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两个选择
夕阳之境那宛如烈酒，足以让人酩酊的色彩，一点点淡去了。
但凡有灵魂踏足这儿，想要目睹它的美好，它才会慵懒的展现自己的美妙，以浓墨重彩的景致来回赠所有访客。可惜这一次，无论夕阳之镜如何美妙的展示自己，来参加会议的灵魂们也都没什么心思欣赏。
虚无历史·匿名者。
撕裂命运·无名氏。
这两位，才是众多参与者所关注的事。
会议结束，大多数灵魂们匆匆离去、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需要他们耗费时间去认真思考。因此，没了访客，夕阳之镜渐渐黯淡了下来，但还不至于一片黑白。只留下一点点含蓄的光，照亮留下来的两具灵魂。
“在近乎无限广阔的壳之外，像夕阳之镜这样没什么危险、而且美妙的景色，实在是有些少。”死亡说，死灵魔法的象征，迟迟没有离开。
那听似沙哑的声音，倒是含着一点点难以辨明的温柔。看起来，这具骷髅只是在自言自语，但它的听众路奕，却认认真真倾听着这些话，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所以没敢开口。
赋予自己魔法的象征，正包容和庇护着自己……
这一点，他倒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壳之外，是片荒芜、虚无、空无一物的世界。早已无人记得的古神，缔造了物质世界，以供漂泊的灵魂栖息，有可以寄居灵魂的肉体。后继者……也就是不可见的至高者，缔造了壳之世界。”
死亡是在和谁说话？路奕不太清楚。
不过，这些不可思议的历史往事，他倒是很感兴趣。按自己在壳之世界的种种经历来看，罅隙对面……大概就是此刻它所说的物质世界。包括地球在内，那都是某位神所缔造的？
“所以——年轻的异乡人。”死亡发出质问，“你的灵魂，想归去哪里？”
“……”
“发声吧，这儿没有危险。沉默的夕阳之镜，也只是无声的倾听者。”
以死亡为名的骷髅，立足于淡淡的绯红之上。
这是夕阳之镜被访客提及，表达喜悦的方式。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路奕也不清楚，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死亡的语气很是包容：“你只是脱离了躯壳，灵魂踏上旅行，但迷路了而已，这种事……不常见，但偶尔会有。没有准备的人，总是很容易迷失在旅行里。”
“我是……”路奕勉勉强强回忆着，一点点的、慢慢的说，“我好像泡了个澡？罅隙对面的舶来品什么的，然后就飘到了这里。”
“是吗？听起来是物质世界的人，探索世界用的小道具。虽然在不可见的至高者带领信徒和教义去了壳之世界后，那里就只剩物质和肉体的欲望，再无精神和灵性可言……但……”
路奕非常认真的倾听，这是物质世界——也就是地球的事。
“总有人，会开始厌倦物质，对自己的灵魂感兴趣吧？有这种小道具也不足为奇。”
“那……这件道具……”
“那就和我无关了。”
死亡盘腿而坐，骸骨的手臂抬起，指尖划过头骨切出半周。因此，路奕看见了一抹亮光。那是储存他这具灵魂的骸骨，被切出一条缝隙，好不容易透进来的光。
“作为与我结缘的灵魂，我再度向你询问，哪里是你想归去的地方？”
“物质世界，还有壳之世界的选择？”
“是的，壳之外连接着一切，作为异乡人——不要惊讶我为何知晓，你有选择的权力。”
对路奕来讲，这是个极其纠葛的问题，正当他想花上好几分钟认认真真做出抉择时，死亡又一次开口，用带着嗤笑的声音，将冰冷的水浇下。
“正确的说法是：异乡人，你想死在回到故乡的归途中，还是想握住些许的希望，回到壳之世界？”这位魔法的象征，意外的话多，“前者的路实在是太过遥远，后者，还有些可能。”
“那……请带我回壳之世界吧。”路奕也只有这一条选择了。
至少还能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沉在那棺材里头的赤身裸体，有没有被别人看光……吸取了教训后，路奕决定，他死也不再碰那些稀奇古怪的，从未来地球飘来的鬼东西了。
幸亏，这次碰见了可亲可爱的死灵魔法老大。
虽然不小心旁听了一场诡异且规模宏大的会议，但能顺利回去，这就是万幸了。
“不是带你回去，我只能为你指引方向。”说完，死亡的指尖划出刺耳的尖响，将头骨掀开，并将存在于里面、被拧成小小一团的青年灵魂揪了出来，随手一扔，“我们要回的地方不同，无法与你同行。”
“那……”
“精神力是你漂泊的燃料，希望你能平安回去吧，你的精神力所剩不多了。”
前一秒，路奕还感受着无拘无束、可以自由随意识前行的爽快感，听见死亡的话，他顿时觉得自己凉透了。没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自己，精神力确实相当不足了啊……
死亡的手骨缓缓低垂。
除了食指之外，其他指节并拢，指向了下方的某个点。
淡淡的精神力凝聚在那食指尖，聚集成了一点黑暗、宛如有雷电闪烁的魔法之力。这一抹光亮，离开了施法者的手，悠悠哉哉飘到路奕身边，有种急不可耐、想带他去别处的感觉。
死亡解释说：“这可以为你指引方向，它知道你从何处来。那，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异乡人。”
“谢谢您。”哪怕心乱如麻，至少路奕知道说出这句话。
“不客气——你如果能顺利回去，很快就能步入高阶吧，希望与死亡相拥，能让你有所感悟。”说完，死亡走了别的方向。
不知是要去哪，但却坚定无比。
它消瘦至极的苍白背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夕阳之镜的颜色，因又少了一位访客而愈发黯淡。
路奕稍稍停了一步——和夕阳之镜说了句“再见”，以纪念自己来过壳之外这种鬼地方，可惜没办法刻个“异乡人·有钱人·死灵法师·圣剑持有者·路奕到此一游”。
就这样，趁精神力还没消耗干净，它跟着那粒黑色的光点，也朝自己来的方向离去了。
得把旁听到的一切，告诉他们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