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修道修歪了
夏秋看着君泽,问道:“第一个是谁?”
君泽抬起脸来,一双墨黑的眸子寂静又清冷,薄唇轻启,他缓缓道出一个字来,“神。”
对于这个答案,夏秋秋很震惊,夏秋也是,她惊奇道:“我还以为有关蓬莱神木白日飞升又遭天谴的传说是谣言。如此看来,竟是真的……所以,你每逢修为进阶灵力就会不受控制的逸散,是神降下的惩罚,它罚你一生做猎物,受人追捕围猎……这也太阴毒了。”
“阴毒。”君泽勾唇笑了,挖苦道:“女君你不是也来猎我了吗?”
夏秋被噎得被话说。
君泽敛了笑,说道:“若世人都没有贪欲私心,我自然不用颠沛流离,躲躲藏藏。只怨天,不尤人,又是什么道理。”
“这些话也是神对你说的?”夏秋问。
“不是。”君泽答。
“…那就是自己悟的了。”夏秋抬手落在了君泽的肩上,用长者的语气道:“小傻子,你修道修歪了,你知道吗?”
君泽看傻子似地看着夏秋。
夏秋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她道:“不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修道。”
夏秋站起身来,抑扬顿挫道:“修道是什么!是与天争命!与地夺灵!凡人一生匆匆百年,只在弹指一挥间,可我们呢,我们一旦筑基结丹,便不用受寻常病痛折磨,容颜常在,青春不老。这是什么!?”
君泽很捧场地接了句,“是什么?”
“逆天、改命!”夏秋一字一顿,每一个音都掷地有声。
君泽反问道:“可你刚才还说,顺其自然…”
夏秋连连摆手,说道:“逆天改命和顺其自然听起来很矛盾,但其实一点也不矛盾。逆天改命是过程,顺其自然是结果。”
夏秋往前一步将手落在了君泽的肩上,缓缓道:“若某日,你参悟了这一点,你就离飞升不远了。”
君泽似是被她唬住了,仰着俊脸抿着薄唇。
夏秋说教成功,内心喜悦,嘴角慢慢上扬了。可还没来得及得意,君泽牵动了唇,问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成仙?”
夏秋:“……”
“不过,你说的挺有意思的。”君泽微笑颔首,说了声:“受教了。”
夏秋双手抱在胸前看了君泽许久,叹道:“可惜,你是妖。你如果不是妖,我带你去墟蜃,让师父收你做徒弟。”
君泽又一次垂下了眼眸,“可我是妖,还是一只隔几个月就会如同山洪爆发般涌出灵力的妖。”
夏秋秋看着忽然很低沉的君泽,觉得难过。若梦境里发生的事都是真的,那君泽的人生也太惨了。到底是多大的错,要受这样重的惩罚。
夏秋看着心情低落的君泽想要安慰,可牵动了唇,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毕竟,与他而言,她是掠食者。
君泽抬起脸来,一双黑眸中多了泪光,但他没有哭,“我真的捱不住了…”
空气中弥散开危险的气息。
夏秋背挺得笔直,坦然道:“等报完恩,我就与你同修无嫁衣。”
君泽沉声道:“你受了伤。我原可以强迫你的。”
夏秋浅浅笑着,温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张佑安。我若与他联手…”夏秋故意将话不说完,留给君泽巨大的想象空间。
君泽挑眉道:“若张佑安发现你从始至终都在骗他,你猜他和你联手杀了我之后,会做什么?”
夏秋轻笑出声,“猜有什么意思,不妨我叫他来,我们一起亲眼目睹…”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电光火石间似是下一刻就要擦枪走火,可紧张气氛陡然间就平和了。
君泽跳下了床,朗声道:“走,报恩。”
夏秋笑着应声,“好。”
夏秋丢下纸人替代后,两人开始迈步往外走了。
君泽问:“你确定中央的水牢能通往鬼蜮?”
夏秋答:“不确定。只不过它看起来最像,先去试试。”
“万一被张佑安发现呢?”君泽边问边推开了门,然后两个人同时傻了眼。
门外的场景与他们进门前全然不同了,门外不是阴森森、迷宫般的山洞,而是夕阳灿烂的人间。日头落到树梢了,橘红的霞光卷积着红云印染了半边天,吹吹打打的嫁娶喜乐在远处闹着,篱笆围成的院落里铺满红绸,夏秋抬起头来,看到了屋檐下烫金喜字的红灯笼。
“又是幻境。”君泽蹙起眉头。
夏秋抬手掷出了一枚铜钱,铜钱在空中打个一个转后,飞向了栅栏门。“走。”夏秋迈开了步子。
“旁人设阵,门不是门。这张佑安设阵,门就是门。他这个人可真是…”君泽大概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并没有说完。
出了门,闯入眼帘的是长不见尾的迎亲队伍,夏秋秋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近三十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准新郎。
等到队伍走得近了,夏秋秋惊奇发现,打马走在最前的人居然是裘愿。和与洛云帆神似貌不似的洛铮不同,这个人和裘愿长得一模一样,一双缱绻温柔的桃花眼,一张英俊无双的芙蓉面,和身后浩荡队伍的准新郎不同,他身穿织蓝锦衣,腰缚白玉带,头发用金冠束了一半,风流俊朗,举世无双。
夏秋出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成亲?”
君泽解答道:“妖族最喜热闹,尤其喜欢在婚丧嫁娶这些事上捣乱,这些年来,人间就慢慢形成了‘抢亲’的传统。真正的新郎、新娘混在人群中,妖族分辨不出,就捉弄不了真正要成事的新人。”
“…难道这里是贡山村?!”
“你看马蹄下扬起的土,这不是幻境。张佑安竟用法阵联通了往生血池和贡山村,这样的法阵需要大量的灵力维持,这个张佑安实在是…”君泽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于是话又说了半句。
夏秋远远看着浩浩荡荡地迎亲队,说道:“马上坐着的是真人,可他们的神态极不自然。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是被诡面控制了。诡面是——”夏秋要解释,可君泽抢了话,“诡面是没来得及成亲就死于横祸的年轻人。诡面修为不高,很容易就能被操纵,张佑安用它们办事实属正常。”
夏秋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冷得结霜,她寒声道:“诡面修为再低,也是怨灵,会害人。张佑安不该这样做!……君泽!我们联手!”
只挨到夏秋肩膀的少年模样的君泽抬眸看向了夏秋,一双墨黑澄澈的眸子天真无邪,他问:“你想做什么?”
夏秋沉声道:“洗尽张佑安身上的怨气,送他去墟蜃修行。”
“…倘若他不愿意呢?”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你不是还要去鬼蜮寻人?”
“若我们一走了之,这些被诡面附身的人必死无疑。”夏秋边转身边道:“走,我们回去。等张佑安一来,我们就找机会偷袭。”
君泽抬手拽住了夏秋的衣袖,急声道:“等等。”
夏秋停下了脚步,回眸看向君泽,君泽问道:“张佑安分明可以直接和你成亲,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有百害无一利的事?”
夏秋愣了,怒气慢慢平息后,理智回拢,她分析道:“…张佑安从小被父亲张慈献给魑王,他原该是个死人了。可他不但没死,还成了鬼蜮的少主,要迎娶墟蜃仙山的昌乐君……张佑安做这一切都是在向父亲张慈证明,他做错了。”
君泽接着她的话道:“张佑安想要荣归故里,所以,他不惜耗费灵力接通往生血池和贡山村。他原以为张慈会以他为荣,亲自为他操办婚事,可张慈拒绝了。张佑安或因无奈,或因愤怒,这才用诡面控制了村民……我有办法了。”
君泽一双墨黑的眸子在一瞬间亮若星辰,即使他此刻被幻化成了少年的稚嫩模样,可他还是如同四月的风,明俊撩人。即使他改换了模样,可还是让人越看越欢喜。
君泽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夏秋就抢了先,她道:“你想劝说张慈,让他重新接受张佑安?”
君泽眉梢眼角都挂了笑,点头同意道:“对。张佑安解了心结,不用你渡他,他自然成仙。”
夏秋却摇了头,“你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
君泽依旧笑着,“是你将事想得太复杂了。”
夏秋坚持自己的看法,执着道:“我敢打赌,如果你是他,你一辈子不会原谅张慈。洗尽他身上的怨气,送他去墟蜃修行是最好的办法。”
君泽也很坚持,“他需要的不是修行,是爱。算了,你不懂,你修无情道。”
旁观的夏秋秋替君泽捏了一把汗,她是真的发现君泽这小子说话挺会噎人的。可夏秋秋没想到,夏秋这一次没有捶君泽,她反而听劝了,沉默片刻后,答应了声,“好。”
不过,夏秋又补充了句,“先听你的,去找张慈。但是,如果这个办法无效,你就得听我的。”
“好。”君泽笑着应下,一副尽在掌握的骄傲模样,可下一刻他就抬起手挠着后脑勺呆萌道:“怎么找张慈?”
夏秋白了君泽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张慈。”
君泽的目光落在骑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样貌和裘愿一模一样的锦衣公子身上,“他看起来没有受诡面侵扰,理智清明,要不,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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