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清流淌过山间（2）

次日。

他们今天的方向是村子的东边，行程大约一星期，此行的目的是采药而不是打猎。期间会在一处山腰上的木屋待上两三天，以木屋为活动中心扫荡一遍四周可以用上的药草，并把收集的药材处理一遍，这样在返回时能携带更多的药材。

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到小屋所在的山腰。

晨露迅速地将一丛金钱草摘下，用细草绳捆成一扎后抛进地痕背着的背篓中，感叹道，“外边的东西真是麻烦。”

满星看了看地痕背上的背篓，又瞟了一眼猎影抱着的背篓，两个男生携带的背篓里边都满满当当的装着大量新鲜的草药，按理来说不该去压背篓里的草药，但过大的需求量使得大家不得不将药材以最大的限度束紧，以最大化的利用两个大背篓仅有的空间。

可晨露还是反复地用手去压。大部分草药组合在一起可以做成一副副解决大部分消化系统慢性病的药方，其他草药自然也是必须常备的资源，尤其是治疗外伤的药材需求量最大，陈旧的药材也需要被翻出来处理掉，去山采集原料补充库存，但满星知道晨露并不是为此而叹气。

武艺并不是他们这些孩子唯一需要掌握的技术，在东土有一句话说得很清楚，学武先学医，刚入门时每个孩子就得先学习医术、识别草药、锻炼体能，并不是一入门便学习武艺，也不是只学习武艺，如果说这些是第一个阶段，那么为村民诊断疾病、开具药方、推拿按摩就是第二阶段要学习锻炼的事物之一，第三阶段就是他们在做的事，出村进山，这时候他们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算是半出师，需要积累的是实战经验。

据说老村长现在都没出师，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毛了小心眼的沉渊。师父很多，晏云和稀眉是其中之二，多数时候都是这两夫妻在教导孩子文化知识与医术，其他的师父常常“旷工”，上午还有影，下午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有时已经出师的长辈会来客串一下师父的角色，沉渊则常常玩失踪，三天两头见不着人，有时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期间毫无音讯。

已经可以担任村内大夫的他们自然很了解村民的身体情况，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给自足，但饮食上的部分材料还是得从外头获取。村子借由沉渊的人脉能得到不少帮助，可材料的质量却不怎么样，并不是碰上了宰熟的黑心朋友，而是市场上质量最好的材料也就只有这些质量不怎么样的材料。

拿村子里出产的稻谷和从外头买来的稻谷相比，简直不忍直视，村子里出产的稻谷丰满得谷壳都快要被撑爆了，外头买来的稻谷和战乱地区那些营养不良的儿童一样瘦弱。这些低品质的食材和调味品又是不可或缺的资源，长时间的影响下，村民身上的慢性疾病渐渐多了，尤其是中年人，老年人反到就只有一些劳疾和老年病，消化系统比中年人健康得多。

虽说都不是痛得死去活来的大病，但不痛不痒的小病堆积在一起就像拔了还留根的杂草，使得许多人都处于亚健康状态。

治疗结石的药草的需求量比十年前提高了两倍有余，其他的就更不用提了。若不是村庄所处的位置的四周比较危险，那村子的规模肯定不是这一小片地头，要是四周不那么危险，也许这五百多年早已从村子发展成不比风原城繁荣的大城市了，不过由于对文化传承的固执，也不会发展成那样，最多人口能到十来二十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的地方小，再继续开荒可能会给我们招来灭顶之灾。”满星用手锄挖出整条山药，她瞧了一眼四周，还有不少山药，心里嘟囔起来：能煲汤了。

“我知道，我知道。”晨露把匕首当做铲子，将泥土翻出，拿出别在腰间的竹筒打开，拨开泥土后将拇指粗的蚯蚓捡入竹筒中，“可这也不是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村子麻烦可就大了，妖裔还好说，可普通人呢？人类的数量可占了九成，更别提现在中年的妖裔都得了病，发病年龄越来越低，普通人的发病率更高，我是想不到什么法子了，我总不能拿刀架人脖子上威胁他给我拿最好的货吧。”

“现在我们拿到的已经是最好的货了，已经没法抱怨什么了，听天命尽人事就好。”没一会，满星就抱起十几根山药放入地痕的背篓中。

“你俩就别神神叨叨了，好像男人不在家的两个深闺怨妇在抱怨一样，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劝渊叔想个法子扩大地头，自己种的总比外头买的放心吧。”猎影放下背篓，盘腿坐在铺满枯叶的地上。

“说得简单，你算算我们需要多少的原料来制作所需的生活物资，再算算要多少土地才能种出所需的原料，刚好合适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储备，这样就得增加人手，可我们的人手就这么多，怎么也不够用，除非每个人都得多干几倍的活，那还叫人吗？那叫畜生。”晨露没好气地叨叨起来，“我们是在保留火种，不是为了生存就把火种扔进干柴堆里在只有冬天的日子里取暖烤肉，这样无法度过寒冬，只会冻死在白原上。”

晨露还没进山前就帮着村里做了很多事，远比他们这些能完成每天修行就累得够呛的家伙要勤劳能干，武艺上晨露不是拔尖的，但在多面能力上比谁都强，更重要的是，晨露是人类，与在场的其他三人都不一样，与到了晚上再湖边嬉闹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样，她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和他们齐头。

也正是这样，向来物尽其用的沉渊才会看重晨露。

起初沉渊可不愿意收晨露，一来是女孩，二来她是个人类，性别和种族上的优势太小，相对于妖裔而言，培养人类需要更多的资源和时间，哪怕有天赋，沉渊也不愿意多收人类进门做徒弟，就算是现在的晏云和稀眉也并不是沉渊的徒弟，沉渊收徒不收多，只收底子好的苗子，老村长是其中之一，身为人类的晏云和稀眉本就没什么特点，沉渊自然只是做指导，主要的教导交由其他师父来负责。

现在沉渊只有五个徒弟，其中四个都在这里采药了，还有一个是一直没出师的老村长，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村长都一百三十岁高龄了还没出师。

沉渊对晨露的偏心任谁都能看出来，晨露入门后能一整天不歇息到沉渊身边问东问西也没惹他老人家不高兴，这一点就是偏心了，对于其他三个徒弟，多问几句都会被损上几句，然后灰头土脸的跑到角落里苦思冥想。

对于晨露，沉渊从来都是十分详细的解答教导，其他人就惨得多了，猎影是从天亮就围着小湖跑圈跑到天黑，地痕在打沙包和装沙包间反复循环，满星更惨，武艺和医术跟着其他师父学，然后去和年纪大的孩子练手，等于只有“沉渊的徒弟”这么一个头衔，寡言内敛的满星又太过拘谨不敢多问几句，沉渊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别看满星坐在桌子边读书时像花一样安静美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所有孩子里最能打的，动起手来对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躲也就能躲一两招，结果依然是她两三招放倒对手，在失手伤了晏云后就只有沉渊跟她练手了。找其他人练手都没机会了，她没法通过练手的方式去帮助其他孩子学习，仅仅是因为太过于认真容易伤人，而沉渊常常找不到人，打木人桩她觉得只会把自己的身手练固化，索性就把沉渊不在的时间花在书籍上。

晨露的能力确实值得被沉渊偏心，晨露也因其出色的能力被沉渊看重，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一个快要到还没到十八的女孩子，不管男女老少都对晨露很尊敬，就像对老村长和沉渊一样尊敬。

作为同门弟子，三个妖怪和晨露相处时没什么拘束和膈应，但晨露就是一个当头头的料，思路清晰，简单明了，听她的不会有错。

“一个脑子乱，一个脑子钝，一个脑子冲，一个老年人，我这几个徒弟里就剩晨露正常了，难不成让我带你们上山？”在首次要上山前沉渊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