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秀
何昭宇在不远处打着电话, 估计是来自上面领导的慰问。
“叶茹茹今天表现挺好的，对对，她确实很努力……状态挺好的？不不, 她状态不好, 她今早还发烧呢。”
叶茹茹原本按照王队医吩咐平静地躺着, 结果直接哧哧笑出了声。
“哥哥, 我们的教练为什么这么好笑呀。”她跟靠坐在一旁的少年说。
喻才知视线微垂, 答道, “因为他年轻。”
“哦, 难怪。”
这话要是给何昭宇听到, 他肯定要怀疑人生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大带两小，原来在自己两个学生眼里，他根本就是个同龄人, 一直都是三小结伴出游。
可能在某个小姑娘眼里，他还没喻才知成熟呢。
不过国内现在大半夜的，上面还能专程打电话来, 可见对叶茹茹有多重视了。
叶茹茹又拿下了属于自己的第四枚金牌，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 说实话，如果只是上面的任务, 她大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毕竟还是身体重要。
但她实际想看看，自己究竟和以前差别有多大。
她也曾经在生病时比过一场, 那时比赛结果并不好, 如今状态却已经对她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其实一开始, 她只是打算紧跟伊莲娜游, 然而出水后她发现自己的情况其实比想象中要好。
而且不知怎么, 她觉得伊莲娜状态也不好，她游得太慢了。
这真不是她在自夸——伊莲娜刚出水时排名第五，于是叶茹茹在短短几秒内迅速改变了策略，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游。
于是这枚金牌稳稳地到手。
虽然1分05秒出头的成绩在短池并不算顶尖，但拿下一站比赛还是足够的。
不过她回休息区时，看到伊莲娜的教练在用指责的口气快速地说着什么，表情也是无比严厉。
伊莲娜低头抽泣着，反复重复着一个词。
叶茹茹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觉得伊莲娜挺可怜的，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伊莲娜赛后被训了。
相比起来，她在何昭宇手下简直不能更幸福，何昭宇向来是个很宽容的教练。
半天，何昭宇终于打完电话回来，在垫子的一旁坐下，说道，“哎，累死我了，每次最难应付的就是上面的电话，讲话一套套的，听得我头都大了。”
叶茹茹躺着悄悄掀起眼皮，咧了下嘴。
“偷笑什么，还不都是专程来夸你的，要不是你今天表现这么好，也不会……”
讲到这，何昭宇自己话音一顿，把自己都说笑了，“算了，你还是好好表现吧，我愿意这样的电话再多一点。”
这大概就是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吧。
叶茹茹躺着也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说道，“我有点饿了。”
何昭宇诧异地抬起眼，“真的？”
依靠在另一侧的少年笑了声，指尖在金牌绶带上绕了一圈，又松开，玩笑似的说，“她这是‘牌到病除’，拿了金牌之后食欲大增。”
“那要不咱们多拿几块牌子？”何昭宇立刻提议。
“喂！”叶茹茹发出抗议，她说正经话呢，这一群喜欢打趣她的家伙，金牌是这么好拿的吗。
何昭宇闷闷笑了两声，确实叶茹茹下午开始就退烧了，这时候也该觉得饿了。
“粥没有了，但是有面包，你吃吗？要是不想吃，我就再去给你带点粥回来。”他说。
“就面包吧。”叶茹茹思考片刻。
中午的时候何昭宇跑出去那么久才回来，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她胃口好，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接下来叶茹茹慢吞吞地啃着面包，听何昭宇跟喻才知讲等下要比的100米混合泳。
每次这个环节就是她“偷师”的机会。
接着到了喻才知比赛，她又坐在观众台上一边喊着加油，一边偷学经验。
其实她还挺想知道喻才知为什么混合泳游得比她好。
从各个泳姿看，虽然她的仰泳相比其他泳姿算短板，但是喻才知的蛙泳游得也没多好啊，两人应该差不多才对。
100米混合泳的整体节奏无疑非常快，男子组游起来水花惊天，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感。
从出发起，喻才知的蝶泳就争了先，稳稳游在第一。
他臂展很宽，蝶泳臂甩起来十分抢眼，伴随着水花，他紧接着迅速进入仰泳，速度没有丝毫的衰减。
但到了蛙泳，隔壁泳道的选手追了上来，隐约有超过他的趋势。
不过喻才知依然不紧不慢地在游，像是完全没有感知到一般。
直到进入自由泳，他彻底向前冲了起来，脚下水花开到最大，三两下划臂就轻轻松松将优势夺回，再度回到第一的位置。
最后一下拉长的动作，触壁！
太棒了！叶茹茹的笑容瞬间扬起。
她依稀感觉自己抓到了些什么，喻才知游混合泳时的心态比她好了太多。
——扬长避短，厚积薄发。
换做她每次发现对手在自己不擅长的环节超过了自己，心中已经开始急了，随后便试图努力追上。但喻才知依然能稳稳保持自己的节奏，拖到自己擅长的泳姿才开始追赶。
明明很简单的道理，但她游混合泳的经验太少，直到这时候才体会出重要性。
好像何昭宇以前确实和她说过，但她一直没往心里去。
在少年仰头朝观众台看来的时候，叶茹茹挥了挥手。
喻才知摘下泳帽，笑了一下。
然而少年不知道的是，小姑娘此时心中正在想，他应该不会介意自己偷偷学他的技术吧？
……
从柏林回国，又是经历一遍艰难的倒时差，才刚刚适应，就又要倒回来，太要命了。
叶茹茹连着好几天都不在状态。
说起来也是离奇，她的病还真是拿了奖牌就好了，喻才知说她“牌到病除”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能就是水土不服。
“多去外面比几次就好了。”何昭宇评价，“我当年一开始也这样。”
从国内赛场走向国外赛场，每个运动员都有这样的阶段，适应之后就好了。
叶茹茹又回到学校上了几天课。
这时候班里基本上已经将初三一学期的课程进度赶完了，开始进入总复习阶段。
叶茹茹赶在早读前到达教室，一来就趴在了桌上，眼皮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喃喃，“好困……”
她昨天下午下飞机，愣是睁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感觉整个人的灵魂还在九千公里外，今天上课便受到了时差的制裁。
同桌姑娘陈欣怡时隔几日再见到她这位同桌，就见她这么萎靡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不是去比赛了吗？”
最近补课太忙，她甚至已经没工夫追叶茹茹比赛的直播了，此时越发佩服她这同桌是怎么在频繁请假的同时保持学习成绩的。
然而她不知道，叶茹茹在赛场一边压腿还一边举着课本在背，试图弘扬种花诗词文化。
而且她走哪到哪身边都自带补习班——喻才知负责理科，何昭宇负责英语，可以说照顾得非常全面。
满脸倦容的小姑娘十分勉强地抬起眼皮，“是啊，我刚从德国回来。”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喏。”
“呜呜呜。”陈欣怡泪了。
算了，胖就胖吧，她心想。
“哦对。”叶茹茹脑子到现在才转过弯来，主要是德国的巧克力太好吃了，她没忍住就多带了点。
“下次给你带别的。”她说。
陈欣怡好奇地眨眨眼，“所以你这次拿奖牌了吗？”
然而叶茹茹已经又趴下睡了，只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陈欣怡猜测了半天，所以是拿了第二名的意思吗？
直到升旗仪式时，她又听到校长慷慨激昂地念着颁奖词：“恭喜我校初三1班叶茹茹同学在短池世界杯柏林站上斩获两枚金牌！”
居然是两块金牌？！陈欣怡惊了。
周围又是一片狠狠的吸气声。
半晌才有人道，“好强。”，“牛哇牛哇。”
这些天天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可能很难想象，自己的同龄人已经在国际赛场上接连拿奖了。
陈欣怡忽然意识到了一件许多人都没发现的事情。
——叶茹茹在过去的一年里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她并不懂具体技术，只能用比赛级别和奖牌来衡量她同桌的水平。
一开始叶茹茹只是在全国比赛上拿奖牌，之中还有几枚银牌，后来她逐渐走上了国际赛场，依然掺着银牌，到如今，她竟然已经能在一场国际比赛中只拿金牌了！
陈欣怡忽然有些羡慕。
但她知道，运动员提高成绩的背后，付出的艰辛是他们这些平常人无法想象的，换作她可能根本坚持不下来。
她只能暗暗朝她的同桌比了个大拇指。
“你能在奥运会上比赛吗？”她问道。
叶茹茹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应该能吧。”
随着年龄增长，她能越发感受到自己技术和能力的提升合并在了一起。这些变化虽然微乎其微，但时刻都在发生，甚至每个月她都能感觉自己和上个月有所不同。
如果她自己在冬训中再加把劲，完全可以走上奥运赛场。
——作为体育界的最高大型盛会，哪个运动员不想参加奥运会呢。
毕竟是四年一度，竞技生涯又有几个四年，她当然不想错过。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站比赛。
在Z省修整了一个多星期后，叶茹茹再次登上了飞往某岛国首都的飞机。
东京站。
在这里，她将迎来自己100米混合泳项目的国际首秀。
在国内尝试失败后，她换了个距离，带着自己前阵子偷学到的技术重回赛场——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