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无法挣脱的锁链
尘隼回望走过的路,不一会儿便扑向空中。她向高处攀升,在树冠顶端盘旋了一圈后向百米外的小溪飞去,最终落在溪边。
正舀水喝的艾薇拉只瞥了尘隼一眼,没任何表示。
沉默了一会儿,艾薇拉识趣地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倒是明白老妖怪不好应付。”尘隼轻笑。
“你也不是省油的灯。”艾薇拉往后退了几步,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她撇了撇嘴,“路尘是怕我跑吗?”
“在给你答案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尘隼饶有兴趣地询问。
“胡思乱想咯。”艾薇拉侧过脑袋,枕在膝盖上。
“我不介意听听。”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想的,我记得氏族之人的猎人都有饲养猎犬和猎鹰的习惯,昨天白天我就发现你在跟着我了,晚上偶然偷听了你们的对话之后,我觉得你不是在跟着我……我感觉我没说到重点。”艾薇拉叹了口气。
“我想你只是没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尘隼若有深意地提醒。
“对啊,完全不明白,虽然就目前而言我进行得很顺利,但感觉就是老妖怪在下套,所以我现在根本没有跟你装傻的必要,以后大概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艾薇拉还是没摸透路尘任何一点,“那个人”把路尘描述得十分强大、难缠,极难对付,可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艾薇拉从路尘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傲慢和自负,以及无趣。
这样的性格其实最好对付,顺着路尘就是了,同时搞点小动作维护自己的利益就行,还不会惹恼路尘。
可别想着跟这种人讲道理,以试图改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他自己摔个大跟头,摔个头破血流,棱角也就会慢慢磨平了。
艾薇拉感觉自己如此多疑谨慎,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把路尘描述得太出格。
“因为路尘超出了你想象的范围?”
与其说超出想象,不如说没达到想象中那种地步。但这话艾薇拉没说出来,反倒提出疑问,“你们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我不太喜欢你的用词。”尘隼说,“我猜你想问的是,在一开始的时候路尘是否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艾薇拉摇了摇头,又老实地点点头,尘隼说,“我想我和你没什么不同,我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卖了身之后和路尘相处了一段时间,一切都顺利,但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深刻的明白自己已经没法回头了,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尘隼咯咯笑着,“不过你倒还好,你还有机会逃跑。”
艾薇拉很好奇尘隼是如何发出那种轻灵的笑声,另外,尘隼的笑让她感觉别有深意,似乎在暗示其他的东西,但艾薇拉读不出来。
“你没机会跑吗?老妖怪耍了其他花招?”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法跑,路尘的出现只是让我从一个困境跳到了另一个困境,不过后者比前者好太多了,否则我现在大概还在吃灰尘吧。”
“生锈的锁链困着巨象吗?”艾薇拉轻叹。在西地的一些地区的人们会饲养象,以锁链绑在幼象的腿上,幼象无法挣脱,待幼象长成庞然大物后它们仍然无法挣脱锈迹斑斑的锁链,原因不是巨象没有足够的力量,其实只要它们愿意,它们能推翻一辆重型坦克,甚至用长牙轻易刺穿坦克的装甲,但是它们已经被“无法挣脱锁链”这个幼年时就埋下的印象所束缚,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想法——除非它们被激怒,否则它们永远都会被锁链束缚。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即便勒死自己也无法挣脱锁链的幼狼。”
“那不就是被驯化成狗了吗?”
“不,应该是猫。”尘隼发出轻笑声。
“还真是个老妖怪,连神都能驯服。”艾薇拉撇着嘴嘟囔。心里不甘的佩服起来,因为狗是被驯化的,而猫,是自我驯化,她猜测,路尘并非用了过分强硬的手段,而是循循善诱的方式。
艾薇拉内心中的异样感加强了,她十分确定尘隼有所暗示,尘隼的话语中隐藏着别的意义。
“说个笑话,路尘才二十五岁,年轻得跟鲜嫩多汁的青草一样。”
“好冷的笑话。”艾薇拉面无表情的附和,“所以,你是想跟我说什么?提醒还是警告?”
“关于哪方面?”尘隼问。
“一开始。”艾薇拉可不认为尘隼会平白无故地找自己唠嗑。
“我只是想跟你说,路尘确实没法生育。”尘隼说。
“那你怎么不在我忽悠李叔和磐城时揭穿我。”
“没那个必要。”
“你这是在变相提醒我少撒谎吗?”艾薇拉呼了口气,忽然变得精神了起来,“也是呢,在谎言之王面前撒谎根本就是班门弄斧,我还纠结个屁啊。”
“你是想把撒谎当成马虎眼吧。”尘隼说,“那么回答你最初的问题,路尘并不在乎你会不会跑,打从一开始他就没任何留下你的打算,并不是欲擒故纵的伎俩,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你的谎言背后藏着什么都不会让他去深究其中的价值,简而言之就是你心里的小九九一点都不有趣,让他提不起兴趣。”
“老妖怪可真从容。”艾薇拉不满地努起小嘴,“老妖怪想了这么多法子赶我走都没成功,现在是换你来咋呼我吗?”
“你觉得有什么赶人的方法比吃掉一个人更快更简单?”
“没有……”艾薇拉被尘隼恶心了一把,“那他是看在我照顾丫头这么多年的份上才放任我缠着?”
“这我就不明白了,最近他的行为一直让我感到突兀,无论是他出手救人还是被小丫头整得这么可怜都出乎我的意料。”尘隼说顿了顿,“只是有件事得让你明白,如果你想从路尘身上图些什么,那最好是就此放弃,也许你花点时间能找到更好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但如果你执着一个觉得终于可以过个晚年的老妖怪,那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对你来说法兰西斯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不会没提醒过你吧。”
“你果然还是在帮老妖怪赶我。”艾薇拉扮了个鬼脸,“我跟老巫婆又不一样,我手里还有底牌呢,我就赖着。”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在提醒你的同时帮路尘把你赶走,路尘就欠我一个人情了。”尘隼说,“不过你确定你的底牌有用吗?”
“你不是更应该比我了解氏族之人吗?”艾薇拉得意地狐笑起来,“我也看出来了,老妖怪就是死要面子的倔,他知道我手里有底牌,只试着逼出了一张,但另一张他不敢逼我打出来。说来,我打牌没输过呢,我总能有一手好牌。”
“既然你都这么自信了,那我也不劝你了,不过是没捞到一个好处罢了,我可没什么损失。”尘隼说,“或者说我还赚了不少。”尘隼低下头啜了几口水。
“你怎么跟外头那些妖艳贱货一样,心机又做作。”艾薇拉故作嘟囔。
“风不就是这样吗?”
艾薇拉忽然哽咽,“我们还是别互相伤害了吧。”
“说不定其实我和你很合得来?”尘隼如果能笑的话一定是一脸毫无掩饰的奸诈。
艾薇拉笑得甜腻,“哼哼。”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对路尘而言,不,对氏族之人而言,谎言即是‘可能会迟到但必定会兑现的承诺’,这就当做送你的一个礼物吧。”
艾薇拉皱起眉头,她花了些时间来理解这拗口又诡异话语,“这是什么鬼价值观。”
尘隼没回答,一跃而起扑向天空,留下艾薇拉在溪边拧着眉头思考,她想,也许要改变策略,好好利用这一点来达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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