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怎会甘心
萧宁闻言一愣，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握了握拳，强打起精神的坐直了身体道：“你等等。”
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被他这一声唤喊停住了。
我已经看他服下了汤药，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反应，可是他这个时候叫住我，倒有点让我为难了。
我一心想回到自己安置的帐篷内，并不想在他这里多过停留，围场太大，我寻一个时机还得顺应天时地利，机会转瞬即逝，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的。
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如同箭在弦上，但是他出言喊我，我又不能不停下。
无声的叹了口气，我认命的折返回他的chuang边，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望着他。
“萧宁，你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服了药，睡一会儿比较好呢。”
语调温和的建议了一句。
萧宁视线投向我，深黑的眸子与我目光交汇，他低声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愣怔了片刻，不知道他指的是我替他看病还是像这般相对的谈话。
“小菱儿，你在留园几个月，觉得如何？”
萧宁眉间蹙了蹙，问我。
我见到他额头上不断溢出的冷汗，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从怀中取了块帕子递给他。
他用手接了，紧攥在手心里，却也不擦汗，一双眼睛依旧跟刚才那样凝视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心头涌起的那一句“挺好的”，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撇开眼不看他，我轻声道：“我有的选么？”
萧宁听完我的这一句话，往后靠了靠，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这个人，跟我来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知道什么？
我无暇去想，既然他同意让我走，我便不用再耽搁时间了，只是走出大帐前，回头望了一眼阖眼浅寐的他，神色间流露的疲惫，我心中终究闪过一丝不忍，只是一瞬间。
住在留园的时候，我行动不便，没得选，但是这几个月，长时间的这个计划，付出了后患无穷的代价，我不允许，在这个最后关头突生枝节。
我不允许。
吹熄灯火之前，萧宁的侍从来了，在帐外候着。
“林......大夫，能不能去看看？”侍从左右为难，都怪萧宁从头至尾都没有点穿过我的身份，所以他们才有了这个想当然的尴尬称呼。
呼吸紧了紧，我沉声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药汤用了，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怎么会？“我愕然抬起头看着帐外面貌平凡，态度却很恭敬的侍从道。
不说葛先生给我的药包本身还带着助眠的作用呢，光是先前我往汤药里加的份量，怎么可能这个时候都不能让萧宁睡个安稳觉。
太奇怪了!
”我去看看。“
快步到了大帐门口，几个侍卫愁眉苦脸的围成一个小圈子站在那里，束手无策的样子。
”一个都不让进。“侍卫见到我来了，如同看到了救星。
我撩起大帐的帘子，就走了进去，看清楚chuang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变了语调。
”萧宁！“呆呆站了几秒钟，我迅疾的跑过去，扶住他......
帐内的灯火灭了几盏，拔下他手腕上最后的那一根银针，望着沉沉睡去的他，太医院的大夫心有余悸的站在我身边。
”接下来就交给您了。“熬了半晚上，大病初愈的状态果然禁不起，我哑着嗓子无奈的道。
召来外头守候着那几个侍卫中，我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选中跟着萧宁身边最多出现的那一个，我走过去嘱咐了几句。
退出去之前，我将萧宁身上覆盖的被子掖了掖被角，动作细致小心，一如他无数次来留园看我时候做的那样。
......东方的天际，只隐约见得到一丝微光，离天亮大约还有大半个时辰。
折腾了将近一个夜晚，宿营地的每个人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这个很难忘的狩猎日，这个时候，三三两两的人都回去临近的大帐休息了。
萧宁爱清静，也许是他顾虑到我的心情，所以侍从们搭建帐篷的时候，都稍稍拉开了距离。
我回到自己呆的地方，心跳如鼓，脑中瞬息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飞快的从袖中掏出了那一张几乎被我揉成团的帕子。
摊开来是一张绣在绢布上的围场地形图。
我已经看过无数遍，在留园半夜的灯下，独自细细的查看。
这个时候，依然还得再确认最后一遍，在我出发之前，在我即将迎来新的征程前。
葛先生替我安排下的接应，应该就在我沿路而来见到的那条山坳边不起眼的岔路上。
那里有一片林子，林子的入口是几块大青石。
我需要在围场内抄近路沿北赶，再绕过几处山包到达那条岔路的另一头。
......千万谋算，心中一直提着那口气，等我到了山坳口的刹那，刹那间放松下来，伸手拍了拍那匹萧宁送给我的温顺的马儿，它已经使命达成，现在，让它原路返回宿营地。
我身上没有太多东西，完全不像是个要出远门的人，唯一的倚仗，说起来可笑！
荷包内放着的银票可以在应天境内的钱庄通兑，论及根源，倒是那位与我一面之缘的萧宁的青梅竹马。
听说她现在身在灵山行宫内。
心底的喜悦在见到岔路树林边拴在树上的那一匹马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有了它，意味着我的脚程可以加快很多倍，这是葛先生替我预备的，特意遵照我的嘱托选了性子温顺的马。
比起眼前这陌生的旅伴，若是让我选择，我更愿意带上我放走的那一匹。
轻轻捋了捋马儿背上的毛，需得尽快跟这个伙伴熟络起来。
我的骑术还是萧宁亲身教过的，我回忆了他的几个动作，如法炮制。
山风拂面，我终于牵了缰绳，扶着马背预备上去。
”小菱儿......“低弱的声音传来，我疑心是错觉，眼风扫过，握着缰绳的手再动弹不得。
萧宁站在树下，一袭淡青色的长袍，我说不出一句话，脑海中竟然在这一刻涌上来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念头，他很难得的没有如那个人一般的衣着。
”小菱儿，你过来。“
萧宁扶着树，站得似乎有些吃力，使不上劲儿，我完全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折腾了大半晚的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一切，又是什么时候凭着什么样的意志力到了这个我预备给自己远走的地方来！
是葛先生？还是他自己？
这些都不重要了，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得掉？
从这一刻起，意味着我将会在留园呆上一辈子，不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还有什么，最坏的结果我都打算好了。
我出奇的平静，直视着他，脚步却没有动。
萧宁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站着别动，等我过来。“
他脚步很慢，甚至有些艰难，身后的林中传来一阵动静。
他突然回头，对着林中传来动静的那边，正色道：”撤回去。“
萧宁站在我面前，眼神定定的看着我，他的脸色比昨晚还要难看，嘴唇更是淡薄到失了血色。
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竟然不知道还能够对着这样的他说什么！！
”小菱儿，葛先生给你的药，你怎么只能放一半，你这么多医书都白看了么？“
萧宁咳嗽了一声，声音暗哑道：”是你下不去手，还是，自信到一半的药量就足矣。“
他缓缓摇了摇头。
树上系着的那一匹马，忽然间鸣叫了一声，萧宁抬手抚上马背，跟我之前做过的那样，捋着马背上的毛，他垂下眼眸道：”就凭着这匹马，千里之远，你凭什么能自信到得了石崤山。“
“小菱儿......”
听到石崤山三个字，我的情绪终于在刹那间失控冲着他大声道：
”无所谓了，多说无益，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抓我回去也行......”
山岚流转，晨光中萧宁轻轻一笑，靠近我一步，低头看着我，双眸一眨不眨道：”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笑容淡入风中，我听到他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低弱音量道：”我告诉过你，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留住你，可是我统统......不想用。“
他揉了揉额角道：”到今天，依然是这样。“
”不让你走这一趟，你又怎么会甘心？“
”但是走之前，我有必要告知你一件事。“
”我筹谋已久，总算替你铺平了进紫寰宫的路。“
”如今的你，对外的身份是......“
”你住口！“
”你有没有想过，石崤山的他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
”这些不需要你操心，也不牢你记挂，萧宁，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
“从来都是！！！”
......石崤山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景岚靠在窗口看着外头漫天洋洋洒洒的雪花，山中最冷的时节到了。
回眸瞥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远处山头，她叹了口气。
忽闻外头阿烈的声音响起，“出来，跟我去趟山上。”
快步出了门口，她险些跟侍女撞到。
景岚身手敏捷的让开，看清楚那几个人手上的铲雪的工具，不禁皱眉道：”打扫的时候仔细些。“
（PS：这章太难写了，改了又改啊，还是不太满意，先这样发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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