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祁厉的身份
关厌将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了贞妃白音音,当然,该瞒的还是要瞒,比如她跟戚望渊认识,再比如那祭坛是他们俩去破坏的,才导致宫里变成现在这样。
虽然整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现在也没什么实际证据,但关厌不怕贞妃不信,因为,后宫里那些飘来荡去的鬼魂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那个惨死的丽妃还依然躲在冷宫中,如果贞妃怀疑,关厌就会带她去见对方,到时候由死状凄惨可怖的丽妃叙述真相,她不可能不信的。
毕竟,谁也不会觉得一只厉鬼会和人类串通好了编瞎话骗人。
关厌讲得口干,贞妃也听得惊讶不已。
最后故事讲完,关厌总结道:“近来大约是那祭坛的封印时限已至,被其折磨多年的游魂野鬼们终得解脱,因而才会天地色变,百鬼出行。”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查不到祭坛是他们去破坏的。
贞妃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关厌就用自己曾住在冷宫,见过里面的一些鬼,还被丽妃托梦等理由解释。
贞妃听完,自己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关厌说:“佳妃姐姐,我信你。不过,若是可以,我还想亲眼见一见丽妃娘娘。”
关厌带她去了。
但冷宫被封着,大门上了锁,没办法直接进去,只能翻墙。
本来她还在考虑是不是得去找个梯子来,没想到贞妃把裙角往上一卷,斜着绑了个结,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姐姐别担心,我以前总爱偷偷从家里翻出去玩,进宫后得时刻注意言行,可把我憋坏了,如今总算有机会活动活动了!”
她后退一段距离,助跑过来轻巧跃起,脚尖在墙壁上用力一点借了个力,便干净利落地翻上了墙。
她坐在墙头,回身笑道:“姐姐,我拉你啊!”
这一刻,贞妃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活泼而且自由放肆的白音音。
关厌仰头看着她,笑说:“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她愣了一下,低头道:“我爹娘说,只有我进了宫才能让皇上对白家放心,我便只能来。入了宫,那些不守规矩的事儿自然不能再做,时日一长,便连我也以为自己本就是这样的人了。”
她苦笑了下,转头看向那冷宫深处,轻轻说:“或许,需要被释放的不仅是它们,还有我们。”
她心里其实有个小小的期望——如果佳妃告诉她的是真的,那只要他们白家出手,将这假皇帝拉下马,后宫的妃嫔们便全都自由了,从此之后如何婚嫁均与他人无关。
这样一来,她和心中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
那一日,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意留了纸条约见对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深夜赴约,虽然当场拒绝了她,但这一定是因为她的身份。
如果假皇帝没了,她就不再是贞妃,而是白音音。
虽然曾为人妇,可她家境优越,配一个侍卫自然绰绰有余,况且,她自认容貌不差,到时他怎会不愿呢?
贞妃收回思绪不再深想,嘴角的苦涩笑意却因为这个念头而彻底消失,反而变得有些期待。
关厌也翻过墙头,两人一起前往了冷宫最深处。
丽妃还留在之前的竹林那里,与她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被活活打死的小太监,以及几个宫女。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想这个样子出去吓人,而忠心的下人便也留在身边不肯离开了。
关厌在竹林外喊了声,片刻后他们就从里面飘荡出来,贞妃乍然看到丽妃那副模样,吓得脸色发白,手指也缩紧了,但好歹是没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她缓过来后主动跟丽妃打招呼自我介绍,随后简单询问了一些问题,都是之前关厌跟她讲过的。
丽妃也一一回答,说辞和关厌当然没有差别。
贞妃为她死前受到的折磨深感同情,当场就答应了会送书信出宫告知父亲这些真相。
其实白家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意,也从没做过对不起这个国家的事,但“功高盖主”就是他们最大的罪。
白家以为把女儿送进宫就算是给皇帝表了个忠心,毕竟谁会造自家人的反呢?
可在皇帝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他们是想让皇家的后代也有他白家血统,再慢慢吞并这个国家。
况且真有反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女儿的处境?所以送人进宫根本没有意义。
皇帝一边用着白家人,让他们当牛做马南征北战,又一边监视着忌惮着他们,想方设法抓他们的错处,只等着时机合适就处理掉整个白家,这些事情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贞妃相信,如果她爹和兄弟知道这皇帝身份有问题,必然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关厌跟她约好了时间,说下午再去找她一次。
两人分开之后,戚望渊也早就到了换班休息的时间,她与他见了面,将他那里的密信拿走了,下午交到了贞妃手里。
贞妃则将她写好的信拿出来给关厌看了,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戚望渊联系了她,说皇帝派了两个御前侍卫悄悄去最南边的留月宫,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已经跟在了后面,现在那两人已经进去,并且直接朝最偏僻的后院去了。
过了两分钟,他又说那两人停在了一口井前,其中一个绑着绳子下去了。
关厌说:“会不会是皇帝当时挖出来的丽妃白骨?现在这种时候,他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白骨重新封印。”
戚望渊道:“不管是什么,我现在去拦截下来。”
他说着就拿出了长刀,趁着那两人中的一个还在井底,先去解决上面这一个。
关厌默默叮嘱了一声小心,就不敢再出声让他分心了。
五分钟快结束时,那边才传来他的声音:“解决了,的确是白骨,用一张布包在一起。”
关厌说:“把它藏起来吧,别让皇帝找到就行了。”
他们可以让骸骨汇聚到一起,这样就算是给了丽妃一具全尸。但这么做其实对鬼魂没有任何意义,她不会因为尸骨放在一起了就长出消失的肢体,永远都只能保持在死时的模样。
丽妃自己都没有想要全尸的心愿,求生者也不必没事找事。
关厌看完贞妃的信,问她要怎么把信件送出去,她说这宫里有不少白家安排的人,送个东西出宫还是很同意的。
不过为了保护信件不被外人拆看,她还用专门的竹筒加上火漆好好封印起来了,才去找人往宫外送。
除了贞妃自己写的信之外,戚望渊从皇帝的御书房找到的那封密信也被一起装进去了当做证据。
原本只需要把东西给珩水,由她转手送出去,但现在,珩水已经在门外跪了半天多,整个人摇摇欲坠的眼看就要倒下去,却怎么也不肯走。
贞妃也不理她,还说她愿意怎么跪就怎么跪,跪再久受的罪也比不上“佳妃”被关在冷宫里吃的那些苦,更换不回来林贵人那条命。
接下来,就是等待白家人的回应了。
现在宫里乱糟糟的,外面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会需要等多久。
关厌跟戚望渊谈了下,决定如果明天之内得不到回复,他们就自己出宫一趟。
因为不做“系统”的任务,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经不起耗。
今天的天空从未改变,就连之前关厌在半夜见到的月亮也一直挂在同一个位置,从昨晚挂到现在,仿佛时间已经停滞,让人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
他们只能凭身体的感觉去判断是不是已经到了夜晚,然后照常休息睡觉。
戚望渊在睡觉睡到一半的时候就换班去守着皇帝了,大概半夜时,隔得老远他都能听见那屋子里传来的暴怒声。
因为派出去的两个人没回来,祁厉又叫了人去那地方查看情况,却只发现了两具尸体,也没在井里找到他要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安静了不少,随后就有个小太监脸色惨白地从里面快速跑出来,一脸哭相地抬头看了看天上漂浮的游魂,咬着牙视死如归般跑了出去。
途经戚望渊这边时,他叫住对方问:“去哪儿?”
小太监停下来,红着眼睛说:“狄侍卫,皇上让奴才去请佳妃娘娘和贞妃娘娘过来……您看,您能不能派两个侍卫大哥与奴才一道前去?这一路上都是鬼,奴才一个人实在害怕!”
戚望渊便道:“我和你去。”
他吩咐手下们好好守着,自己带着人慢慢走了。
刚迈出第一步,他就开始联系关厌。
但关厌睡着了,手指间那微弱的震动不知道跳动了多久才察觉,随即惊醒过来连忙接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戚望渊还没说话就先笑叹了一声,然后说:“你睡得真香……皇帝派人来叫你和贞妃去他那边,我和小太监已经在路上了,你想想是要躲还是要来吧。”
关厌揉着干涩的眼睛,缓缓道:“估计是他找不到白骨,又觉得我这人前段时间行为古怪很有嫌疑,同时担心这些鬼怪会说出点儿什么秘密,让白家人抓住他的把柄,于是干脆把人家女儿先叫过去放在身边。”
如果白家人还是正常人,就会因为担心女儿有危险而放弃那些危险的想法。
所以,至少白音音不能去。
她穿好衣服,说:“你先带小太监来我这里,我现在就去通知贞妃,等你们到了,肯定找不到我们。”
守在屋外的还是夏蝉,她现在很努力地想要对关厌示好,希望能够让关系缓和一些,但关厌可顾不上这种小事。
她照常让夏蝉去沏茶,但因为昨天就有这样的经历,夏蝉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失落地抿着唇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关厌独自离去,以最快速度赶到缥缈宫去通知贞妃。
途中她发现现在出来的人又变多了,大概是在鬼魂出没后他们躲了一整天却没发现有厉鬼伤人的事出现,所以现在没那么怕,要出来找机会往宫外逃了。
毕竟,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不止是下人,就连各宫的主子都没吃上口热乎饭。
整个皇宫仿佛陷入了瘫痪状态,御膳房都不送饭了,大家一起挨饿。
这么下去就先别说被鬼杀掉了,恐怕饿都能饿死,当然不能一直躲在房子里耗。
附近行色匆匆的宫人越来越多,有些还贼眉鼠眼的藏着东西,慌慌张张不看路往前跑,其中一个把关厌撞了下,连道歉都没一句就跑了。
这要是在以前,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命了。
从关厌的飞鹤殿一直到缥缈宫外,一路上都是慌乱得六神无主的逃难宫人。
她来到贞妃住处时,珩水好像很早就晕倒在了大门前,她从旁边经过对方都没有反应。
贞妃在睡觉,可这种事情显然不能等她睡醒再说。宫女不敢进去吵醒她,关厌就让人退下,自己去敲门了。
贞妃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喊了声“进来”,等关厌推门进去,她便愣了下,问:“姐姐怎么现在来了?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回……”
“快收拾一下,我们躲起来,皇上要把你我叫到养性殿去!”关厌打断她,故作焦急道:“如今这个时候,他为何会叫我们去?”
贞妃一听这话就瞬间清醒了,立刻下床穿鞋穿衣,口中道:“他定是怕我白家趁乱做些什么,想提早将我当做人质留在身边!”
关厌过去帮她快速穿好了衣服,说:“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宫人们都乱了,在外面东跑西窜的,他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贞妃道:“那我们从后门出去,那边人少,省得被人看到咱们躲去哪儿了。”
关厌顺便把她桌上放的点心全拿桌布包了,两人一个下人也没带,直接从后门出去,往冷宫那边躲。
等戚望渊和小太监去关厌那里找人的时候,这里早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一些躲在屋子里毫不知情的下人。
夏蝉也没说什么,低头站在人群最后方,像个隐形人。
小太监急得不行,又连忙去找贞妃,可到了地方却发现贞妃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瞬间吓得满脸惨白,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奴才回去交不了差,皇上一定会砍了奴才的!”
戚望渊不在乎一个小太监的生死,连劝也懒得劝一句,只说:“既然没人,我就先回去了。”
小太监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往回走,途中吓得不断流眼泪,走到一半时,不知道怎么忽然想通了,脚下一顿,看了眼戚望渊:“狄侍卫,你若是有善心,便当没见过奴才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朝另一边跑了。
戚望渊毫无波澜地看他跑开,既没喊停也没去追,自己独自往回走。
他回到养性殿外不久,那大门再次打开,贺公公急匆匆出来,高声问他们先前出去的小太监有没有回来,一部分人看向戚望渊,他便道:“我跟他走到一半,他说腹痛要去茅房。”
贺公公这样的老人精一听就知道糟了,拍着大腿道:“去什么茅房啊!他肯定是逃了!”
他连忙指了两个候在外面的小太监,让他们跟自己三个人再亲自去一趟,必须得把人给请过来。
不过,他们注定是要白跑一趟了。
关厌和贞妃两人在冷宫里藏着,还趁机找地方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这一觉醒来,她们又去那些之前住过人的院子里走了一趟——虽然弃妃和她们身边的宫女消失了,但用过的东西还在,衣物当然也还在。
两人都换上了宫女的旧衣服,改了发型,混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去找那个帮贞妃递信的人。
这人是个负责守宫门的侍卫,递东西进出很方便。
他已经去缥缈宫走过一趟了,但贞妃不在,他只好又把东西带回去了,现在她们找过来也不必再等。
贞妃拿着同样密封好的信件,与关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拆开看。
那信中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总结起来,大概意思是三天之内白家就会让那秘密传遍大街小巷,并且把现在天生异象的怪事也归结到祁厉身上,说都是因为他窃取了帝王之位才导致上天震怒,降下神罚。
这一套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假皇帝”一事最好的证据,根本不需要再去找更多铁证来证明这皇帝的身份问题。
而百姓的心意,极大程度影响着皇帝的气运。
当人们不再相信他是真龙天子时,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就会很快散去。
这一点对关厌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不过,对白家而言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信里说,他们已经连夜派人去找云游在外的王爷祁奚了。
这个祁奚,就是当年被先帝外派公务的众多皇子中,唯一得以健全活下来的那个皇子。
他当初外出走到一半就返回来说自己无能,请皇帝另派他人,而自己则躲到了青楼去花天酒地,后来也从不参与党争。
先帝见他无能,就封了个闲散王爷,他没事就到处转,仿佛胸无大志,只想看遍天下美景的样子。
但毫无疑问,他能好好保全自己,就说明他的能力在其他皇子之上了。
因为在祁厉继位以后,当初因年龄小而没有被外派的皇子们也陆续“意外”或“生病”去世了,先帝的皇子中,现存的就只剩下一个祁奚。
既然现在这个皇帝是假的,那祁奚不就成了最顺位的继承人吗?
白家想要推翻这个假皇帝,最名正言顺的理由就是带着祁奚回来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祁家的天下。
信上说,大概需要四天时间就能把人带回来,且此事宜早不宜迟,人一到就会马上行动。
这样算下来,关厌他们的时间也是完全足够的。
于是,接下来求生者就只需要等待。
只是关厌担心出现什么变数,还是总跟贞妃待在一起,两人躲躲藏藏的,连自己住处附近都不敢去,免得被皇帝抓了。
听戚望渊说,皇帝发脾气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暴躁,但一直不敢出门。
估计他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一层自带的保命光环,在担心一出来就被鬼怪围殴,否则肯定早就趁机往外逃了。不过,他连这都不知道,那些封印鬼怪的黄符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个疑问也很快得到了解答:白家人怕贞妃在宫里害怕,会将事件进度写信递进来,在第二封信里就提到了这个事。
他们派人去查了密信上的那个“恒宣国”,得知这国家的君主有一种代代相传的秘法,传言说是可以驭鬼,将厉鬼化为己用。
但这秘法只有皇帝和被封为太子后的皇子才能知道,只传给每一代的太子,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不过,在很久之前,恒宣国的太子岳钊不知为何身染重病久治不愈,身体越来越差,眼看就要归西,而皇帝也年事已高,天天咳嗽个不停,看样子也快没了。
这使得前朝大臣都很不满,担心他们父子俩一起死了,那国家无君,秘法也失传,恒宣国就要完蛋了,于是纷纷提议皇帝早做打算。
皇帝没办法,只能另立太子,先太子就这么被废了。
后来就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休养身体,到底是养好了还是死掉了都没人知道。
可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养好了。
他不仅好了,还向他的父皇提出了那样的计划,表示愿意帮助恒宣国吞并邻国。
那老皇帝相信自己的好儿子,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协助他,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耍了一通。
这岳钊不光从废太子变成了新的太子和国君,还摆了自己的亲爹一道,拿到皇位以后翻脸不认人了。
所以,他用来封印鬼魂的手段,就是恒宣国流传下来的秘法。
而除此之外的什么“帝王之气”之类的东西,不在秘法范围内,他当然就不知道了。
第三天上午,已经在宫外炸开了锅的消息终于传进了宫内。
本就人心惶惶的众人又听说当今皇帝是假的,也是因为他才会有现在的异象,他们就更加慌乱了,同时还很愤怒。
戚望渊说,侍卫们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理说他们得好好保护皇帝才对,可要是这皇帝身份有问题,那他们保护他还是对的吗?
而皇帝本人,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第一次出了养性殿,下令让宫里所有侍卫镇守入宫城门,并将驻扎在京都附近的兵都往回调,显然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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