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102章

102

风吹草木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 四肢传来陌生的暖意。

芥川龙之介睁开眼睛，就被刺目的太阳晃花了眼。

他不禁伸出手臂挡在眼前，遮住天上那夺目的阳光。

“月岛君, 快起来，要出发了哦。”

一道颇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芥川龙之介放下手, 警惕地看过去，突然愣住了。

女子伸出白皙的手, 明亮的黑曜石双眸倒映出他怔愣的神情。

“睡迷糊了？”

她笑起来，脸上泛起健康的红晕。

黑色的长发擦过她的手臂在空中缓缓飘动，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正是当初以绚烂之姿斩杀恶鬼的人。

芥川龙之介回过神,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开始回笼。

太宰先生呢？！

他记得自己跟太宰先生一起被吸进了书的世界里，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人……

他记得她是叫雪奈，boss的女人。

从相貌和实力上看, 这个女人还算配得上boss。

芥川龙之介避开她的手, 独自站起来, 瞥了一眼她腰间的白色剑鞘, 跟先前所见的一样。

但他并没有感知到这个女人刚刚在现场的气息。

“你也被吸进来了吗？”

他皱起眉头, 问道。

怎料, 雪奈露出疑惑的神情，反问他：“什么吸进来了？”

“第一次出任务, 太紧张所以做梦了？”

她扬眉一笑, 举起手背示意，“放心啦，我可是甲级队员, 关键时候我会保护你的。”

芥川龙之介看见那白皙的手背上浮现一个“甲”字, 顿时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甲级队员？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一下子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不是他的手。

而且身体的感觉也不对。

肺部时不时传来的灼烧感和蔓延到喉咙的痒意全然消失，鲜少用刀的他此刻腰间竟别着一把刀，身上的制服也跟眼前的女子一模一样。

“走吧，月岛君。”

雪奈利落转身，穿在身上的山茶花羽织随风扬起，乌鸦叫喊着从空中盘旋而下。

“南南东，南南东——”

她伸出手，毛发油亮的乌鸦落在她的手臂上。

月岛是他？

芥川龙之介反应过来，他的意识附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他人。

“月岛君，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说话呢。”

雪奈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腕往前走。

“不要害怕，身为鬼杀队的前辈，我会好好指导你的。”

芥川龙之介被拉着往前走，一只乌鸦从旁边的大树上飞出来，跟在他的身边。

手腕传来的温度，让他不太适应。

“不用麻烦雪奈大人，在下自己会走。”

他挣开手，把手背到身后，向雪奈行了个mafia的礼仪。

“大人？在下？”

雪奈愣了一会，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笑出声来，“好有趣的人，叫我雪奈就好了”

她停下脚步，向他的头顶伸出手。

芥川龙之介躲开她的手，郑重道：“是，雪奈大人。”

雪奈眨了眨眼睛，眼里的笑意更甚，“不是雪奈大人，是雪奈。”

他点点头，应了声。

“是，雪奈小姐。”

“月岛君未免也太客气了吧。”

雪奈无奈地叉起腰，抱怨一声。

很快，她重新露出笑容，“虽然才刚刚认识，但以后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吧。”

芥川龙之介看着她脸上阳光的笑容，对比之前见到的浅淡微笑，顿时有些意外。

她原本是可以笑得这么灿烂的吗？

他不由得失神。

“莫西莫西，月岛君，又发呆了——”

纤细的手在眼前晃了晃，芥川龙之介猛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宛若散发着光芒的女子，不知怎么手足无措起来。

“月岛君~月岛君~笑一笑，笑一笑，不用总是板着脸。”

她俏皮地伸出手指在唇边比划一下。

奇怪的感觉。

感觉看着她现在的笑，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沉重。

“走、走吧。”

罕见地，芥川龙之介感到有些局促和紧张。

现在当务之急是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太宰先生和boss。

他甩去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但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错啦错啦，应该走这边。”

雪奈指向另一边，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

芥川：“……”

镇子上人来人往，道路两旁不见高楼大厦，而是低矮的和式民房。

茶水铺和点心铺的店员正在门口热情叫卖，身着粗布和服的人们扛着锄头停下脚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买杯茶水喝。

偶有一两个身着西服的男人坐在人力车上，向道路镜头的大宅前行。

从路人的穿着和建筑来看，书里的世界正处于大正时代。

芥川龙之介心念一动，试图悄悄发动异能力，可这具身体并无任何反应。

能够将人吸进书里的异能力，据他所知，是组合的异能者坡的能力。

大正，鬼杀队……

难道这是关于鬼杀队故事的书本吗？

那么身边的这个雪奈，是书里的任务？

他停下脚步，看向摊位上售卖的梳妆镜。

镜子里倒映出灰发绿眸的男人，赫然是一张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脸。

“老板，来一袋烤栗子！”

“还有桃子糖，辣味仙贝，红豆大福！”

芥川龙之介看过去，就见雪奈两眼放光地趴在柜台上，不由得汗颜。

“月岛君也买一点吃得吧？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干活。”

她竖起大拇指，笑得露出大白牙。

“在下就不用……”

芥川龙之介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限定甜点无花果糕点新鲜出炉——”

老板娘拿着新鲜出炉的糕点，摆放在柜台上。

“无花果糕点，一份。”

芥川龙之介脱口而出，“再来一杯绿茶。”

几分钟后，芥川龙之介坐在雪奈身旁，两人的中间放着刚刚点的甜点和小吃。

他拿起一块无花果甜糕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完一口拿起茶杯喝一口茶。

行人不断从眼前经过，旁边是孩童欢笑嬉闹的声音。

芥川龙之介抬头看向天空，白色的云朵慢悠悠地在湛蓝的天际漂浮。

不知何处吹来几片枫叶，落在他们的脚边。

“给。”

突然，盛满金黄栗子肉的手伸了过来。

芥川龙之介转过头，看见雪奈露出元气温柔的笑。

她好像很喜欢笑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把眼前的手推回去。

“我有这些就足够了。”

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空掉一半的碟子，礼貌地拒绝。

怎料，雪奈径直握住他的手，强行把剥好的栗子放进他的手里。

“月岛君，你看起来太瘦了，得多吃点，好好锻炼肌肉才行。”

她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拿起栗子放进嘴里，脚也调皮地晃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呆愣愣地看着手里满满的栗子，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不用了。”

他听见自己生硬地说道。

可雪奈自顾自地吃着仙贝，没有再回应他的话。

烤栗子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热乎乎的温度源源不断从掌心传来。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

芥川龙之介垂下眼睑，拿起一颗栗子吃起来。

比想象中的好吃。

他这样想着，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那，我们现在就是甜点的交情了呢！”

雪奈双手撑在长椅上，探出身体看着他笑道。

芥川龙之介怔了怔，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接下来几天，他一直跟在雪奈的身边，在这个镇子上进行调查。

同时，芥川龙之介也在暗中查探太宰先生和boss的下落，可线索有限，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完全换了模样和身体，最终什么也没有查到。

夜晚，打更人的声音从街上传出。

白天热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萧条一片。

两名打更人结伴而行，他们擦去额角的汗水，视线紧张地扫过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云层渐渐遮住月亮，油灯的火光变得更加明亮。

“喂，我们差不多走完就回去吧。”

其中一位打更人握紧手里的灯笼，吐出的声线微微颤抖。

另一名打更人仓促点头，迫不及待转过身，骤然对上黑暗中散发红光的双眸。

野兽的低鸣叫从眼前高大的身影传来，火光照亮了恶鬼青黑的皮肤，可怖的獠牙不断留下唾液，贪婪的视线落在打更人身上。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

两条街外的旅店内，芥川龙之介刚铺好床正要躺下，敏锐地感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下一秒，房门被拉开，雪奈提着油灯走进来。

“月岛君，鬼出现了。”

与白天轻松的语气不同，油灯照耀之下的脸庞变得严肃而凝重。

芥川龙之介没有说多余的话，掀开被子拿起刀别在腰间。

雪奈推开窗，凉风吹了进来，带走室内的温度。

“比预想的还要猖狂，已经饿到光明正大吃人的程度了吗？”

她拧起眉，脚尖轻点跳出窗外。

“月岛君，努力跟上我吧。”

芥川龙之介眼神一凛，后脚跟了上去。

“当然。”

脚下快速掠过屋檐，他的速度竟然赶不上雪奈，这具身体的敏捷度比他原本的身体要低一些。

没有异能力的他，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日轮刀和体术。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雪奈落在地上稳住身形，看清地面上的清醒时杀意骤然迸发出来。

芥川龙之介停下脚步，抬手捂住鼻子试图遮掩漫天的血味。

前方，两具尸体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月光照亮了皮肉之下的森森白骨。

一股寒意从脚尖直冲脑门，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接近他的后背。

芥川龙之介刚一回身，只见刀光闪过，黄色山茶花羽织从眼前飘过。

“小心，这里有两只鬼！”

雪奈提醒道。

她用力格挡鬼的爪子，利用巧劲避过粗壮的手臂，跃到半空。

芥川龙之介收回视线，抽出日轮刀往后格挡。

果不其然，另一只鬼从围墙后跳了出来。

像这种东西，只要砍断手脚，就暂时不能行动。

他心念一动，下意识想要发异能力。

见没有任何反应，芥川龙之介沉下脸，立马跳开一步。

然而刚刚的迟疑让他错事良机，眼前的鬼看穿他的动作，嬉笑着向他攻去。

“月岛君，小心！”

担忧的声音从半空传来。

“雪奈小姐，不用管在下——”

芥川龙之介咬牙往地面一滚，避开鬼的攻击。

鬼坚硬的手臂深深砸进泥地里，手臂上尖锐的刺泛起寒光。

突然，尖刺蠕动，瞬间伸长向芥川龙之介袭去。

芥川龙之介用刀劈断袭来的尖刺，刀柄的触感给这具身体带来一种熟悉感，让他用起来顺手许多。

他在战斗的空隙，往雪奈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她游刃有余地对付另一只鬼，明明有实力一刀毙命，却像恶作剧似的不断削掉鬼的四肢。

“战斗的时候可不能分心哦。”

她甚至还能注意到他的视线。

芥川龙之介收回视线，专心对付眼前的鬼。

在用体术和刀不断的缠斗中，他一边模仿雪奈的动作，一边渐渐习惯剑士的战斗方式。

直到脑海中传来一瞬的画面，嘴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句话。

“风之呼吸，一之型，尘旋风·削斩。”

他感到自己在不知名力量的牵引下，使出一道高速的斩击。

在芥川龙之介感到震惊之际，他被这股力量的控制下与眼前的鬼擦身而过。

身后，鬼的脖子与脑袋分离，血液在空中挥洒。

他握住刀僵在原地，没能随着他的意志动弹。

“做的不错嘛。”

雪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芥川龙之介感到僵硬的身体一松，他又能控制这具身体了。

怎么回事？

他深深疑惑，转过身去，发现雪奈不知何时消灭了另一只鬼，连剑技都没用上。

她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从中掏出一颗糖笑着放在他的嘴边。

“啊~”

雪奈像哄小孩一样地说道。

芥川龙之介皱起眉头，刚一开口，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粉色糖果，清甜的蜜桃味在嘴里蔓延。

“月岛君，第一次出任务表现不错，不但没有害怕，还勇往直前，比很多新人都棒！”

“所以，奖励你一颗糖果——”

她笑得眉眼弯弯，明亮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温柔极了。

芥川龙之介微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可只要一动嘴唇，嘴里的糖果在舌尖滚动，甜味弥漫整个口腔。

空荡荡的胸膛内，似乎有一股柔软轻轻拥住他的心脏，不断传递温暖的热度，就像下午手心里的烤栗子。

“月岛君，之后前行的道路只会越来越艰辛，但是呢，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微笑。”

“笑容是可以给自己带来力量的秘密武器，即使脸上表达不出来，也要在内心里对自己展露笑容。”

雪奈向他伸出手，微风吹起她的长发。

“欢迎加入鬼杀队，一起为保护人类而战吧。”

即使她的身后是失去气息，血肉模糊的尸体，她依旧在黑夜中笑得满脸希冀。

芥川龙之介不知怎的，他忽然不想让这样的笑容消失在她的脸上，不想在这样的脸上看到在书外的世界里，同样名为雪奈的人脸上的那种浅淡笑容。

那种只是为了笑而笑的微笑，只是为了温柔而笑的微笑，远远不及眼前的这抹充斥着未来和希望的笑容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