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回林南一请益武田信余公善指摘王阳明
林南一出现在宫禁，许多无关人士都感到诧异，在这个地方活动的人，倘若没有足够的慧根和相应的道行，一定没有办法持久立足。林南一不敢看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眼神，就算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侍从，林南一也只敢看他的脚。至于圣人的近侍，他只敢看眼前的土。他也不敢一个人在深宫的庭院中漫步，只能一个人乖乖的呆在房间里，就像是被□□了一般。不久之后，一位岛国的大儒来了，林南一就想着去拜会。可在这宫禁之中，他不能擅自行动，只能默默的祈祷。
在修行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林南一放弃了冥想，原因也不是很能够说清楚，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变的越来越暴躁。偏偏这个时候，他身在宫禁之中，深怕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惹祸。终于有一次，林南一奉命去拜会来自岛国的那位大儒。当时他住在馆驿之中，在他的身边没有侍从，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林南一上前鞠躬，说：“大国一个普通儒生，特来拜会。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对方赶紧还礼，把林南一请到内室，入座之后，对方开始烹茶，说：“我叫武田信，祖上是武田信玄。从小学习儒学，因为觉得岛国的儒学毕竟还是有些不足，所以特来大国请益。”林南一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岛国儒学忽然有些不足，但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特别是近百年来能够成功复兴……”武田信说：“近百年来，吾国的历史说你我深感不安。从锐意革新到现在，已历五朝，革新初代，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二代时，因为圣人健康状况不佳，反而让普通人的可以活动的空间大大增加了。三代时，圣人年少，各种少壮人士越来越没有自知之明，在各种场合表现出极大的戾气。四代时，我们进入了长期的衰退。五代时，各种情况还没有充分显现。”林南一说：“别的我不方便讨论，只是贵国的心学是如何传承和发展的。”武田信说：“了庵桂悟是一位僧人，他曾经跟随使团来到大国，曾经在宁波阿育王寺谒见阳明。此后，王学著作陆续传入吾国，中江藤树在年三十七的时候接触到王学著作，从那之后，他改换门庭，成了王学的传承人，按照许多人的说法，藤树虽然是王学门人，实际上借鉴了不少朱熹的主张。中江藤树有两位影响比较大的弟子，一个是事功派代表人物熊沢蕃山，另一个是存养派的代表人物渊田冈。又来有熊沢蕃山信奉王学只在他人生某个阶段，之后他就背离王门，做起了调和朱王的功夫。三轮执斋对王学也有兴趣，对王学的传播贡献很大，但他并非王学门人。江户时代的后期，王学已经被调和派快给折腾没了。后来有一个人横空出世，便是大盐平八郎，为了救济生民，打响了倒幕的第一枪。幕府的倒台给程朱学说比较大的打击，尊王进入了建设阶段，吾国开始全方位的向外学习，那个时候所有自己的东西被希望用外来的东西替换，包括血统。这个时候，吉田襄和他的同道开始宣传自己的主张，王学让我们回到了自己的传统，找回了相当程度的自信，也激励着各行各业的人作出自己的成绩。”
林南一听的都快入迷了，武田信说：“近年来王门之中影响比较大的人物是冈田武彦，他多次来到大国，详细考察阳明生平和弟子们的事迹。王学一度在大国非常兴盛，之所以后来走向衰落，冈田武彦的观点是王门之中主要是龙溪、泰州两派不断的挑战当时的各种强势实体，最终导致他们的反扑。明朝，新建伯的爵位还在传承下去，王学有实体在，大清入关之后，王学就越来越不收待见了，因为新君要不断巩固和扩大朝廷的影响，王学被视为叛逆，主要也是因为一些赤手搏龙蛇的人物所言所行。”林南一说：“我支持这样的说法，赤手搏龙蛇，实际上就是那种潜在的能够束缚他们言行的东西消失了，于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终于给心学招来了祸。岛国王学受朱学影响越来越大，很可能也是因为支持朱学的幕府在发挥作用。”武田信说：“其实我觉得挺悲哀的，学说不能依靠它本身的魅力生存，反而要看背后支持它的力量。”林南一说：“莫说是儒学，就算是当年释迦牟尼每到一个地方，首先考虑要接触的一定是当地的豪强。”
两个人越聊越觉得沮丧，林南一转过身去，面对着粉墙，心里犹如万马奔腾，在过去五六年的时间，他能坚持练习冥想，五六年之后的今天，他却走了暂停练习的想法。武田信说：“冥想就是要训练沉静和专注，就是要通过长时间的训练做到定。可我能够看的出来，你这个人本来就有些迟钝，长期的冥想训练反而让你更加的迟钝。迟钝并不意味着清澈透明，相反，它意味着一种持久的混浊。”林南一说：“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冥想抑制了我的暴躁。”武田信说：“迟钝的人不会太暴躁。”林南一说：“我来此目的是奉命向你请教岛国阳明心学是如何传承和发展的，这里面有一个重点，就是岛国儒生是如何在生活中实践心学的？”
武田信说：“岛国心学的渗透力的确很强，大家听了阳明的故事，都觉得这个人非常有人情味。如果你正身处于黑暗中，你是否向往光明，心学就像是一束光，只要寻着光前进，大概会有所收获。”林南一说：“年少是有赤子心，所以能够在读书的时候保持专注，后来我发现自己在读书的时候，经常心里盘算着其它的事。”就在这个时候，武田信的老友余公善不请自来，打开内室的门，一边坐下一边索要茶汤，看见林南一，他一脸鄙夷，说：“这就是信奉未尽之学的庶子？”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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