警惕得很,身边的下人绝对都被他吩咐过了,一旦行为异常就怎么怎么样的,到时候这道具直接白用了。”
戚望渊一时就没什么办法了。
倒也不急在这一会儿,通话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两人便说好各自想想,要是有办法了再联络。
关厌回到飞鹤殿的时候,贞妃昨天中毒的消息都已经传开了,在那些风言风语中当然少不了“佳妃”亲自去给贞妃下毒这种传言。
由于关厌最近对下人们都很好,飞鹤殿的宫女太监们都不信这话,反而把自己听来的谣言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还出主意让她快点请皇后做主,澄清这流言。
关厌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本来现在手里的任务就够烦人了,再把背景板皇后加进来,就更是大锅乱炖了。
她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表示不必理会,清者自清,记得下人们直挠头。
因为白天不方便,关厌这一天也没干啥事,就待在房里挨着冰块乘凉,无聊了就联系戚望渊跟他瞎扯一通,没多久便到了傍晚。
戚望渊的任务可以开始了。
侍卫都是轮班制,傍晚正好该他休息。
他按照任务要求前往御花园北侧荷塘边,在那附近等了会儿,果然就看见一只黑色的蝴蝶远远飞来。
等到蝴蝶停在不远处的花朵上,他才慢慢走近,一点点靠过去,伸出双手,猛地向中央合起。
蝴蝶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罩在了手中。
系统立刻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蝴蝶已经没用了,戚望渊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将其捏死,但他又很清楚,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所以他张开手,让在掌心里挣扎的蝴蝶飞了起来。
它似乎太过慌乱,已经慌不择路,竟然在他面前飞舞了几圈,然后往下一坠,停在了他的左肩上。
戚望渊偏头看去,只觉得这东西长得十分碍眼,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
“啊,是蝴蝶!它竟然停在了你肩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喜又意外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抬手将蝴蝶赶跑,回头看向来人,抱拳道:“贞妃娘娘安好。”
贞妃的眼睛随着那蹁跹飞舞的蝴蝶转动着,表情欣喜而激动,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奇观。
等到那蝴蝶远去,她才收回目光,艳羡地看向戚望渊:“狄侍卫,蝴蝶居然会停在你的肩上,本宫真是第一次见。看来你人真的很好啊,连这样漂亮的蝴蝶都如此亲近于你!”
——谁能想到呢,不久前这个“很好”的人心里还产生了要捏死这只蝴蝶的念头。
贞妃说了这么多,戚望渊却一直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完全不在意。
她顿了顿,有些不高兴:“本宫与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戚望渊确实不想理她,只觉得有点聒噪。
他低头道:“不合规矩,微臣告退。”
说完他就想走,她却喊道:“你等等。”
他只能停下来,听见贞妃说:“此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明面上你是侍卫,可私底下你也是救了我哥哥的恩人,我与恩人多说几句话有何不可?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戚望渊还是没说话。
他在想,明明都是话很多的人,为什么他很愿意听自己队友胡说八道瞎扯半天,可贞妃一两句话就让他觉得烦躁呢?
他垂着眼眸唇角微抿——如果贞妃是鬼就好了,那他就能一刀砍掉她的头,让她再也不敢啰嗦。
“狄楼。”贞妃忽然用很慢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戚望渊抬了抬眼睛,淡淡扫了她一眼。
她只被他看了这一眼便愉悦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的名字,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吃饱撑得没事做了吗。
戚望渊感觉再这么待下去就要忍不住动手了,便沉声道:“微臣还有事,走了。”
话落,转身便走。
贞妃还在后面喊他,这次他却没停下。
最后听见对方说了一句:“我叫白音音,你记住了吗?”
等戚望渊回到侍卫处,便联系了关厌。
听他说的时候,关厌就忍不住的笑,等他说完,她立刻说道:“看来我早上的感觉没错嘛,她就是喜欢上你了!”
戚望渊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后妃跟侍卫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被人传嫌话,她却两次主动跟你说话,还恨不得靠你更近点儿。而且,哪个嫔妃会跟其他男人讲自己的闺名?”
关厌慢悠悠的说:“还有啊,一天之内偶遇两次,那还是‘偶遇’吗?看来人家心里怕是早就装着你了哦~我魅力十足的铁牛哥!”
戚望渊:“……”
他叹了口气:“我能把她杀了吗。”
关厌笑得肩膀直抖:“那你可别说认识我啊,等我完成任务出去了还要帮你收尸立碑呢!”
他无奈道:“很烦,她为什么这样?她不是妃子吗?”
“你以为谁都想进宫当皇帝的女人之一吗?”
关厌撇了下嘴:“就算是古代的女人,自幼就知道一个男人娶几个老婆是正常的,她们也一样会希望遇到个真爱,谁不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几乎所有进宫的女人都不是因为爱情而来的,贞妃肯定也不是。”
就像“过去”里的那位姜贵人一样,现在的贞妃家境虽然比不上她,却也是生在大将之家,从出生就注定了命运。
她不一定不喜欢皇帝,心里却一定藏着少女不为人知的浪漫期盼。
然后,“狄楼”就出现了。
就算不提那些吸引异性的称号加成,他外表英俊冷傲,气质出众,连皇帝都比不上他,而且他还救了她哥哥……这不就是搁那儿叠“梦中情人”buff呢?
只不过这贞妃确实胆子够大,一般人估计也就在心里想想算了,她居然真敢去接近他。
可能是觉得自己背景够强大?或者……因为出生武将之家而性格直率憋不住?
关厌不知道,反正结果就是贞妃肯定看上戚望渊了。
不过……
关厌想了想,说:“你也先别烦。贞妃喜欢上‘狄楼’这件事,也不一定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剧情就是这样往下走的。”
因为安排他去御花园抓蝴蝶的是他那个密探系统。
而系统与他们求生者的任务绝对不会是彻底割裂的,所以后续的一切发展,它一定都在预料之中。
所以,就是它故意在制造机会让贞妃接近狄楼。
原因呢……如果从密探系统这个角度来考虑,是为了接近贞妃之后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秘密消息?
现在不知道,但也许下一个任务开启时,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出现。
这件事就此揭过,戚望渊说晚上会去那祭坛附近看看情况。
正说着呢,刚出去歇了会儿的夏蝉就兴冲冲走进来,高声道:“娘娘,冷宫出事儿了!”
关厌挑了下眉:“什么事?”
她满脸都是八卦的兴奋:“听说今天中午小安子和侍卫去送饭的时候,发现冷宫里那些娘娘全都不知所踪了!皇上震怒,把看守冷宫的侍卫都叫过去好好审问了一番,小安子还挨了一顿板子,有人说他屁股都被打开花儿了!”
关厌有点好笑——看来她兴奋的点不是吃到了弃妃失踪的瓜,而是因为这个可怜无辜的小安子被揍了。
虽然小安子送饭时态度确实非常差,挨顿打也活该,但在这弃妃失踪的事情上面他确实很无辜。
总之现在这事儿已经传开了,宫人们说什么的都有,可也不敢在主子们面前提。
关厌这边,因为“佳妃”人好,夏蝉也不怕她,才会主动过来跟她一起分享这口甜瓜。
只是没想到,这瓜没吃上几口,关厌也变成了“瓜”。
天色擦黑时,一名小太监就急急忙忙来了,说是皇帝请她过去一趟。
关厌看到人就明白了:昨晚她可是去过冷宫的,今天里面的人就全消失了,皇帝当然会怀疑她。
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那事她是真不知情,连演戏都不用演。
皇帝现在就在冷宫最靠近大门的偏房里等着,外面开裂的青石板上或站或跪不少人。
关厌一眼望去,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戚望渊。
他也恰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一触又装作不认识似的移开了。
另外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个侍卫长也在,除此之外有几个关厌不认识的,应该也都是同样级别的侍卫长。
因为他们需要负责宫内的日常巡逻,现在冷宫里的人全部莫名失踪了,侍卫们当然得担责。
虽然冷宫里这群人的生死根本没人关心,可她们的消失,代表的却是“皇宫里不安全,人都能悄无声息地被弄走”,这就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了。
关厌穿过在外面等待的众人,目不斜视地走进前方的偏房,见皇帝冷着脸坐在中间,地面还摔了一只茶杯。
一名小侍卫战战兢兢跪在那里,膝盖下刚好压着一片瓷片,都渗出血来了也没敢挪一下。
关厌扫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眼熟,正想向皇帝行礼,却听见身边的夏蝉发出一声极低的“啊”,好像非常意外。
她不动声色行了礼,等皇帝让她起身后,才回头看了看夏蝉,见对方的视线一直在朝那个小侍卫身上挪。
关厌也看过去,想了下才回忆起来——难怪眼熟,这侍卫就是她放火烧房子当天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人啊。
她当时闭着眼睛装昏迷没看到他是谁,但夏蝉看见了,后来她带人去挖白骨时在路上遇见侍卫队,夏蝉便告诉了她那个人是谁。
估计昨天或者今天轮到他看守冷宫大门吧……真是倒霉。
“爱妃可知,朕叫你来所谓何事?”皇帝满脸阴沉,说出的话也好像含着冷气,听起来跟个要杀人的阎罗王似的。
关厌低头说:“臣妾不知。”
他冷哼一声:“少跟朕装傻充楞!”
关厌抿了下嘴,抬头看他:“皇上真的要臣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皇帝的鼻孔好像都因为生气而扩张了一些,看起来好像一头牛。
她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敢笑,只能说完话就赶紧把视线挪开了。
对方不知道她在胡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冷硬地说:“说。”
关厌心说这可是你说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编故事:“昨夜臣妾在寝殿中歇息,却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冷宫中的玲珑轩内。臣妾正怕得要命,又听见那废墟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还有人在喊什么把她的手脚都砍断,把人埋到院子里……然后外面忽然出现好多的鬼,有脸皮被剥掉的,有被活活打死……”
“行了!”
皇帝越听越不对劲,立刻打断了她,皱眉道:“朕看你是把噩梦当真了才是!到旁边站着,稍后朕再问你!”
关厌低下头十分乖巧地应了声是,被挡住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这么多人听着呢,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宫人私底下传就算了,要是连主子们都这么说,那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
而且她还刻意提到了一些线索,万一事情传出去,有知情人出现呢?
皇帝既然想隐瞒玲珑轩里的秘密,就不会让她不停往下说的。
她站到一边,听皇帝问那个跪着的侍卫:“跪了这么久,现在可有话说了?”
侍卫还很年轻,看样子不到二十岁,现在都被吓哭了。
他脸上挂着眼泪,浑身发抖,忽然说道:“皇上……微臣,微臣要告发佳妃娘娘……”
关厌:“……”
皇帝瞥了她一眼,挑着眉道:“说。”
侍卫低垂着头,颤抖着说:“娘娘昨夜的确去过冷宫,且并非如她所言是不知为何出现在玲珑轩。娘娘是从大门进去的,还叮嘱微臣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她是娘娘,微臣不敢阻拦,亦不知娘娘进去做了什么……”
关厌嘴角抽了抽:“你这瞎话是现编的吧?”
她话还没说完呢,只听“扑通”一声,夏蝉跪下了。
这一刻,夏蝉的脸色煞白,就像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
关厌意外地看向她,随后见她以头抢地,嘭嘭磕了好几下:“不是这样的!皇上,是这侍卫在攀咬娘娘!他曾两次与奴婢在月湖后头的假山相见,不断提起要奴婢帮他监视娘娘!奴婢手里还有他约奴婢见面时的纸条!”
夏蝉说着,竟伸手扯下香囊,一把拉开,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除去各种香料之外,还有张折叠得很整齐的小纸条。
她抖着手打开它们,一张张念。
第一张:“夏蝉姑娘,今日与你相谈甚欢,若是我来日立了功,便请皇上为你我赐婚可好?”
第二张:“明日午后,可至月湖假山相会否?”
第张:“蝉儿,我很想见你。”
夏蝉边念边哭,泪水不断滚落,砸在地上洇开一片。
关厌有些发愣——这小宫女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时候……
对了,她想起来了。
夏蝉说是和好姐妹见面耽搁了些时间,其实……是在见这个小侍卫吧。
关厌觉得后背有点发冷,不是因为夏蝉背着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这后宫里,不仅是妃子,就连宫女也都是属于皇帝的。
除非她们到了年龄被放出宫,否则,只要还在宫里一日,就不可以与异性有染。
现在,那侍卫莫名其妙攀咬关厌,夏蝉竟然拿出了她自己与侍卫私通的证据来保关厌!
其实……这个侍卫根本没跟她说过要她帮忙监视佳妃的那些话吧。
如果有,以夏蝉这样的性格,一定早就告诉她了。
所以夏蝉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并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与他交往而已。
而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可见夏蝉对其确实很有好感。
可当关厌受到对方的诬陷时,她竟然……
关厌收紧手指,心里有些发沉。
本来这事不算什么的,对方没证据,皇帝也不傻,她根本不怕。
可夏蝉这直性子完全想不到那些,就这么冲动地跪下来保护她了。
夏蝉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还在努力让自己的话尽可能清晰地说出来:“皇上,奴婢拿性命担保,是这侍卫要害娘娘!娘娘为人一向光明磊落,只不过是有些梦游之症罢了!她从未害过旁人,为何偏有人要害她呢!”
关厌默默叹了口气。
她想起之前自己说夏蝉:“就你这演技,要是将来我要你帮我干坏事,你怕是能当场搞砸吧?”
可现在,她睁眼说瞎话却说得这么情真意切。
虽然……还是很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