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与白
理查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心说：“战斗还没开始，他怎么就先带着人被包围了？”
还不等他开口，一旁的亨利已经脸色阴沉地问道：“什么情况？安德鲁伯爵不听命令，擅自出击了吗？”
不用说他也知道，安德鲁伯爵带着的一定就是冷港来的三十名骑士。
虽然现在理查和雅各布是名义上的指挥官，但谁都知道，对于这些骑士来说，安德鲁伯爵的命令一定要比他们两个的好用。
“由一群路过的商人遭到了绿皮狼骑兵袭击，安德鲁伯爵去救援，也被狼骑兵纠缠住了。”
侍从低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一旁的库瓦里亚公爵立即冷嘲热讽道：“呵，肌肉长到脑子里的莽夫。”
理查双眼微眯，一时虽然有些不好开口，但还是一把拉住亨利说道：“我去救他。”
亨利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咬了咬牙说道：“嗯！出兵，把安德鲁伯爵就回来。查尔斯公爵，我能不能请求您出兵把安德鲁伯爵救回来？”
他能得到这三十名骑士的帮助很不容易，即使骑士们已经证明了随时有可能会脱离他的掌控，但却也是他为数不多拥有的力量。
两位北地公爵肯定是乐于看戏的，他只能指望这位查尔斯公爵看在冷港公爵和他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这些道理精明的查尔斯公爵在他发话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王子殿下没有命令，而是用了“请求”这个字眼。
沉吟片刻，查尔斯公爵站了起来，面向亨利微微欠身：“王子殿下，很抱歉要让您失望了。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此时出兵救援很容易导致整场战役的失败。为了整个王国，我希望您能够慎重考虑。”
本来两个北地公爵笑等着查尔斯公爵应下出兵，而后跟在他部队后面捡漏呢。
但听到查尔斯公爵的话之后，他们就笑得更开心了，眼神还时不时看向亨利，嘲讽之色都快要抑制不住了。
笑声传来，让原本面色郑重的查尔斯公爵很是尴尬，他冷哼了一声骂道：“哼，贪婪而又愚蠢的蛀虫！”
亨利黑着脸，刚刚查尔斯的话似乎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只听见查尔斯拒绝了他。
“啪！”
亨利猛地拍在了桌子上，明显是要发难。
理查立即摁在了他的手腕上，声音平稳地说道：“冷静，亨利。公爵大人不愿意出兵也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了。”
亨利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撇了查尔斯一眼。
“居伊。”
“王子殿下，听候您的吩咐。”
亨利身后的护卫队一小队队长居伊立即应声道。
“你带着一小队，跟理查去...”
“不用了亨利，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你一个人去？这怎么可以？能行吗？”
面对亨利的三连问，理查苦笑了一下：“查尔斯公爵说的没错，现在出动大部队很容易让战斗提前打响，从而导致整场战役的失败。”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亨利，安德鲁伯爵是我的朋友，我有义务去救他。就像如果身陷重围的如果是你，我也会去的。”
理查说完就要走，亨利却又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他说着，又一次把腰中的佩剑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向了理查：“我的朋友，我为你感觉骄傲，王室的荣誉与你同在。不过，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见我，
好吗？”
“你那把剑那么不好用还要给我，这是想让我活着回来吗？”
虽然腹诽，但理查也确实感动了。
热血从心口升起，理查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头皮都麻了一下。
一手接过佩剑，理查放肆大笑着拍了拍亨利的肩膀：“好，我答应你。”
热血燃，千军辟易何敢拦。
一直到理查走出大帐，所有人都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个傻子准备一个人去面对绿皮大军。
一直到理查走远了，这些人才刚反应了过来。
两位北地公爵对视一眼，随即就大声笑了起来，其他贵族也是跟着大笑。
“那个傻子？就真去送死了？”斯卡翁公爵笑得眼泪都已经流了出来，像是刚刚听见了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事。
此言一出，哄笑声变得更大，险些要把大帐的营盖挑了。
在场笑不出来的只有两个人，亨利和查尔斯。
出了营帐之后，理查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地面上异常的升起了雾气，而且还越来越浓。
皱眉想着刚刚才见过的正午烈阳，理查不知道本应该出现在早晚的大雾为什么会这时候降临。
理查走出营帐之后，雅各布就跟在他身后。
雅各布在门口已经听清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也看见理查脸色很难看，一时半会什么都没说。
他跟着理查来到了马厩，像个侍从一样扶着理查上马，帮他换下了腰中的佩剑，又递上了骑枪。
眼见理查就要打马而去，雅各布突然拉住了他的马缰绳。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那语气不像是询问，也不像是征求意见，可肯定像通知一样的语气里却好像多了一丝恳求。
理查坐在马上，伸手按在他的头顶，用力揉了揉。
“等我。”
雅各布手中缰绳一松。
马蹄声响起，理查消失在浓雾里。
理查的马速并不快，在浓雾中他的可视距离也并不是很远。
一两分钟后，理查看见了一群商人打扮的家伙正和一个低级指挥官打扮得人纠缠的。
准确地说，是一个商人正跪在地上扯着那个军官的披风，而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
“求你了尊贵的老爷，求你了，您帮帮那位骑士吧！”
低级指挥官沉默不语，也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别过头不去看他。
“好了索尔，不要再吼了。我们每年交那么重的税，这些贵族提供保护是他们的义务，你需要这样的。”
另一个商人走了上来，弯腰拉拽着那个跪在地上哭求的商人。
“是啊，索尔。”另一个商人也走了上来：“我们在发现路线错了之后也及时躲避了，被那些绿皮发现只是个意外，我们没有任何责任的。”
“不，不是的。”
跪在地上的商人大吼着：“如果不是我去捡遗落的货物，这一切本来不该发生的！”
这之后的事情，理查就不知道了。
他已经策马而过，没有任何停留。
浓雾中，在军官们的鞭策下，农兵尽力维持着糟乱的阵型。
在这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浓雾中，人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被无限发大。
农兵中又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他们都在担心，担心不知道何时会听到一声不明意义的绿皮吼叫。
身后出现了马蹄声，农兵们的精神瞬间紧张。
可当他们回头时，发现后面来的并不是自己的封君要带自己上战场，而是一名全身板甲的骑士。
理查这一身铠甲经过公爵豢养的那些能工巧匠的修理变得更加拉风。
微微雾气包裹着钢铁甲板，像是附上了一层湖神的赐福。
身上红蓝两色的罩袍被水汽浸染，颜色更加明艳。
盔顶的黄金狮子雕像在雾气中像是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准备去撕碎眼前的敌人。
农兵们一时间被震住了，不知不觉地为理查让开了一条道路。
马蹄声渐渐被浓雾吞没，理查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己方阵线。
远处隐隐能听见传来的杂乱声音。
兵器碰撞的声音、绿皮的吼叫、大声命令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很明显是安德鲁伯爵正在与绿皮战斗。
不过理查完全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仅凭个人想要左右战场局势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能包围三十名骑士，-那些狼骑兵的数量起码得是骑士的三到四倍甚至更多。
就算这些狼骑兵都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任他杀，想要在绿皮大部队反应过来之前让那些骑士安然撤退，也是不大可能。
所以他准备赌把大的，直接去冲击绿皮大部队。
凭着对绿皮的了解，理查很是肯定。
绿皮那种游离在瘫痪边缘的指挥系统在这种浓雾下肯定是已经瘫痪了，他冲杀进去应该也不会遭到重重包围，还有一点活下来的希望。
而作为绿皮为数不多的机动部队，绝对是会被军阀调动回来围杀自己的。
没有支援，孤身一人，理查手里根本就没什么牌可打，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只有这一个。
对于狼骑兵会放过骑士们选择回撤，理查大概有七分把握。
而对于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理查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既然湖神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她选中的骑士，那想来一定不会看着自己惨死沙场的。
虽然不知道湖神到底有多大的力量，但理查感觉既然自称为神，那搞出个什么神迹之类的，应该也属于正常的。
旷野上的理查马速逐渐提高，径直朝着待宰的绿皮们杀去。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猎猎作响的披风和马匹后蹄扬起的泥沙。
身前是丝绸般黏稠的浓雾，软弱地推搡着理查，妄图阻止他前进。
骑枪刺破浓雾，灰蒙蒙的雾霭被分开。
在他身后，那片隐晦的灰色似乎消失了，只余下分明的黑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