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的开始
栖霞山在经过雨天的洗礼后显得有一些阴郁。茂密的树林里,由远到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小径中一辆疾驰的简陋马车外一个眉头紧皱的人用鞭子狠抽着马,马匹吃痛又加快了速度。
车轮在刚刚下雨过的栖霞山上溅起的泥浆,碾过石子或坑洼里,使得马车更加晃的厉害,帘子被震起能隐约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病恹恹的躺着。若不是阮软就是躺着马车的女子,都觉得这辆马车是为了给她治病才驾车那么急速。
她皱了眉头,又开始咳了起来。呼吸急促看着窗户,视线竟然开始无法焦距。
等到马车终于放慢了速度,阮软这才支起了身子用手挑开帘子,入目的是凤鸣崖。车夫瞧着阮软苍白的脸大口喘气,听起来总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就魂归西天。“叶朝呢?”问着车夫。
车夫并不多言,面具下那张脸不带感情的盯着有些死气沉沉娇弱的脸。他不知怎么忆起年幼时看到的她。那张娇艳堪比牡丹的脸,策马奔腾在上京,春风得意又张扬。
车夫竟不由自住的小心翼翼把轿凳拿下。
阮软匀着气,细细打量发现这车夫,即使带着面具遮住脸她依然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这人似乎是夏君和身边的人,阮软抬手制止了他。“不必麻烦了,要是被你主子看见,你也不会好过的。”
车夫手愣了片刻,阮家实在过于良善,面上不忍喑哑道:“厌秋对在下有一饭之恩。”
听到厌秋的名字,浑身激灵。那是她的婢女,面容有些崩溃,颤抖着手想要去揭开面具。
“呵。”一声不屑的笑声,打断了她手上的动作,头偏了过去目光看向树林。“你还是那么天真。”从树后走出一人,月白色的锦鞋沾着少许的枯叶和泥土。
一把拽起阮软,扯下了马车。踉踉跄跄的被拖到了悬崖边。
没有支撑的阮软站着有些艰难,大口的呼吸盯着荣安公主,曾几何时这个跟着她后面的娇憨女孩变成了这副善妒刻薄的狰狞面目。
艳丽的脸上满目是憎恶,怎么会是憎恶呢?就算是,也该出现在自己的脸上啊。
“于你,我问心无愧。”即使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魂归的阮软此刻对荣安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太清楚荣安对她的所作所为,除了失望,她竟一下子分不出多余的情绪。
“问心无愧?你怎么会有脸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你本宫怎会时至今日还未嫁给叶朝!”荣安一步一步向阮软走去,“你为什么没有在流放的时候去死,你为什么在大殿上会活下来,你为什么还妄想可以翻案?”
“还装作对叶朝爱慕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恶心吗?”
“君隽?”阮软不懂为什么这个对她笑眼盈盈的女孩是真的步步紧逼要她去死。垂下鸦睫的阮软,柔弱不堪,楚楚可怜的样子。
荣安气红了双眼,在荣安眼里阮软总是这样一幅众人皆浊她独纯的样子,骗取同情,令人作呕。
荣安一把把阮软推在地上,“本宫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你明明知道你的祖父、家人甚至是婢女都被我弄死,你不是该恨不得杀死我吗?你露出这样柔弱的表情干什么,你以为本宫是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叶朝还是不嫌弃你是个破鞋的陆时来,因为没有力气来反抗本宫,觉得这样会怜惜你?在本宫这里装可怜可不管用。”弯下腰,掐住阮软的下巴逼着抬头只能看她。
夏君隽以前可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本宫。
阮软眼神中没有恨意,只有浓浓的嘲讽和怜悯。
“咳咳,咳。”阮软咳出了几声,“可是你终究什么都不如我呀。”即使病入膏肓她的脸上都没有因仇恨而扭曲的样子,那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刺痛了荣安。
“啪——”这巴掌用尽十足的力气扇在阮软脸上,“你都死到临头了,何苦再来激我。你顺着我,我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左脸立马红肿起来,眼角稍有莹光。
“药也是你下的,你从来没打算让我死的轻松。何况你特意带我来这偏僻的地方,又怎会让我死的轻松,怕是要拿我的死来大做文章吧。”阮软平静的说道,对于脸上火辣辣的疼倒是习以为常,比起以前的刀剑之伤,巴掌的疼痛反而也没什么了。荣安要的无非是羞辱她的快感。
药?看样子想让她死的不止自己一人?十成十的力道打了出去,荣安心里郁结之气稍许平复了一下。
她舒展了眉头松开了手,慢悠悠的掏出帕子擦拭自己的手,嘴角扬起,“你若自个从悬崖上跳下去,本宫就许叶朝一路青云,如何?”
“我若不呢?”跌坐在地上的阮软一脸漠然,“就算我没跳下去,令兄还不是照样会确保他仕途平顺,你怎么会觉得这能威胁到我?”,看着荣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也罢,只要你一死本宫便可嫁祸给陆时来。”荣安本就没指望她会自己跳崖,说那么多只是为了体会自己把她踩在脚底下的快感,从小到大皆不如阮软,却还要看她一副虚伪脸孔好似已经让着自己了。
说着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拎起阮软拖到悬崖上推下悬崖。“对不住了阮娘子。”车夫轻声在阮软耳边说着。
阮软晃了晃神,多久没被这样叫过了。
一阵疾风,阮软只觉腰上一紧。被人揽入怀里,熟悉的青草味。“恒之?”
“抱歉,我来迟了。”
夕阳下,悬崖边,墨色衣袂翻滚。
满地枯叶,迎风飒飒,一黑一白相互依偎。
倒真的是一对璧人。
阮软心中叹了口气,他不该来的。
刺痛了荣安的双眼,“叶朝!”
除了叶朝,树林里还传来几匹马蹄声。荣安回头看见是自己的皇兄,呼出一口气。“叶朝你不要得寸进尺!”
夏君和对于叶朝有些头疼,叶朝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可惜了。
“隽儿,算了放过他们吧。”
荣安一脸不敢相信,“皇兄!放过他们,谁放过我。”
夏君和下了马,走到自己的妹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
荣安一气之下甩开夏君和的手,大步走到其中一个侍卫旁抢过弓取了箭。侍卫想要拦着荣安。
“滚开”。
侍卫一脸为难看向五皇子,夏君和朝着侍卫摆了摆手,示意给她。
荣安如愿以偿拿起弓瞄准着他们,却不知该杀了阮软还是叶朝。“就算我放过他们,皇兄以为陆时来会放过吗,这可是陆时来心尖尖上的人啊。”慢慢移向了阮软。
阮软想要开口,却被叶朝制止了。阮软不解的看着叶朝,“恒之?”恒之是叶朝的字。
“乖。”
阮软垂下头,露出了天鹅般纤细修长的脖颈。本就缺乏血色的皮肤因为病中而显得更加苍白。叶恒之总是这样,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就像菟丝花靠依附活着。
罢了,本来就命不久矣。
陆时来怎么办?想到陆时来,阮软苦笑中掺杂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柔情。
“隽儿,就算你现在杀了阮软,叶恒之也不会回头。他只会加倍厌恶你,到时你难不成要把他锁起来?”夏君和对自己的胞妹总是充满了耐心,“你也不想要这样的婚姻吧,堂堂公主你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何必…”夏君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阮软。因为了解自己胞妹的性格,得不到不如毁掉,才刻意说了这些话。脸上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非他不可呢?”
听到这句,阮软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夏君和。一脸僵硬的回看叶朝,只见他还是紧锁眉头。
果然,听到非他不可四个字,激得荣安对准了叶朝放了箭去,“既然你那么爱她,非她不可,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真好,恒之。”鼓足全身力气推开了叶朝,对叶朝莞尔,“我不欠你了。”阮软被箭射的后退两步跌下山谷。
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无论是叶朝还是陆时来,私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啊。
叶朝看着阮软像破碎的蝴蝶向后仰去,衣袖飘飘,却没抓住。趁他分神,夏君和的人已经伺机控制住叶朝不让他也跟着下去。
恒之,我不欠你了。
明明是甜而软糯的声音却振聋发聩。真好?好什么,就要互相亏欠才好啊。
叶朝被夏君和的人带离了凤鸣崖,他瞧着自己的掌纹,眼神里的阴郁渐浓。
阮软闭上眼,夏君和真的对叶朝动了杀心。他对于储君之位势在必得,但大业未成之前不会去动叶朝。
不然,夏君和的拥护者只会想到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只是没成想这次带人马太多,他不能直接对叶朝下手只能利用荣安,起码在夏君和的人看来他们效忠的主子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有对下属赶尽杀绝已然仁至义尽。
疼痛感模糊了视线,有些窒息的感觉,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