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犹豫

艾薇拉塌着肩干笑，“夜神教认为是我毁了他们的分部，已经满世界通缉我了。”

“你和那个人签下盟约了？”路尘强忍着笑意问。

艾薇拉苦着脸点了点头，这下路尘没忍住笑出了声，乐得他伏到桌子上轻轻捶了两下桌子，把眼泪都笑了出来。路尘是真的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而且还这么蠢，要是个人类在梦里被忽悠签下盟约就算了，可精灵是可以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的种族，曾有一句戏言说“精灵是一种靠做梦打发时间的无聊生物”。

女孩瞥了路尘一眼后继续淡定缓慢地夹菜，扒饭。

“谁会想到这样啊，当时在梦里迷迷糊糊的，神经又特别紧张就满口答应了，早知如此我就不答应了，我又不是跑不掉。”艾薇拉扯着一张羞红的脸提高了音量，看路尘还在笑，她没忍住伸出手往路尘脑袋上糊了一巴掌，“别笑了，赶紧完事，你根本不知道这几年我到底是怎么过的，这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假哑巴，明明能说话却就是不出声，那张脸天天给人好看，我还得带着她东躲西藏，吃顿饭都得绷着神经大口大口地咽。那个人只告诉我你长什么样、有多么混蛋、你在风原附近出没，以及少量能让你主动找上门的法子，我真是受够这种日子了。”

路尘收起笑意坐直身子，一看到艾薇拉涨红的脸上满是羞愧的表情又没忍住，他尽力去忍住笑意，抿着嘴，小腹的抽动让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最后他只能摆手，“让我缓缓，我很久没这么笑了，让我发泄一下。”

“砸死你个王八蛋！”艾薇拉抓起木碗低声骂道，不过她只是做了样子，没真把木碗往路尘脸上砸。

路尘清了清嗓子，喝了两口酒，做了个深呼吸，“好了，我没事了，噗……”

路尘差点没给艾薇拉喷得满脸唾沫和酒水。

“简直就是耻辱，一生的污点。”艾薇拉捂脸，咬牙切齿。

“好吧好吧，说说盟约吧。”路尘轻轻地揉着紧绷的小腹。

“把这孩子带给你……还有……还有……”艾薇拉支吾了起来。

“还有？”

“……给你当肉便器。”艾薇拉低着头用轻细的声音说，视角不知该落在何处。

“……”路尘面无表情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肉便器是什么？”这对路尘来说是个新鲜的词汇，混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接触过这个词，他想或许是下人或仆人的意思。

“……”艾薇拉依然低着头沉默。

“算了，我也不计较了，我都不接受，孩子你领走吧，送给谁都无所谓，你给我当什么肉便器也算了，这样你和那个人的盟约也算完成了。”

“恐怕不行……”艾薇拉苦着脸，“条件是你接手，盟约才算完成。”

“行，我接手了。”

艾薇拉刚露出感动的表情，路尘又说，“你们可以滚了，这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儿，走个过程而已。”

“不是……”艾薇拉一时语塞，又好好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语言，“接手的意思是这娃娃必须跟着你……”

艾薇拉说着说着又说不出话来了。

“意思是条例里有具体的要求？比如时间、行为、次数？达成了才算作完成？”路尘估摸着自己猜的都差不多对，就看时间多长、行为有多恶劣、次数是否多了。

“对。”艾薇拉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违约的代价呢？”路尘的脸色沉了下来。

“灵魂……”艾薇拉撇着嘴小声嘟囔，低头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路尘一听就不乐意了，恶心一下自己、整蛊一下艾薇拉，这也就算了，用法术干扰心智，定下违约代价是让灵魂不得安宁的盟约，这可真让他十分不开心，搞事情就搞事情，还牵扯到别人，这要是不帮好像就是自己害了别人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向他挑衅。

“帮帮我吧。”艾薇拉诚恳而真挚，显得楚楚可怜，“你知道灵魂对精灵而言有多重要吗？”

“对任何生命而言灵魂都很重要。”路尘嘴上说着略带怒气的话语，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亵渎灵魂这种事他没少做，多得都让自己感到恶心与厌恶。

帮吗？多养两张嘴而已，按照盟约上的条例去完成就行了，他也不是没有法子帮艾薇拉钻盟约的漏洞。

可没有理由帮，不允许干涉外世的事情是族规中的明文条例，而这件事并不属于少有的例外。但按照族规，向氏族之人挑衅，那是完全有理由给予对方最凶狠的反击，仅仅是反击的话，并不违反关于干涉外世的规矩。

路尘想起尘隼骂自己的那些话，又在想，自己冒着差点害死自己的危险去救那个小男孩到底是出于何种理由，是不愿看着悲剧发生？可悲剧还是发生了。

救了男孩后他仅剩的力量已经连维持自己的生命都困难，哪怕是把自己彻底烧干净也换不到再救一人的力量，而且当时他也没有想去救那个年轻女子的想法，反而是有些被动地借用尘隼的双眼看着事情发生，内心毫无波动，那么原因是什么？

自己是害怕尘隼会为男孩的死而内疚与悲伤？

自己是那么护短的家伙吗？

自己是懂得去关心其他人想法的人吗？

路尘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忽然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了，是为了学习变成人类而混淆了自己身份的怪物吗？还是已经变成了人类，开始使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事物？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我真的能驯服自己的野性吗？路尘不禁自问。

毫无底气与自信，自卑渐渐涌起，他觉得他做不到，或许有一天他会迷失在非人非兽的状态里，变成彻彻底底的怪物。

路尘忽然想问问当事人的想法，他转头看向女孩，发现女孩也在看他。他想起艾薇拉说这女孩不喜欢说话，一时间又问不出口，而且那只是一个孩子，看艾薇拉这一副赶紧甩手了事的着急劲也能明白她对女孩的了解估计不多，身世之类的情报是没法从艾薇拉的嘴里套出来了。

能够入侵一个人的梦境和能够控制一个人做什么梦不是同一个概念，要整路尘的人不是好惹的家伙，路尘知道现在自己几斤几两重，放过去，这种对手一只手就能捏死，现在他却真没这能耐，保全自身都困难，可能被捏死的反而会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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