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切的最优解
森鸥外站在首领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
横滨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窗外城市的夜景繁华而绚丽。
爱丽丝赌气般不去看他。
“……林太郎对日和太苛刻了。”
金发女孩如是说。
森鸥外叹气。
“爱丽丝酱，总有一天我也会如先代一样因各种原因退位。日和君很适合作为下一任首领来培养。”
森鸥外平淡地回复道。
“如果我某天出事的话，统领港口黑手党的最佳人选便非日和君莫属了。”
“他有出色的决策能力, 有近乎无人能敌的异能力……只可惜性格并不适合担任这一职位。”
森鸥外伸出右手, 将手贴到窗玻璃上。
玻璃上反射出他紫红眼睛中透出的、冰冷的光。
“但是现在, 唯一的缺点完全可以被抹消。”
森鸥外回想着大佐干部逝世的那天，他与日和的对话。
……
“日和君，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为了任务, 无论如何，不要回横滨。”
“……”
电话那头的少年沉默良久, 疑惑道
“为什么要回去？因为大佐干部吗？”
少年这样安慰他
“人固有一死, 我想大佐干部在加入港口黑手党时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森先生也请不要太过伤心。我想，为港口黑手党战死对大佐干部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
那时森鸥外便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严重超出了他的计划之外。
这个由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经常温柔得不像个黑手党的少年, 时刻关心着身边之人但又不太会说话的少年。
……原来已经成长成了这样, 无情到连他都感到恐惧的模样。
那时他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竭力保持着冷静听完了对方的任务报告。
但在挂断电话后，却按捺不住地抬起双手，捂住脸，发出病态般的大笑。
“哈, 哈哈哈哈……”
声音在首领办公室内回响。
爱丽丝在他身旁跺脚。
“日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说！林太郎, 林太郎你快把太宰调过去帮忙啦！”
“不，爱丽丝酱。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森鸥外停住笑声，伸手抹抹笑得有些湿润的眼角。
“我可能不适合当这个首领, 但现在的日和君绝对会带领港口黑手党走向辉煌。”
即使是森鸥外, 也不可避免地会因为熟悉之人的死亡而悲伤。
但异能力失控的日和只会完美遵循最优解, 做出对港口黑手党最有利的选择。
所以他修改了原本的方案，盯上了织田作之助，盯上了iic。
原本日和回到横滨后，港口黑手党就能按照原本的计划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毕竟日和已经获取了官方的信任，想来上面那群人为了讨好这样一名超越者，给出异能开业许可证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现在，他可以用一些更加偏激的手段，获取更大的利益。
森鸥外这样筹划着。
日和君不会叛逃，违背他意志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日和是个非常重情义的人。
港口黑手党资助了他所生活过的孤儿院，收留了当时莽撞来到横滨的他，安置了他最后的亲人，教会了他生存的一切本领……
在对方完美遵循着港口黑手党，遵循首领意志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让他亲手断绝那些不必要的情感？
既然一次熟悉之人的背刺就能够摧毁他的心神，那么为什么不再来一记猛药？
相比起被他人背叛，亲手将至亲好友推入深渊的愧疚与痛苦会更持久地折磨他。
而港口黑手党也将在这次的行动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只要iic计划成功，港口黑手党也将获取异能开业许可证。
这张异能开业许可证原本是官方拉拢一名超越者的条件，但现在他们将付出更多。
虽然太宰君十有**会离开港口黑手党，不过相比起所得的利益来说，这也算是可以忍受的损失。
当初将他留在港口黑手党的理由是“在这里能够找到生存的意义”。可现在将他牵绊在港口黑手党的，居然是最初那个热衷于自杀的少年自己听了都会觉得可笑的感情。
还不如就这样将他赶到另一方。或许他能在那里找到他所追寻的东西。
森鸥外冷静地规划着太宰治的未来。
“三刻构想”中可不止有港口黑手党一方参与，太宰君完全可以在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坂口安吾的帮助下加入异能特务科或武装侦探社。同样也能为横滨的和平发光发热。
唯一不会在未来仍继续发挥价值的，就只有作为牺牲品而存在的织田作之助和他收养的那些孩子了。
那个人异能力其实仍拥有不小的利用价值，尽管他遵循着可笑的、不杀人的信念，但仍然能够在大部分的任务中表现出不错的成绩。
就这样死去确实很可惜，但相比起之后异能特务科会向他们付出的代价，这点损失也完全可以忽略掉。
“但是林太郎，日和该怎么办？”
有着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扯住他的袖子，站到他的身边。
“真的没关系吗。”
玻璃窗上映出女孩精致而哀伤的面容。
“我不想日和以后会变成那样。”
“爱丽丝酱……”
森鸥外将爱丽丝抱起。
“看啊，看看你眼前的横滨。”
男人抚摸着怀中小女孩耀眼的金色长发。
“日和当然会理解我的。”
他微笑着，吐出那个熟悉的词句。
“……这可是最优解啊。”
……
我有些恍惚地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眼前熟悉的、长得堪比跑道的走廊，无力感突然冲破情感界线朝我袭来。
恶心，反胃，头晕眼花。
我究竟……
几近于死前最后感知到的、沉重的绝望涌上心头。
我脱力般靠在墙边，闭上双眼。
眼前的黑暗会为我带来恐慌。
但我竟有些享受这种感觉了。
森先生要将织田先生作为牺牲品换取异能开业许可证，这一举措我无法抗拒。
但他不知道我隐瞒了石川啄木的异能力，至少我能凭借这个能力将织田先生救下来。
此刻我无比感谢过去即使失控也仍留有一些坚持的自己。
[一握之砂]的能力过于强大，如若告知于森先生，石川啄木大概率将因为这个异能力而痛苦不已。
……就和我一样。
我翻开手中的资料。
那之中详细记载着织田先生的生平，“有着不杀人的坚持”与“与龙头战争中收养了五个孤儿”的资料被特意标注了出来。咖喱店的地址在资料上被暴露得彻底。
“将资料整理并密封后交给坂口君，在不久之后他将被派往iic执行卧底任务。”
“日和君，能做到吧。”
临走前森先生的话萦绕在我耳边。
他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份资料中的东西的，我知道。
既然此次任务都交由我来执行，那么最关键的、让织田先生打破不杀人信条的行为自然也要由我来做。
我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与石川啄木的聊天框。
那上面石川啄木发出最新的聊天信息的时间在今天中午十二点，询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咖喱店赴约，织田先生和孩子们都很担心我。
以前我看到这样的信息时，大概会非常认真地回复说工作繁忙，明天绝对会去一类的话。
但现在我双手停在手机键盘上，打出的语句混乱、不知所云。
我将那些句子全都撤销，关上了手机。
……我不值得他们这般关心。
为什么异能失控的过程不能再快一些呢。
为什么我还要继续痛苦下去呢。
我掏出口袋里的枪，曾经太宰说过的、当时被我无语地抛到脑后的话在我耳边回响。
“活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这些人被折磨成那样还要挣扎着求生？”
定定地盯着那把枪看了许久后，我最终还是将它塞回了口袋里。
我自然可以拿这玩意儿对准太阳穴来一枪，直接晕死过去，醒来时最为难熬的时段已经过去，我又将成为一个无情的、只会执行最优解机器。
但现在所能感受到的情感令我有些不舍。
我蹲下身，将脸埋到膝盖间，丢脸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到时候就将织田先生和太宰都打包交给坂口安吾就好了。
离开港口黑手党后，织田先生一定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他的小说了。
我记得织田先生曾和我说过太宰应当去救人的那一方寻找生命的意义，这正是个合适的时机。
只是这之后我不会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了而已。
我在担心些什么呢。
只要我提前将这一切计划好，大家都会拥有光明的未来。
而我也仍旧存在于世上，只不过是回到之前在东京时的状态而已，那一年我是如何度过的，这之后我也将如何度过。
中也大概会为我担心，但没关系，我只要在和他接触时多加小心，他不会注意到的。
那时候我会被森先生提为五大干部之一，这个职位我已经期待了一年多。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项提议啊。
这是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