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动手
院子里，赤脚青年正盘膝打坐，双眼闭的冷漠，浑身散发着些许气息，似红非红，如一道道凝结的雾气在周身形成水质一般的流动。
身旁，一只乌鸦枯死，身体僵硬的笔直，两腿一蹬，眼眶空洞。
青年心里直想，如今已经当面揭破，按理说，他该快刀斩乱麻，防止妖魔有所鬼祟，可到底该如何处理？
“杀还是不杀？”
他向来不会纠结于此，只自从接触这噬血珠后，心境有所变化。
一月余，他终于适应噬血珠带来的弑杀，暴戾，残虐，偶尔可将其纳入体内修炼，体力，心力，气力都有所增强。
甚至于，他还习得了一种创造幻境的能力，这是以前绝非想到的，算是意料之外。
“呼！”
项薄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张嘴，手里出现一颗红色的珠子，待这颗珠子被安放在乌鸦的一只眼睛里，那乌鸦忽的躯壳软了下来，俩腿扭曲的站着，再扑腾翅膀，活了……
恰此时，他听得间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沉重且有几句抱怨声。
他略略抬手，乌鸦立刻空中盘桓，将一切收入眼底，随后回到青年肩膀，似人一般低沉几句。
项薄了然，宁科和尚来活了……
“也许这是个机会。”他心想。
……………………
“该我去了罢！”
墨兰笑吟吟说道，似乎早就已经蠢蠢欲动，急不可耐。
对于那传说当中的美妙和尚，她可是好奇的很......
项薄多少有些无奈，摊开手，“虽不能就此认定那宁科和尚是十恶不赦的妖魔，可他的另一个身份绝非善类，你可要想好了……”
这一番话，提醒的意味再明显不过，项薄只是不理解，为何有人愿意如此不珍惜性命？
难道不应该活着为人头等大事？
或者只因为她的身体被搓过，就可以如此糟蹋？
墨兰不然，她门风严谨，好容易挣脱了家族束缚，可又惨遭背叛，无论是躯体以及所谓灵魂，早已经恶臭不堪，即便是她，都嫌弃自己的。
她甚至想，这样的身体哪怕到了阴曹地府，可有机会见得阎王？可有机会转生？
既如此，不如生前换取点价值罢了，或许，能积点阴德……
听着青年的语气，似乎有阻挠之意，她便急了，对于青年的手段和霸道，她了解甚多。
因此，她倔强的很，表明态度，她非去不可……
她这是利用青年的原则，那就是从不强迫人改变自己的选择，确切地说，项薄还是怕沾染过多的因果。
没有人没有弱点，她心想......
“你既然不许我去，当初何必又救下我，不如让我死了罢……”墨兰叹一口气，翠翠玉手拂面作女儿姿态，几要垂泪。
项薄不得已，点点头沉声道：“那你随我来……”
墨兰松了一口气，到底被她得逞了，脚步少有的轻快了许多，只到了墙根，墙头一丈多，望而却步，她又看着青年，有些求助的眼神，很调皮的吐舌头。
女人，无论多大，无论经历什么，只要她们想要可爱，总归是可以做到的，而总有男人容易沦陷，为她们所用。
项薄并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相反，他心里计算，“待她过去了，还能如此，那才叫心大。”
墨兰如愿以偿，伸出双手揽住青年的脖子，头深深的埋进去，只一上一下片刻不到，这种温存便消失不见。
“你去罢…”
进了院子，项薄放下女人，犹如放下一块石头，面无表情说道。
离了项薄，墨兰踏上青石板，脚步声滴滴答答，她本就是去赴死的，自然没有多少忌惮。
“吱呀！”
毫无顾忌的推开门，墨兰两指一捏，轻提裤腰，露出块白皙略带疤痕的脚踝，一侧身，走了进去。
房间里好像有澹澹的清香味道，正中一个蒲团上，坐着面对覆盖白布门板的宁科和尚，正盘膝打坐，吟诵佛经。
她居然可以做到像是老早就约好了一般，略略调整表情，挤出雪莲花般的笑容，“大师，我来了……”
静默中的宁科和尚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显然对于这样的不速之客毫无准备，可他没有睁眼，仍旧沉浸在自个的佛言之中。
冬冬冬！
木鱼敲得直响，掩盖了人的心跳声，墨兰脱了鞋，赤脚在木板和宁科和尚面前跪下了，倒是没有做出什个出格的事，只闭上眼睛，静待……
按照栓他娘的说法，这该是宁科和尚喜欢的吃法，至于剩下的，和她就关系不大了。
她没有感受到浑身的发烫，只是身体尚有些虚弱，即便是坐着不动，也止不住的淌汗，汁水不知怎的，也开始多了起来，涨的发疼。
“嘶！”
她轻哼一声，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摁上了胸脯，在这时，她忽然觉得周围好像有些声音，不敢睁眼，忙放下了手，忍着疼。
“奇怪……没有栓他娘说的浑身发烫，和肉香一般的味道，怎的他就动了？难道我太有魅力了？让他忍不住要凉着吃？”她也不知怎么生死紧张时刻，还要开这样的玩笑，或许是到底放下了罢。
门外的青年透过门缝，略略皱眉，事情有些超出他的计划，竟让他一时间犹豫了。
若是那宁科和尚变了妖魔，他自当是无所犹豫的斩杀，只现在他仍旧是超度亡魂的得道大和尚一枚，动的反而是门板上，白布下的那具尸体……
“呃呃呃呜……”
两只带着乌青的手从门板里伸了出来，指甲足足有七八寸，掌心一点地，整个尸体竟砰的一声弹了起来，坐的笔直。
微微侧头，发出了金属摩擦声，一双淤青的褐色眼眶盯着女人的后背，在他的嘴角，两颗獠牙竟生了出来，贯到颚下。
“尸变！”
项薄自然不会眼睁睁盯着女人被吃掉，决计要出手了。
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僵尸，却不知原本坐在蒲团上的和尚兀的消失，再出现，竟堵在了他的眼前。
吓！
青面獠牙，目色阴森！
………………
夜色朦胧，月色橙黄，阳洒至广王殿，伍翼长眯瞪半晌，惊喜后忽觉发冷，只见殿里只几个属下各自半站立着，东仰西斜。
反观是那些个寺庙里的和尚，都不见了踪迹。
他眉色一紧，总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马二……”
他拍醒站在桌边的男人，起身了。
马二是他的贴身使唤，自家族里带出来的，从小长在一起。
见主人醒来，他立刻明白，低眉顺眼，“主子，你且稍等，我去催一下那些和尚。”
“罢了，我跟你一起去……”
——咕咕……
鸣虫在山门里低叫。
夜里的澹山寺清冷得很，不知怎的，一轮弯月蒙上了昏黄色，投下来到地上，竟有些血红色。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踩出声响，拖着两条长长的影子，偌大的寺庙居然安静的很。
墙头外树影丛丛，像一双双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
“真奇怪了……这里的和尚都死哪去了？”马二都都囔囔，行伍多年，一切鬼魅邪祟，他都不放在眼里，遑论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
伍翼长却看出些异样，不说远处的正殿灯火通明，就说近前的僧寮里，也是烛火燃着，总该是有个人的，怎的一声不吭，彷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呢？
正常的夏夜都是照旧炎热的，最多不过凉爽，总不会冷的让人发季，偏偏这时候，他觉得后背凉涔涔，哪里来的冷汗呢？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点腥气，做惯了沙场上的屠夫，他对于人血，本就已经见的多了，麻木不仁了，可在佛门之地闻着这味道，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随手摁住了腰间的斩刀，沉住呼吸，怕是惊扰周围的什么东西。
“大人......”
马二回头见他一脸的严肃模样，有些不解，却看到他将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手势，“嘘......”
“你听！”
马二的耳朵竖起来，立刻听到好像有什么咀嚼声出来，彷佛是人咬脆骨的卡卡声，心道：“这些个假和尚，看我戳破你们！”
不等伍将军阻拦，马二已经是蹬蹬蹬几步，闯到了宁科和尚的院子里，到了门口，那骨头摩擦声更加清醒了。
他越发笃信自己的猜测，虎口顶住门板，咣！
两扇门齐齐被推开......
...................................
墨兰睁眼的时候，有些惊奇，眼前的和尚早就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门却被打开了，透进来微凉的风，将她身上的汗吹的干干的，湿寒入体，从身体皮表到内里的骨脏，都极不舒服，额头也有些发烫，想来是病了！
忽觉身后有些声音，她误以为是宁科和尚，觉得自己既然都要被吃掉，何必去在乎是不是感冒？
好吧，尽情的享用吧，她心想，重新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有些奇怪，发觉或许是魅力不够了吧，只觉得有两只像是手，又像是爪子的东西搭在肩膀上，好似也有口水般的液体流到了头发上，但迟迟没有落口。
恰逢此时，门外好像有大批大批的脚步声，听声音，该是那些秃驴，她心里想。
“宁师兄，你怎么......”
似乎有人叫了一声，只是这声又戛然而止，彷佛瞬间被人扼住了喉咙，喊不出他的惊讶了。
噗嗤！
彷佛又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墨兰脸上溅了些温热的液体，带些腥气，她心里揪着，已经预料到什么场景，可这是项薄的事情了，她一个弱女子，所能做的无非是献身罢了。
冬！
啪！
她又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是一具尸体啊，还冒着汩汩的血呢，直喷在她的脸上，将她浑身都染透了。
冬冬冬！
啪啪啪！
她还来不及睁眼，又是一具具尸体扔过来，很快将她覆盖在了尸体堆砌的小山底下，有些透不过气了。
这次她终于睁开眼了，眼前也只留下了一个缝隙，借着烛光，她看到一个类似于僵尸的紫色怪物正背对着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进食。
“这是宁科和尚变的怪物？”她心想，“那家伙去哪了？怎么不动手？”
映入眼帘的还有满地的和尚，无一例外的都被咬破了喉咙，有的还活着，挣扎着朝门外爬去，结果被僵尸一把拽住，又给拖了回来，成了尸山的点缀。
她只是不解，怎的其他人都被咬破了喉咙，唯独她反倒是只被压在了人堆下面，身体倒是没什么残破。
忽的，外面的动静小了些，那些个和尚个个不是对手，往往来不及奔走呼喊，也不曾有机会惊着外面广王殿的兵甲，全都成就了僵尸的餐食。
纵然生死已然全不顾的，墨兰闻着僵尸俯身撕咬的动静，浑身也发毛了，只是被尸体压得动弹不得，只留下一双眼珠子转动着。
她心想，“也许这僵尸吃完了那些个和尚，才会吃她了罢。”
这一来，她还是逃不过被吃的命运，但这样也好，总归是脏了的身子，没什么稀罕。
见识了那僵尸的厉害，她反倒是心紧那青年项薄，担心他回来了，也担心他逞能，成了和和尚们一样的下场。
人堆里余下的空气不多，加上她本身就虚弱难堪，慢慢的，鼻翅就呼扇的慢了些，出的气也少了许多，意识渐渐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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