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70
树枝攒动, 阴冷的气息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
森林里的骚动引起了其他妖怪的注意,我察觉到与袭击夏目的妖怪相同的气息, 正在往这边靠近。
“有股令人讨厌的气息……”
夏目贵志皱起眉头,蓦地看向左边的森林上空。
我蹲在昏迷的除妖师身旁,掀开他的衣领,掏出纸和笔。
“你在干什么?”
中原中也走到我面前蹲下,盯着我的头发看了几秒,“你的头发和眼睛都变回来了啊, 妖怪还能随意改变发色吗?”
“刚刚白发红眼的你才是真正的形态?”
我动作一顿,笑着反问他。
“你觉得呢?”
中原中也轻嗤一声,把手撑在膝盖上,“我又不是妖怪, 我怎么知道?”
我把除妖师翻过来,将白纸放到他的后背上,撕成三角形状,接着拿起毛笔沾上墨汁,写下一个“目”字。
“夏目君。”
我看向夏目贵志, 朝他招招手。
夏目贵志跑过来,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纸。
“雪先生, 这是?”
我轻轻一笑,将纸贴在他的额头上。
“等下, 这样的话我不就……”
夏目贵志有些诧异地抬起手,想要把纸撕下, 突然又停下动作。
“居然看得见?”
我笑出声来, 解释道:“在温泉的时候就说过了哦, 妖怪大部分都戴着面具, 用妖术制作的这个纸面可以削弱你身上的人类气息, 再穿上妖怪的和服,就可以混入妖怪中了。”
我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的淡紫色和服披在他身上,示意他举起手。
“乖,快穿上。”
夏目贵志有些无措地抬起手,穿进和服的袖子,“雪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来的。”
“你在说什么呢?”
我敲了下他的额头,轻声道:“才十几岁而已,还是小孩子嘛。”
中原中也和夏目贵志一怔,脸上纷纷闪过疑惑的神色。
“中也先生就不用了,毕竟你身上有着强烈的丰月神气息……嗯?”
我察觉他们的神色不太对劲,伸出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风吹起额前的发,露出失神的琥珀色眼眸。
夏目贵志垂下眼睑,似乎透过我在看着什么人。
“您给我的感觉,很像以前照顾我的姐姐。”
我无奈地叹了一声,抱起双手,“难道你也要说我在模仿那位跟我名字相似的小姐吗?”
他抬起手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眼里露出些微歉意。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瞥了眼中原中也,又对上夏目贵志的目光,坦然道:“没什么,我不在意。”
“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与他人无关。”
说完,我扬眉笑起来。
夏目贵志睁大双眸,蓦地拉住我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袭来的身影打断。
中原中也挡在我们身后,身上浮现红光,抬脚把长脸妖怪踢出去。
轰隆一声,地面留下一道拖痕,妖怪连翻撞到好几棵树才停下来。
“看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压低帽檐,盯着森林上方飞来的妖怪们。
“是外来的那些妖怪!”
“人类的孩子们,你们要小心。”
斗笠妖怪们惊慌喊道。
中原中也目光一凛,脚下的土地以他为圆心皲裂开来。
一道气流涌现,他利用重力跃到空中,披在肩膀上的黑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中也哥,要小心——”
夏目贵志仰起头,看向空中的背影,担忧地喊道。
事到如今,中原中也也不再遮掩,回眸朝他点点头。
直面陌生的妖怪,他用娴熟的格斗技把并不擅长打架的妖怪们揍得落花流水。
闪着红光的妖怪们就像流星一样,纷纷砸向地面。
中原中也从空中缓缓落下,看向地面堆在一起的妖怪,后知后觉地说道:“这些妖怪,根本不成气候啊……”
瞬间,还未昏迷的妖怪们流下了宽带泪。
“所以,你们有谁可以告诉我,宝石和项链在哪里吗?”
他捏了下拳头,勾起唇角威胁道。
斗笠妖怪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太强了,不愧是丰月神大人选择的宿主——”
在中原中也犀利的目光中,妖怪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但谁都没有开口。
“还不说么?”
他皱起眉头,嗤笑一声,“胆量不错。”
我揪起除妖师的衣领,把他的脸朝向妖怪,“喂,你们说的除妖师是他吗?”
妖怪们一愣,看清月色下除妖师的脸后,露出震惊之色。
“居然!”
“这个可恶的除妖师被打倒了?!”
“你们从人类世界偷来的东西放在哪里了?”
我松开手,任由除妖师磕到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
“放在那边的洞穴里,我们本来打算送给不月神大人,但是他不在山里。”
其中一个妖怪颤抖着声线,抬手指向前方的密林。
我点头以示了解,看向中原中也和夏目贵志。
“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取回来。”
说罢,脚尖轻点,我踩在树枝上,往前跳跃而去。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回过头,发现中原中也背着夏目贵志跟了上来。
“你是笨蛋吗?”
他眼神凌厉地扫了我一眼。
夏目贵志闭上一只眼睛,抓紧中原中也的肩膀,避开细小的树枝。
“中也先生,我才不是笨蛋。”
我撇撇嘴,不满道。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
中原中也轻哼一声,伏低身子往前跳跃,掠过一颗颗树木。
我愣了一下,蓦地笑了起来。
“什么啊,原来中也先生是在担心我吗?”
“嘁。”
他撇过头,避开我的视线,“谁担心你了。”
“就算是陷阱,只要全部破坏掉就可以了。”
我抓住一个粗壮的树枝,将身体往前甩去,嘴边露出肆意张扬的笑。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头,不可置否。
很快,我们来到一个山洞前。
小溪在月色下泛起微微波光,淙淙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夏目贵志从中原中也背上下来,拢了拢淡紫色的和服。
中原中也眉头微蹙,看向身旁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因为脱下了和服,单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只在腰间简单系了个结。
虽然行为举止跟雪奈有些相似,但相比之下,多出了几分恣意张扬的自由。
雪奈她……虽然总是笑着,有时候却会不经意间露出怅然的神色。
比如在那个下雨天的时候,还有在紫藤花树上喝酒的时候……
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无法挣脱。
他不由得有些失神。
“我们进去吧。”
我率先踏进洞口,不一会儿手电筒的光照进来,夏目贵志走到了我的旁边。
白光照得岩石微微发亮,光线未照亮的区域开始泛起点点绿光。
“这是萤火虫?”
中原中也仰头看向发光的地方。
大片绿光分散开来,拂过中原中也的脸颊。
“妖怪的世界很美丽对吧?”
我轻笑两声,目视前方,萤火虫萦绕的景色映入眼底,“但是稍不注意,就会被妖怪迷惑,从此神隐了哦。”
“……神隐。”
中原中也眼睑微垂,眉头紧拧,陷入深深的思绪里。
通过冗长的山洞,我们三人来到一个露天的中庭。
中央有一块长石,上面躺着一个人类,周围堆积着许多稀奇古怪东西,有贵重的珠宝,精致的人偶,价值不菲的古玩,甚至还有铜锣。
我走上前,看清被妖怪抓来的倒霉蛋时,瞬间愣住了。
这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一头黑发略微向外炸开,发尾扎成一束搭在背上,身上穿着黄橙绿龟甲文和紫红色的拼色外套。
“居然还抓了别的人……”
夏目贵志皱起眉头,抓住他的手晃了晃,试图叫醒他。
“莫西莫西,义勇先生——”
我笑起来,双手作喇叭状,叫着这位熟悉的同伴。
中原中也有些诧异,问道:“你认识他?”
“以前的旧友。”
我拿起铜锣在富冈义勇耳边敲起来。
“哐哐哐——”
“富冈义勇先生!”
“快快醒来!”
夏目贵志捂住耳朵,一脸难受地看向我,“雪先生,太吵了,快点停下来——”
中原中也默默后退一步,像是忍受什么一般脸色难看极了。
“雪,你的朋友也太可怜了吧。”
突然,富冈义勇睁开眼睛,手撑在石头上,利索地翻身,握拳朝我袭来。
我往后仰去,躲过他的攻击,微微笑了起来。
“义勇先生,你终于醒了呢。”
他浑身一僵,手停在空中,眼里划过疑惑的神色。
富冈义勇沉默半晌,平静的双眸盯着我,突然皱起了眉头。
“你认识我?”
我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雪花从空中飘落,沾在他的眼睫上。
哐啷一声,铜锣摔在地面。
耳边传来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唤,是地藏菩萨在找我。
一股力量开始拉扯我的身体,让我不受控制地飘起来。
“义勇先生,现在过得开心吗?”
我勾起唇角,轻轻笑起来。
“雪,你要走了吗?”
中原中也仰头看着我,蓝色的双眸里倒映出逐渐消散的身影。
“还能再见到你吗?”
夏目贵志朝我伸出手,银白色的光点停在他的指尖蹭了蹭。
我沉吟一声,不作回答,只是看着他们轻声道:“有缘再见。”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很喜欢你们。”
在不断消散的银白光点中,我飘到中原中也和夏目贵志身前,张开双手揽住他们的肩膀。
“你们要健康元气的活下去哦。”
“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在阳光下欢笑嬉闹……”
中原中也目光微闪,不知为何心里涌上流恋的奇妙情绪,伸出双手虚虚抱住眼前不断消散的我。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跟你成为朋友,让我在这段日子稍微有点开心。”
“只是稍微——”
他撇过头,眉眼柔和,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我看着他,灿烂地笑起来。
“中也先生,谢谢。”
话音越来越小,终于眼前一晃,我出现在石像前。
一位拿着禅杖的僧侣站在我面前,身上散发出微微金光。
“让你久等了,本来要明天才回来,但听说是赛河原的孩子们转生的事情,我就提前回来了,我们现在去找阎魔大王吧。”
地藏菩萨对我和蔼地笑起来。
我点点头,回过头看了眼半山腰,刚刚所在的洞穴之处。
随后,我跟着地藏菩萨来到地狱入口,回到了阎魔厅。
两天后,半成品的药水药效过去,我骤然想起了忘记的记忆。
此时,我正在桃源乡,白泽的木屋里,正在等待他制作的仙药。
愈史郎双手抱臂靠在墙上,不耐烦地瞪了一眼白泽。
突然,我满脸惊悚地跌坐到地上,将身体变回原来的模样。
我的举动引起了愈史郎的注意。
“怎么,终于想起自己的性别了吗?”
“愈史郎——!!!”
我发出一阵哀嚎,欲哭无泪地揪住他的衣摆。
“中也绝对会杀了我的!”
“你在发什么神经!终于承认自己是雪奈了?”
愈史郎额角跳起,顿时气笑了,满脸嘲讽地扯开衣袖。
“反正你现在还在地狱,他追不过来,怕什么?”
他重重按了下我的脑袋。
“啊啊啊!!!那个罪恶的药水,让我什么正经事都没干——我还想给大家寄明信片刷下存在感的——qaq”
我双手撑在地上,一脸阴沉。
“等下次有工作要去现世的时候不也可以弄吗?”
愈史郎无所谓地摆摆手。
“原来小雪也有崩溃的时候啊。”
白泽笑眯眯地把药水倒进瓶子里,调侃道:“怕他们生气的话,不如我在你的明信片上画个猫好好怎么样?”
“这个绝对不行吧。”
我抬起头,想起那个画得像精神黑洞的画,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咱就是说都是同胞,你不要搞我。”
“分手了不是更好吗?现在人间那种一开始对你好,腻了就对你冷暴力的渣男多的是。”
“闭嘴吧你,你有资格说这话吗?”
远在横滨,坐在五角大厦顶层的森鸥外,面色苍白,颤巍巍地抬起手捂住耳朵。
“中也君,你快回来吧……”
夕阳下,偌大的办公室内,金鱼草摇晃,叫声响彻。
“林太郎,快点换办公室!”
爱丽丝黑着脸踹了森鸥外一脚。
森鸥外吃痛地喊了一声,拿起挂在椅子上的洋装站起来。
“贸然换办公室的话,会……”
“哦giao——”
“会引起部下们的恐慌的。”
“哦giao——”
森鸥外额角跳起,手术刀从袖口滑下,哗哗两下金鱼草被切断根茎。
几秒过后,叫声重现。
森鸥外沉默下来,在一片金鱼草的嚎叫声中,他拿起爱丽丝的蜡笔在纸上写些什么。
半晌,他拿起座机拨通电话。
“广津先生,可以麻烦你让技术部两天内送来完全隔音的玻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