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闹鬼

磐城在一旁看着路尘兴致满满地“钓”蝼蛄，他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他觉得问了也只是得到很简单的回答，就像去问一个孩子为什么喜欢玩泥巴，答案必然简单且纯粹，作为提问者反而会觉得自己很幼稚，也很空洞。

这样的日子悠闲得毫无紧张感，相比不脱军装、抱着枪睡觉的那段军旅生活，此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没有星遗，没有虫子，没有枪炮声，没有血肉横飞，不需要绷着神经，入睡后不会梦到虫子在自己面前张开裂颚、挥舞镰爪。

返岸的男人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四十来岁，是个东土人。他今早没什么收获，只捞到了几条瘦小的鱼儿。他打着赤脚，提着水桶横穿沙滩，一头钻进了树荫中，放下水桶扇着手儿给自己驱热，男人注意到两根修长的鱼竿，转头见到磐城从挖出的碎土中捡出蚯蚓，又去拨弄想要爬出小木桶的蝼蛄，男人说，“哟呵，抓地狗和地龙呢？”

“地狗？地龙？”磐城歪着脑袋苦思了一会，脑子里浮现的是村里四处游荡的家犬和巨大的蜥蜴。

“那是地狗，那是地龙，老一辈东土人的土话。”男人指向蝼蛄，又指向蚯蚓，“路先生没给你说过？”

磐城摇头，男人咧嘴一笑，“嘿，这可就是你不用功了。”

磐城耸肩苦笑，东土的语言与文字杂且多，学习了四五年他还是没掌握多少，泛用的文字与语言他还是没学到精髓。他有自知之明，可还是觉得尴尬，便试图转移话题，“李叔，今天，收获，怎么样？”

“大伙今天收获都不咋样，捞不到几条鱼，就够今天吃了。”李叔摊手表示了他的无奈。

“嗯。”磐城点头。

“看来你也没啥收获。”李叔看了眼大号的水桶，里边空荡荡的，桶内壁上残留有水珠，“该不会又闹抓孩子的水鬼了吧。”

“李叔，有，听到些，什么，吗？”磐城也是这么想，因为水妖鬼出现的频率最多，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水妖鬼。

“没。”李叔摇头，“还是招呼其他人都晒几天网好了，闹出人命可不值得。”

“先生，去，调查，了。”磐城说。

“……”李叔愣了一会，无奈地笑了，“还想偷懒几天呢，真是的，老妖怪也不怕闪着腰。”

“出不了海不还是得去田里？不怕被婆娘用棍子撵了？”路尘含糊地说，光着身子在小棚的另一端坐下，嘴里嚼着肉快。

路尘咽下口中的食物，“我的腰是老了，也就能把魅魔挺得嗷嗷叫而已，差不多还能不带停地挺上个七八天，要放以前，指不定能把魅魔挺上天，让她见盖洛加尔去，噢，你们不知道盖洛加尔是谁，反正就是挺上神坛去。”

他浑身布满水珠，挂在肩上的裤子频频淌出细流，顺着粗糙的皮肤下滑，长发凌乱的贴在他的身前身后，手里抓着一只水妖鬼的手臂。

沙滩上有着长长的拖拽痕迹，痕迹直到小棚边才消失，棚外躺着三只水妖鬼，脖子均被折断，上边布满了血孔，咽喉被扯出吊在一旁，脚上缠着粗厚的海带，其中一只水妖鬼缺了只胳膊。

“路先生还真是野性啊，各方面都很野性。”李叔戏谑地打起哈哈，“还好我见过这场面。”

路尘撇嘴不作答，继续对着水妖鬼的胳膊大快朵颐。

“哎，又闹水鬼，这还没俩月呢又来闹。”李叔嗟叹，他对路尘说，“先生，您打算活动活动筋骨吗？”

“别依赖我，早几百年前我就把该教的东西都教完了，要不这村子早没了。”路尘探出舌头将嘴巴周围的血液扫了一遍。

“也是，您这尊大神还在村子里我们就已经安心了，还盼着你事必亲躬就太过分了。”

“这心态可不好，哪天我兴致一来，一声不响就走了，那时候你们咋办？还能吓得用栅栏把村子围起来不成？”

“哪能啊，顶多闹水鬼时没现在这么镇定罢了。”李叔话锋一转，“先生随时都会走吗？”

“下一刻，明天，明年，五年后，十年后，百年后，全都可能。”路尘拿起酒壶抿下一口，“看心情。”

“看来我是能够坦然面对没有你的未来了，其他人可说不定。”李叔踢开脚边发黄的树叶，低着头，有些失落。

“在我看来村子没了我也照样能维持下去，我对村子而言已经不如我刚来时那般重要了，我也有好些年，大概四百年还是五百年没介入过村子的事务了，有我没我都一样。”路尘又从水妖鬼的手臂上撕下一口肉，像考拉一样慢慢嚼着。

“先生刚来时村子是什么样？”李叔来了兴趣。

“地头很小，还不到十户人家，空房子很多，老人小孩居多，年轻人也多是身体残缺才没被强征入军，没一个能吃饱的，地荒了不少，附近到处都是魔兽和魔物……”路尘顿了顿，“也就跟被强盗洗劫过的群落差不多。”

“先生真是恶趣味。”李叔爽朗地笑了起来，“我都改邪归正了，嘴上给我留点情面吧。”

“得，我倒变成得理不饶人的家伙了。”路尘说，“回头给村长说一说，让大伙这段时间别出海了，还有宵禁，噢，还有，别说是我说的，省得给你们养成依赖我的恶习。”

“不把您老人家搬出来那可不好说服村长。”

“就说你看到我逮了三只水妖鬼补身子，这不就行了。”

“好咧。”

“先生，附近，有，水妖鬼，的，巢穴？”磐城可不认为三只水鬼就能把附近一片近海的鱼都给吓得瑟瑟发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把一只爬到小木桶边缘的蝼蛄推回了桶中。

“对唉，上回闹水鬼也这样，又是大批大批的闹起来了？”李叔说。

“关我什么事，想解决问题就找人查，我没那心思。”路尘说。

“说一说呗，回头我也好忽悠村长快点把事定下来，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李叔说。

“这仨是上次的那批，没剿干净才留下来的，很明显有其他的东西在捣鬼，我没找到，接下来靠你们自己了。”路尘已经吃光了上臂和前臂，还剩手掌。手臂的骨骼森白，一点肉渣和血垢都没留下。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李叔面露难色。

路尘伸出舌头舔舐指骨上的肉渣，没一会就白得瘆人。他随手将干净的骨骼丢到一边，走到水妖鬼的尸体旁边，踩在独臂水妖鬼身上，用蛮力将另一只手臂也给拽了下来，然后撕下皮肉返回长椅，悠然地享受“美味”的食物。

“有什么，麻烦，的，事情，需要，人手，吗？”磐城可不记得最近有什么事需要调动那些有战斗力的居民来处理，安全方面的小问题基本都被白狼的尿液给解决了，大问题一年也没几回。

————

游云（小声）：导演，这样的演员真的没问题吗？那三只水妖鬼看起来好像不是道具啊。

导演：呃……你吃的那个也不是道具啊……

游云（严肃）：……我那是因为变身了，控制不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