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告诫女儿
上海十六铺外滩。三轮车喇叭‘咕嘎咕嘎’的叫着,各种做小生意的叫卖声也五花八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天,刘镛无精打采地独自走在十六铺外滩。
马路对面,邱仙槎看到了刘镛,大声唤道:刘兄!刘兄!
刘镛转头看到邱仙槎,气得浑身发抖,他不理不睬,加快了脚步就往前走。
邱仙槎以为刘镛没听见,飞快地穿过马路来到刘镛跟前。
邱仙槎喘着气喜道:刘兄,你也来上海了?怎么也不过来坐坐,伯母、嫂子、侄子侄女们都好吗?
刘镛冷笑着说:托你的福,都好得很呢。
刘镛不想再理邱仙槎,径直往前走。
邱仙槎心中奇怪,他和刘镛久别重逢,可刘镛为什么对自己这种态度?
邱仙槎追上前去,拉住刘镛,道:刘镛哥哥,您这不阴不阳的,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刘镛绷着脸,嘿嘿的一声,冷笑着说:你问嫂子可好,你问我,我还没有问你呢,你究竟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邱仙槎傻了眼,道:刘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镛停住脚步,突然觉得不对劲,他和邱仙槎结拜多年,邱仙槎真坦诚,从不会玩什么心机,更不可能抢走义嫂还能装得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里,刘镛便直接问道:老弟,你可见过洪英?
邱仙槎直截了当地说:见过。
刘镛又问:在哪里见过?
邱仙槎说:在十六铺码头。
刘镛见邱仙槎这副模样,又起疑心:那现在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邱仙槎大惊,说:你说的什么话,难道嫂子不见啦?
刘镛冷笑着说:看来你装得还挺像的。那天有人看见你们在十六铺码头窃窃私语,一前一后,后来不见了。
邱仙槎恍然大悟。说:哦-原来是这样。那天我与嫂子在十六铺码头偶然相遇,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她又不肯说。只说有要事,问我身上有没有银票,她要一万两。我去进货,身上正好有一万两就给了她。我还是不放心,偷偷的跟在她后面,后来见她上了一条洋轮,装了一船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刘镛若有所思,问:那你看得真切?
邱仙槎说:我又没有瞎了眼,船走了,嫂子还站在船上向我挥挥手呢。你误会我把她藏在哪儿,我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人家背后戳我脊梁骨呢。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我阿亮会做吗?
听了邱仙槎这一番话,似乎入情入理,刘镛也就不再疑心他,但刘镛心中的谜团更甚了,既然不是为了邱仙槎,那洪英为何定要离开自己?她身上带有刘恒顺丝行的一万两银票,又跟邱仙槎借了一万两,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呢?刘镛若有所思,船上是什么货物?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想到这里,刘镛心如刀绞,眼睛也有的湿润,他真的心疼起洪英来了。
邱仙槎跟着刘镛来到恒顺洋行,哥俩喝着酒,叙说着近来别后彼此的遭遇,两人都唏嘘不已。
刘镛特地关照邱仙槎,说:你在十六铺码头遇见你嫂子的事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讲。
邱仙槎道:我知道孰轻孰重。
刘镛又说:只盼着天下快点太平,我们都能够早日回到南浔。
邱仙槎说:听说,长毛的日子恐不长了,如今湘军已经收复浙江大部分地区,幼天王无处可去,已经被堵王迎至湖州。
刘镛忧心地说:看来湖州地区的恶战在所难免了,但愿老百姓少受点灾。
邱仙槎道:顶多也就一两年时间吧,咱们再熬熬。
邱仙槎酒足饭饱,向刘镛告辞。
送走了邱仙槎,刘镛来到了冬梅和秋梅的房间。
冬梅和秋梅见爸爸心事重重进来,都围到了刘镛身边。
刘镛拉着两个女儿的手问:闺女,今天,爸爸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的姆妈对你们好不好啊?
冬梅和秋梅都感到父亲今天有点奇怪,但问起姆妈对她们好不好,异口同声说:好呀!
冬梅说:我们吃的用的,她都考虑得很周到,还一直关照我们应该怎么做人。
秋梅还伸出左手杨了一杨,说:您看,您给姆妈的聘礼的戒子,姆妈给我们姐妹两,一人一个。
看到这两枚代表自己心意的戒子,现在已经戴在自己女儿的手上,刘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一下子下来。
冬梅比较懂事,立马拿来毛巾帮刘镛擦了一擦眼泪。
刘镛说:闺女,你们已经长大了,你们要知道,你们的姆妈,你们虽然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她自己可以不要命。她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姆妈。你们以后不管到哪里,可以忘记你们的爸爸,可千万不能忘记你们这位姆妈。
姐妹两听了刘镛的告诫,异口同声地说:爸爸说的我们都懂,爸爸妈妈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刘镛又说:这几天我呢要回一次老家,你们外婆身体不好,我要去看看她。你们姐妹俩要帮奶奶照顾好弟弟。
姐妹俩都点点头。
刘镛从家里出来,叫了一辆人力车回洋行。
刘镛招来刘鋌吩咐道:我打算回趟南浔,去辑里村太太娘家看看,洋行这边就交给你来管理,你多用点心。
刘鋌应允道:哥,您放心吧。
刘镛问道:到辑里村要路过你家,你有没有东西或者什么话要我带的?
刘鋌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您若见了我家里人,就跟他们说一声,我在上海挺好的,让他们自己保重身体。
刘镛想了想,道:你去库房里拿些洋布和糖果,分成两包,一份带给太太娘家,一份带给你家。
刘鋌笑着说:哎,还是哥想得周到。
刘镛打点好行囊就出门了。他手中仍然留着堵王签批的路条,只身来往江浙之间倒没什么问题,所以他雇条船不出三日就顺利到了辑里村。辑里村依然平平静静,仿佛七里之遥的南浔跟它们根本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