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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陈村

空气中混杂着许多气味,悬浮的尘埃、湿透的青草、满溢的清桂花、发酵的尿粪,以及腐肉、血液、焦糊。

道路表面布满胡乱交错的痕迹,马蹄印、车轮印、蜥龙类的脚印、人的脚印、拖拽重物的轨迹。

沿途可见烧毁的木屋摇摇欲坠,或是能看出曾经是木屋的灰烬,四处散落着碎木块、半截石砖,篱笆在地上横躺,水井的轱辘架已不见踪影,被踩瘪的铁制水桶陷在坍塌的水井旁的泥土中,田间大片的庄稼被烧得奄奄一息,草木灰在风吹过田垄时翩然起舞。

失去生机的树上吊着一个个身影,远处平坦的空地上立着十几根高耸的木桩已经烧黑,半焦的人被捆在上边低着不会再抬起的脑袋。

骡子拉着拉车在泥土路上留下新的蹄印与车轮印,染红的焦土迎来了外来者。最先发现陌生人的是正在从树上放下尸体的几名村民,外头套着大块的亚麻布,用粗布方巾蒙着鼻嘴。

村民们只看了陌生人几眼便不再理会,麻木地解开麻绳结,任由被开膛破肚的发臭尸体落在地上,溃烂的内脏乱流一地,肉蝇迅速飞开又再度返回,扒在蛆虫蠕动的腐肉上舐吸。

尸体被丢上拉车,随意地堆在一起,直至装不下后车夫无力地甩动马鞭,驱使骡子拉着满载尸体的拉车前进。

在黄昏的余晖中,陈村宛若火焰不会熄灭的地狱,一切都在燃烧。

“如果我们来早两天,挂在树上的就不是村民了。”李叔戏谑地说。

车队在一处废墟前停下,一座烧毁的木屋,只剩下少量支柱在数日前的大雨中幸存下来,孤单地矗立在灰烬之上。这里曾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居所——两层的简陋木楼,老人曾经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户人家,四世同堂属常事,老人还小时是这样,步入中年后村子突遭变故,只剩下他一个人,瘸了一条腿,腰使不上力,他重新成了家,靠着一些积蓄雇佣其他人帮助料理农田。

后来老人的孩子去了城里,再也没了音讯,老伴在河边取水时被水妖鬼拖入水中,隔天在下游的岸边发现了半个脑袋,下颚骨不见踪影,颅腔内空空如也,只剩半张扭曲的脸在向老人做最后的道别。

老人收养了七个孩子,他们的父母都因意外死去。孩子们虽然调皮,但都自觉承担起了做农活的重任。

李叔一行人每次去镇子都会途径这座村庄,老人很乐意将仓库借给他们过夜,以此换取一些食物,每年也就只有在李叔他们到来的时候,一老七小能吃上一顿鲜美的海味。

仓库在居所的旁边,靠近居所的那一面被烧黑,整体并无大碍。仓库门前的老树上吊着十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干枯且佝偻,七具尸体中有青年有少年,还有两具七八岁的孩子的尸体。

尸体在暮风中静静摇荡,赤着脚迎接时而会到来的远方贵客。

李叔看路尘下车走向老树,解开绳索后慢慢放下尸体,那举动温柔多了。

于是李叔招呼起其他人把马车赶进院子,分配了打扫与准备晚饭的工作。

磐城想去帮忙,李叔拦下了他,“别靠近,尸体已经烂了,你也是个人类,但你并不是本地人,你忘了你在水渠边上看的书了?一旦你染上了瘟疫就会发生变化,我们没有相应的抵抗力,很容易就会染病,如果不慎将变异的瘟疫传播开,可就不是我们几个人躺床上要死要活的事了。”

路尘帮老人摆作平躺,拿去套在老人头上的头套,他把老人浮肿的舌头纳回口腔中,勉强帮老人合上了嘴,又帮老人合上双眼,用手将老人凌乱稀疏的头发梳整齐,然后他找回了脱离老人身体的内脏,不动声色地使用法术清除内脏上的灰尘、泥土及树叶,按照一个人的内脏分布位置将一切归回原位。

最后路尘扯下一根头发,双指捋过发丝的一头便使发尖变得笔直且坚韧,他仔细地为老人缝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若尸体未浮肿腐烂,他的手法能让老人的尸体看起来完整无缺。

路尘反复着这样的操作,直到所有尸体被放下、被整理好。

与此同时,李叔在马鞍袋里翻出两个香炉和两只纸袋,他在院子中间放下香炉,从纸袋中取出一根食指大小的香棒,用取火晶石点燃后丢入香炉中,他又往香炉中丢入两根香棒,拿出新的一根香棒紧贴被点燃的香棒,香棒引燃后盖上炉盖便前往仓库,在仓库的中心放下香炉,同样在香炉中放入三根香棒后盖上炉盖,不再作理会。

有时候李叔很费解路尘的动机与想法,路尘能残忍的杀害并吞食任何生命,但有时他却会做出超脱残忍的事,就像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一样,从未见过他残忍的人铁定会误以为他是个任由蚊子吸血也不驱赶蚊子的苦行僧。

像是两个矛盾的极端事物糅杂在一起,可又十分的自然和谐,觉得膈应又指不出有哪里不对劲,很难想象路尘的三观是何种形状。

李叔看路尘正在地上画出痕迹,他明白这是要挖个坑,在里边放上木材再把尸体给烧了。他从拉车上取出两把铁锹,忽然他去找尘隼的身影,他没找到。

李叔转回头发现路尘手里多了把铁锹,路尘已经在刨坑了,每一次都刨出大量的泥土,李叔真想知道路尘这份怪力的极限。他无奈地把铁锹放回拉车上,招呼磐城一同去仓库取干柴。

“让我考考你,烧香棒有什么用?”李叔推来一辆斗车,“给你一个提示,村里逢年过节或是台风过后所烧的香和香棒一样。”

“迷信?”磐城把干柴整齐地放入斗车里,“驱鬼?求平安?”

“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啊。”李叔又推来一辆斗车,抱起一捆干草放在斗车上,“不过驱鬼倒是没说错,驱的是食尸鬼,或者是其他的食尸生物。”

“原来如此,我以为只是用来清新空气。”磐城说。

“不会吧,你不知道这香棒的真正功用?”李叔诧异,“我还以为蒙克诺斯人的脑子比我们好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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