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
我军士气振奋, 一路高歌猛进,而敌军却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郭嘉站在城墙上, 远远地眺望着那个战场中最为鲜明的身影。
她身着红衣铁甲, 手持玄色长 枪,身先士卒地率着大军一点一点地冲破敌阵。
剑锋所指之处, 无人敢与其争锋。
她仿佛天生就属于战场, 英勇果敢、沉着冷静,哪怕只是单单站在那儿,也能给人必胜的底气。
士兵毫无条件地信服她,将帅心甘情愿地效忠她……就连自己,也忍不住为她折服,向往起这刀光剑影的战场来。
“咳咳咳……”
一阵大风飘过,顿时将骑兵扬起的尘土吹向城墙, 直把郭嘉呛得咳嗽连连。
刚刚那个满腔豪情的郭嘉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单薄虚弱的郭军师。
他一边掩口咳嗽,一边吩咐旁边的属官:“去准备准备, 胜局已定,主公要带着人回城了。”
俄顷, 张晗就骑着白马, 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城中。
她身后跟着的士兵无不是满脸激昂, 目光崇拜又痴迷地盯着最前方的那个身影。她身处期间, 如同被万千星辰拱卫的明月, 璀璨而又迷人。
“奉孝怎么来了此处?”
郭嘉拱手一礼,“嘉来迎接主公凯旋。”
张晗闻言轻笑,“怎么突然讲起这些虚礼来了?此处风大,和我回营去吧。”
众人各自回营, 郭嘉则跟着张晗回到了帅帐。
一人坐定,郭嘉眼尖地瞟到张晗眼尾处沾染上的血珠,鬼使神差地从袖中掏出了手帕。
他正要抬手为张晗擦拭,却又猛然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无论是放在主臣之间还是好友之间,似乎都不太合适。
于是手顿在了半空中。
张晗没猜出郭嘉在想什么,只是从他的举动中猜出自己脸上有血污。遂大大咧咧地接过了手帕,最后还不忘道声谢。
郭嘉看上去却依然有些怔愣。
张晗疑惑地望着他,“奉孝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刚刚那些微小的怪异立时褪去,郭嘉朝张晗扬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嘉刚刚在思考,该不该向主公劝谏。”
“尽可直言。”
“主公身为一军统帅,理应坐镇中军,而不是抢了张将军的差事,当起了前军的先锋。若是主公因此稍有不测,轻则导致军心涣散,重则引起军中权力倾轧。”
张晗觑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法摆出虚心纳谏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道:“我知晓了。”
这话若是由贾诩或者蔡琰说出来,张晗都不会觉得好笑。
——偏偏说这话的是郭嘉。
天天浪得没边儿的郭嘉。
自己整天不着调,现在倒是一本正经地来劝自己要谨言慎行,不能鲁莽行事了。
“奉孝放心,我日后定当谨慎行事,好好保护自己这条金贵的小命。”
郭嘉莞尔,“想要逃窜入雁门的这些黑山贼众,都已经被主公驱逐。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次来犯,主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自然是等袁本初亲自派人来请,否则我可不出力。”
要是她现在进入常山郡帮袁绍对付黑山贼,指不定事成之后,他就要倒打一耙,说张晗无诏越界,其心可诛。
郭嘉颔首赞同,正要出言附和,却有传令官突然来报:“将军,雁门太守家的郎君郭淮,带了许多物资前来劳军。”
张晗轻叹,郭淮啊,也是太原郭氏的优秀子弟呢。他特地来此,是为了两人儿时的情谊,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去宣他进来吧。”
郭嘉起身,似是要回避。张晗制止了他的动作,“不必离开,一起见见吧。”
不一会儿,一个目若朗星、清新俊逸的少年朗就进了帅帐。
他垂眉敛目,规规矩矩地朝张晗见礼,“郭淮拜见将军。”
张晗请他免礼,半真半假地嗔怪道:“怎么如此生分?以前阿淮不是最喜欢追着我喊阿姊了吗?”
坐在旁边当背景板的郭嘉眉毛一挑,甚是意外地打量着这个进来的少年人。除了身边的几位心腹,他甚少见张晗待人如此热络。
看来其中大有内情啊。
他原本还只是简单地以为,这是太原郭氏坐不住了,才会派出自家的子弟来试探张晗的态度。
被提起年少时的糗事,郭淮微微红了脸颊,“临行前家父特意告诫淮要遵守礼数,是以淮不敢放肆。”
“未曾想到,阿淮也会有认真听郭世伯话的一天。”小时候的郭淮就是一熊孩子,整天将家中闹得鸡飞狗跳,更别提好好听话了。
再次被提起小时候的糗事,郭淮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抬起头来恼怒地瞪了张晗一眼,“家父已经为淮取了表字,将军应该称呼淮为伯济。”
倒也不错,算起来郭淮已经十七有余,确实是该取表字了。虽说按理来说是及冠后再取字,但士族子弟通常都会提前几年,以便于人际交往。
张晗看着郭淮面红耳赤的样子,暗叹一声:这么多年了,炸毛的样子还是一点儿没变。
她熟练地捡起多年不用的顺毛技巧,开始安慰眼前的少年。
那些由身份立场带来的阴霾一点点散去,张晗眉开眼笑地和郭淮追忆起了往昔,直到天色将暗,她才意犹未尽地让人离开,“伯济远道而来,且去好好歇息吧。”
郭淮依言离开。
张晗转头就看向郭嘉,“奉孝,为我拟一份征辟文书吧。”
郭嘉不反对也不赞同,只是幽幽地问了一句,“主公,逗弄纯情少年的滋味可还让你开怀?”
这话怎么越听越微妙。
张晗琢磨了许久,但还是没琢磨出味道,便只好义正辞严地反驳道:“我刚刚分明是在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情报。”
“哦,主公从中知道了什么?”
张晗思索片刻,答道:“太原郭氏不愿长久离开并州的权力中枢,所以才会派郭淮前来劳军。”
“不过伯济本人似乎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情。”
郭嘉语气不明,缓缓道:“如此说来,倒真的是位纯情少年了。”
张晗颇为奇怪地看向郭嘉,“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世家养出来的传承家族的子弟,有几个是缺心眼的?”
郭淮即便不知自己与太原郭氏的种种利益争斗,怕也凭借自己的智慧猜到了几分,所以再次重逢时才会坚持恪守礼仪,一口一个将军。
郭嘉追问道:“那主公征辟他,就不怕日后遭到背叛吗?”
张晗不以为然地回道:“太原郭氏已经做出了利益让步,此番又特地派了我儿时的玩伴来示好,若是再不理会,恐怕他们就要另寻出路了。”
“再者,立场身份的对立也是无可奈何。我既然敢用他,自然也敢信他。”
常山郡。
在先前那场对黑山贼的战斗中,袁军已经占据了胜利的优势。袁绍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当即命令大军追击敌人,自己则缀在其后。
半个时辰后,传令官来报:前方已经获得小胜,并且斩杀了那个连连来挑衅的张燕手下。
袁绍长舒一口气,立刻滚鞍下马,心情地令随行的几百卫士稍作休息。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忽然,远方尘土飞扬,一支黑色的骑兵无声无息地出现,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袁绍等人。
不等袁绍等人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漫天的箭矢就已经浩浩荡荡地袭来。
袁绍身边的卫士已经乱作一团,人人争相逃命。
别驾田丰在一片混乱之中,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自己的主公袁绍,吃力地想要将其扶到旁边的一处矮墙中去,以躲避这漫天的箭雨,“主公,此处危险,还请速速退避!”
袁绍气愤难当,一把将头盔掼到地上,“大丈夫宁可冲上前战死,躲在墙后,难道就能活命吗[1]!”
田丰还是坚持要袁绍躲避,“可是敌军人马似乎超过两千,而我等不过才几百卫士啊!主公当以自身安危为重!”
袁绍不欲再听,直接挥开田丰,上前几步高喝道:“全军听令,杀敌者赏黄金十两,逃窜者军法处置!”
威逼利诱之下,随行的几百卫士稍稍冷静下来,聚精会神地听从袁绍号令。
“强弩手准备,给我射——”
床弩的威力非同凡响,甫一出手,远处那支骑兵就接连有几十人被射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所幸这支骑兵并未认出袁绍的身份,眼见对方不好惹,便准备逐渐退去。
恰在此时,袁绍手下的大将麹义带着兵马及时赶到。那支骑兵见状不妙,快马加鞭地逃离了现场。
麹义派了五千人马去追击,然后便带着剩下的人马去迎袁绍回营。
“麹将军,那支骑兵是何来路?”
麹义拱手一礼,答道:“回主公,依末将看来,应当是先前逃窜的部分黑山贼。”
袁绍的眼角眉梢无不透露着他的不满,闻言忿忿不平地说道:“麹将军务必将其全歼!”
麹义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袁绍回营之后,立刻将手下的谋士们全都召了来,“我军围剿黑山贼已久,却迟迟没有重大进展,那黑山贼的首领张燕更是至今仍逍遥法外!”
“诸君有何良策助我退敌?”
谋士郭图率先一礼,朗声道:“北方公孙瓒还在虎视眈眈,主公岂可将兵力就此浪费在这些山贼之中?依图看来,我军当火速撤退,养精蓄锐……”
“一派胡言!”郭图的话还未说完,参军沮授就已经言辞激烈地打断了他,“猛虎在侧,岂敢安睡?”
“那张燕如今便已经号称有百万兵马,若是再放任下去,待他实力壮大,谁能制之?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与并州结盟,共同讨贼!”
“强词夺理!那并州……”
……
像是以往任何一次议事一样,两派谋士各执一词,争锋相对地吵了起来。
袁绍坐在上首听了许久,一时觉得沮授等人说得有理,一时又觉得郭图等人说得没错。
思考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该采取哪一方的对策,便只好等他们吵出个结果之后,自己再做决策。
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两方谋士终于分出了胜败。以沮授、审配、田丰为代表的河北派,凭借着十分微弱的优势,战胜了以郭图、许攸、辛评为代表的河南派。
别驾田丰满脸不屑地瞥了郭图一眼,然后朝袁绍翩翩一礼,“还望主公早做决断,并派专人去说服并州牧张元熙,使其出兵,共同讨贼。”
袁绍点点头,“元皓言之有理,既如此,那你便亲自前往,与那张晗商讨结盟事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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