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淤泥而不染
见到队伍里这位人偶小姐的日常举动，路奕顿时打消戒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和狱卒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路奕很明显能看出，她向下摇摆个不停的小手，是在打招呼，说“你好”。
“原来如此。”没什么好担心的，能避免和这种体格的怪物进行战斗，那比什么都好。
说完，路奕也朝海里那只大大的海怪之眼挥手打招呼。
“你家熟人啊？”一边摆手，路奕一边问狱卒。
她却偏着头，脸上仿佛凝聚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路奕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赶忙提出了一个更严谨的问题：“就是说，这只大章鱼一样的海怪，是你那位制造者的手笔吧？所以……你们认识。”
“不是呀，我不认识它。”她停下了挥手，随手在护栏上写。
“……那你为什么要打招呼。”
她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态，随手写下原因：“因为它先示好的，你看那触手不是在晃来晃去问咱们好吗？”
是这样子的吗？当这个念头浮现于心的下一瞬，这只海怪就给出了它的回答。
答案是——不。
那其实是一道攻击，凶猛的攻击。
路奕眼睁睁看着，它的触手猛然向上一抛。
那强有力的触手，硬是把小船向空中丢了出去，简直像是在玩耍。
在起飞之前，路奕还注意到了一件事，这家伙的触手并没有离开海里，仿佛是刻意为之，有一种很不协调的阻碍感。
下一瞬，失去重力、丧失平衡感的剧烈冲击，顿时将整艘船上的乘客搅得天翻地覆。除了紫雨女士因为重量没有起飞，其他无论骷髅或人偶，都因此被高高抛起，在空中自由落体。
这根本不是在打招呼！
在空中，视野变得辽阔，路奕强行抑制着心中的恐惧感，向下俯瞰。
那乍一看是打招呼般的触手摆荡，其实是在酝酿一道极其凶狠的海流。
它的触手飞速搅荡着，硬是把大海当成滚筒一样，酿出了一道凶猛无比的巨大旋涡。路奕甚至能看见，海里究竟有多少杂物、怪物尸体，增加了这道旋涡的破坏力。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得落入大海，被那旋涡海流给撕碎。
到时，里头的怪物尸体和无数杂物，都会变成子弹一样，被海流席卷而来，搅碎区区的人类身体。
“搞不懂你俩为什么和人家问好。”古书的声音从高处往下。
和声音一起来的，还有一道简易的“漂浮术”。
路奕感觉到了浮空的乐趣，在双脚抱怨找不到东西踩之前，他就已经和一堆骷髅、尸体，以及狱卒一起，被丢回了船上。
古书不想分精力把所有东西都飘起来，而是将它们集中在船上，只让船只漂浮。
它很不爽：“我得让这家伙领教一下我的力量。”
“没必要。”路奕俯瞰着下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发现了什么？小机灵鬼。”
兴许是身处危机，让路奕一贯灵敏的大脑更加飞速运作，他发现了一些事：“这家伙本来能偷袭，一击把咱们的船给打碎，但却用了这种复杂的办法。”
“哦？”
“你看，我们这个位置，它只要伸出触手就可以攻击到我们，但哪怕在下头游来游去，急躁的不行也并未出手。”
“所以它无法离开大海？这倒是……”
“对，和它开战的话动静会很大！”路奕望了一眼大海的另一端，那艘帆船只剩下依稀一个小点，“不如把这动静留下来，用在更好的时候……”
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路奕一股脑说出来的话。
很快，自诩睿智的古老魔法书，搞懂了路奕一贯善用的把戏：“你是说，咱们利用它这个特征，用漂浮术，像遛狗一样把它带着走，按原计划跟在那俩人身后。等到了要抢夺命运卡的时候，利用这家伙的力量？”
“没错！这不是省事多了吗？”路奕就是这么盘算的。
但更关键的地方在于，假如不幸碰见撕裂命运·无名氏，这大海怪搅局的能力就将更大程度得到发挥。
古书仔细想了想：“漂浮术虽然也比较消耗精神力，但比和两个厉害的强者打一架，那倒是要简单不少……”
“你想，对方肯定没办法用漂浮术、飞行之类的把戏，或者无法长时间用！”
“否则就不会弄个船长，再找艘船。”
“有道理吧？到时候咱们可以在天上，他们就得再在海上应付这大怪物，胜率高多了！”
把想法全部说完，路奕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只是希望那张命运卡·幸福，能如炼金术师的遗愿一样，完好无损的献给她的毕生杰作——这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人类，小脑袋瓜还挺灵活的。”
路奕摸了摸鼻子，颇有点小自豪，然后谦虚了一番：“不必夸我，你和我也不是刚认识了——等等，谁在夸我？”
这尖锐的异样语言，显然不是古书的声音，更不可能是紫雨女士或者狱卒。
而是透过大海，高过波涛，从下往上扬起的鸣叫。
“……大海怪？”
“这、这鬼东西有智慧的？”
“当然，别自傲了，拥有智慧的不止你们。”海里那只大眼珠，用一种“没想到吧？”的方式眨了眨，也不再对大海进行搅拌，“我确实无法从海中离开，但我不会对那艘船动手，你们别想利用我。”
路奕还真没想到……丢人了。惯性思维害人啊，平常的各种作品里，这种粗暴、强大的海怪，大多数都是没啥脑子，就喜欢见到什么打什么的残暴怪物。
尤其这片大海遍布惊险，充满混乱和天灾。
死亡和惊涛骇浪，在这里每天碰撞，怪物们本该是只懂得厮杀的凶恶之物。
谁知道，这大海怪能出淤泥而不染？在这种环境下，居然抵御住了疯狂和堕落，维持自己清醒的头脑，保持理智和聪慧……
结果就是，路奕和古书当着人家的面，讨论了好久利用人家的计划。
“哎呀海怪老哥，既然你能说话就别这么狠，一上来就对付咱们啊？”古书适应能力也不错，立刻套起近乎，“你几阶啊？这破坏力得有九阶吧？真强。”
它不吃这套，反而散发出了谁也不惧的态度。
将一根根触手展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还故意吸了一大口气憋着，那本来就巨大的身体立刻更显膨胀，散发着十足的野性和威慑力。
“别废话，把你们的罅隙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