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从没想过
午后的阳光热烈,阳光下的树叶亮成一枚枚青翡。
不被他人所见的双马尾少女躲在树荫后,望着房内的情景,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和她一样探头张望的还有被道具师那一嗓子吼过来吃瓜的小助理和群演们,几个年轻人挤在道具房所在的院落门口,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天窗大开的道具房内,一身汉服贵气非常的少年岩神正站在比他矮了半头的的道具师面前,老老实实地低头听着对方的数落。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是,对不起。”
“这是对不起的问题吗?你知道这些道具值多少钱吗?”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赔偿……”
“赔?你小子赔得起吗?”
年逾四十的道具师气得胡子都歪了,他痛心疾首地数着:“你知道这些道具都值多少钱吗?你知道没了这些道具这么一个偌大的剧组停工又要多少钱吗?你不知道!”
“而且还有这个楼!这个楼!”道具师说着,走上前指着屋面上那偌大的一个洞,又看了看钟离,似是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小子怎么进来的?!”
这着实是个好问题。胡桃默默地把身子缩进树荫里。
她和钟离都没有想到那鬼玩意儿竟然径直逃向这么多人在的地方,隐隐感受到对方被逼急了,想着最好速战速决的胡桃就和钟离提了那么一嘴……
但两个人没想到,这屋子竟然还没荻花洲的破木屋结实,一记下坠攻击屋顶就整个完蛋,看得钟离和胡桃都懵了。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道具师冲着看热闹的小助理们喊道:“安保呢?他们怎么放了个人进来?”
觉得不能牵连无辜群众,钟离上前试图解释:“我是翻墙过来的,并没有看到保安……”
“翻墙?”道具师冷笑,“你没事翻墙干嘛?偷东西?狗仔还是私生?长得人模狗样的,那么大一个禁止靠近的牌子你看不见?”
其实还真没看见,因为钟离是一路走的是屋顶。
钟离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反驳一下:“我并不知道这是何处,只是前来找失物的。”
这理由给得实在牵强,道具师感觉自己的火气又腾腾冒上来了:“你找东西不知道走正门问吗?至于这样偷摸进来?”
“这件失物于我比较重要……”
“行了!别说了!”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道具师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来两个人看着他!你们!别看热闹了!把刘老师闫老师杨老师他们都喊来!”
“我看看这里还有多少东西能用,喔哟哟,完蛋了这不是……”
钟离自知理亏地上前:“我来帮忙吧……”
道具师瞪他一眼:“你别动!一边站着去!”
钟离老老实实地退到屋外,站在一旁不动了。
道具师一脸心疼地指挥着跟着他来的年轻人把散落一地的绿色琉璃瓦及断梁木块搬起来,自己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扒拉碎片,每扒拉出一片,面色就扭曲一分。
在他一旁,仗着无人能看见,钟离也不可能在这时开口,树荫后的胡桃好奇凑上前来,撑着脸看他挖出了什么东西。
在外侧遥遥看着这一幕的钟离,眉间却是随着他俩的动作蹙得狠了。
在他听来,胡桃和道具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查了十多本书雕了整十天才打磨出来的云扆!为什么我要把它放在这儿?”
“嚯!钟离!这大屏风和你房里那扇好像!”
“我的二十八足几!废了六张才有这么一张成品!”
“咦?这种案几也好眼熟啊,我是不是也在你房里见过?”
“这木画棋盘我可做了两礼拜啊!”
“这花纹可真可爱!可惜了诶。”
“怎么连武器架都倒了?!这不是是靠墙放的吗?!啊啊啊啊!我到哪里再去找符合章老师要求的枪啊!!”
“哇!这么多黑缨枪!”
“怎么连这灯都碎了?这不是石头做的吗?”
“嗯?这不是绝云间那种放岩种子的灯笼吗?”
钟离忽地眯起了眼睛。
在他耳边,胡桃迟疑的声音和道具师的惨嚎一齐传来:
“这是……蒙德的塞西莉亚花?”
“我的塞西莉亚花啊啊啊啊!”
倒在尘土中的那捧白色花朵有着同百合一样的花型,茎上缠着的剑状叶片则更类似郁金香的叶子。此刻,白色的绢网花瓣沾染了灰,弯折成奇怪的形状,丝丝屡屡的白丝散开,底部的花茎折断,扭曲铁丝从中露出——这赫然是一捧假花。
一捧形似被巴巴托斯戴在头上的,并且也叫做“塞西莉亚”的假花。
若说璃月与此地的历史相近,案几屏风之流都确有相似之处,那这捧假花出现后,钟离再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了。
再加上一路径直往这个方向跑的黑影……
是了。
为什么他会认为他失败了?因为他觉醒近七年都没有找到过一分璃月相关的信息?他为什么从没有想到过另一种可能?
这种,有其他人可以利用地脉,并且抢在他,不,他们作为神明觉醒之前,便夺走了璃月和蒙德,的可能。
“这种绢花一天只能做两朵出来啊!”那厢道具师还在心疼他的道具,在屋外面壁的钟离突然大踏步向前。不顾一边小助理的喝止,他径自走到道具师边上,低头问道:“您能替我引荐一番这里的话事人吗?”
他语调和缓,语气温文有礼,可任何一个看见那张脸的人都不会把那神情同温和二字联系在一起,那分明是冷硬的,严肃的,只需一眼便让人心生畏怖的神情,“我想和他们谈谈。”
好在此刻道具师并没有回头看他,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胡桃看见了那双金芒璀璨的冷冽兽瞳。
在少女堂主“客卿!你表情收一收啊!”的提醒声中,钟离放缓了脸上的肌肉,金瞳中辉芒内敛,那个蓄势待发的武神逐渐隐去,乖巧老成的十七岁少年重新浮于面上。
后脖颈一阵发凉,道具师莫名地摸了摸,摸到了一手鸡皮疙瘩,他嘟囔了两句这房子怎么一股阴气,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嘴上还在嘲着:“你急什么?我已经叫人去叫了。”
与此同时,前去叫人的小助理已经跑到了拍摄场地,引得全场大哗,去逛了一圈心情好不容易好点的老人突闻此等噩耗,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拍着桌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被摁在化妆间的周一染听着外面的热闹,心下发痒,叫了自己的助理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的助理是个二十好几的年轻姑娘,最是热爱吃瓜看戏,此刻捧着手机啧啧有声地给她转播:“听说是有个人从天下掉下来砸穿了道具房,把半个道具房都砸没了!”
听着“天上掉下来”这句话,周一染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自己上午随口敷衍齐建柏的话。
不会那么巧吧?像那种好学生不应该坐在空调拉满的图书馆看书么?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问道:“有说是什么人吗?是不是偷拍的狗仔?”
“不知道是不是狗仔诶,听说是一个年轻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啊!有人在群里发了照片!”
“我的天啊!好帅!”
眼见着小助理吃瓜吃着吃着就开始犯花痴,一旁的化妆师笑道:“怎么在周姐身边待这么久了还没见惯帅哥啊?”
“可是原姐!这个小少年真的很帅啊!”小助理不满地举起手机:“不信你看!”
化妆师收回了手中的粉饼,接过手机,顿时不说话了。
“怎么样?很帅吧!”小助理得意地冲化妆师笑。
被两个人晾在一边的周一染不满地囔道:“让我也看一眼嘛!”
化妆师把小助理的手机转向她,轻咳一声,脸撇向一边:“确实是个小帅哥,脸型五官都很端正。”
小助理笑道:“哎呀袁姐你这就不诚实了,直接说神颜不就行了?”
化妆师探头给她敲了一个脑瓜崩:“你非要打趣我是吧?好吧好吧,我就是看呆了又怎么样?”
在她俩的笑闹声中,周一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照片上棕发少年一身黑金大氅,敛下眉眼遮住了那双灼灼金瞳。
周一染颤巍巍地举手:“先别笑了,闫老师他们怎么说?要怎么处置他?”
小助理一懵,连忙接过手机往上翻,越翻脸上的表情越难看:“闫老师说,要报警把他抓起来关个十五天再说,刘老师倒是没别的说法,只说要对方赔偿,可道具组的小张说那一屋道具可能要十几万……”
周一染“噌”地一声站起身。
“姐?你干嘛?”
“救人。”
化妆师察觉出几分不对:“怎么?你认识?”
“我弟的室友,我本来还想有机会就把他引荐给闫老师,顶小皇帝的缺的。”她苦笑道。
小助理瞪大了眼:“姐,你弟不是在那个清明学院上学的吗?”
“是。”周一染匆匆拿上衣服,“我弟跟我说过,那孩子是孤儿。”
她眉间一抹阴影闪过:“他一个孤儿,可赔不起这笔钱,也经不起有案底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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