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3)

倒下的楼宇把周围围得密不透风，前面争吵的两位明显遇到对手。

“你妈买皮的，你以为你是个锤子哦，鬼子一来，一开枪你就掉头找妈呢。”

“恩里牙打叉，你个王八盖子。我先给你报销了，我机枪上膛了，我先把你突突了！”半截已经对准了那位同僚。

当一个湖南兵遇到四川兵，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动手解决，但是真的动手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有多余的力气为自己证明。

“沉舟破釜，掌灯焚书，告别了形影相随的老八股，惊回首老秀才……”这位川军才子唱起了青鸾袄。

“冷水泡茶慢慢浓太阳出来晒山坡桑木扁担软溜溜三根丝线三尺长四季花魁……”对于突如其来的文斗，半截也唱起了湖南民歌。

两个弱智般的排头兵，在扭秧歌似的领着行军队伍不知方向地行走，而八嘎还在焦急地观摩着已经被烧地破洞的地图，扭曲的路线像蚯蚓爬满八嘎的脑壳子。

“你看那里啊看那里！”唱的起劲的川军同僚随手指向前方一栋破损的建筑。

“砰！呲！”

半截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同僚的脑壳子后窜起一团血雾。一颗子弹完美且精准地透过他的帽子中央，然后血液流下淌满他的面颊。

顺着他的指向，那栋废弃的建筑里再次抬起一个头皮，透过黎明的阳光，炮灰们再次看到熟悉的头盔微光。

这位川军兄弟微微张嘴，似乎要挣扎一下站直身板，然后半截就看见笔直的他笔直地向前倒下。

被溅了半脸血的半截无意识地抽动半边嘴角，然后有意识清醒地大喊“日军！”

半截的大喊几乎把对面的日军吓了一跳，炮灰们四散一团，寻找着可以藏身的掩体。原本齐整的队伍再次被打乱，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满意的九二重机枪的子弹覆盖。

迟来的机枪打击并没有让日军失望，任然有不长眼的同僚在平地上死窜，然后，然后他们就被机枪的火舌舔倒。

半截第一个拉起枪栓，以跪姿射击方式向那栋索命的建筑倾斜着从日军手里夺来的机枪子弹。旁边的细狗还没来得及拿出口袋里的机枪弹夹，倒是先扑倒在地。半截在慌乱之中坚持打完机枪弹夹里的子弹，然后就在卸下弹夹时突然狗吃屎一般扑地。那是自己的骡子细狗向后拉扯着他的双腿，随即子弹垂直地落在刚刚半截跪姿射击的位置。

侯岳幸运地躲在一个半人高的墙体后面，子弹再次卸掉了他墙体的一个角。侯岳拉起枪栓也不瞄准，将枪口伸出墙体坐着放了一枪。

八嘎在子弹落在身上的最后一刻跳进了一处掩体后，而身后的同僚迎接了那颗子弹。子弹穿过他的肩胛骨，八嘎从掩体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想拉着同僚的腿拉进掩体。半梭子子弹再次陷入那位挣扎起身的同僚胸口，这次他终于安静了。八嘎依旧没有放弃将他的尸体拉进掩体，他是子弹兵，身上还背着急需的子弹呢。

炮灰们连滚带爬地钻入低洼，墙体，废弃楼体，或是趴在死去同僚尸体后。二少爷连滚带爬地滚进侯岳的墙体后，双手扒拉着胡乱射击的侯岳胸口，那种行为近乎同性骚扰。

侯岳一脚踢开了二少爷，顺带再在他的脸上赏了一巴掌“你摸地我心慌！差点把劳资推出去。”

鸡头的表现无疑是最亮眼的，他不断地抬头向着那座九二机枪阵地射击，刚刚被打死的同僚是他的小弟。

九二重机枪终于要换弹了，

蚊子抬手一枪速射，鸡头清楚地看到那头小东洋向后仰去。然后四周的楼体冒出了更多的枪口火舌。

“我谢谢你啊！要死啦！扑街！”鸡头朝着蚊子吼道。

“不客气！”蚊子丝毫不在意自己捅蜂窝的举动。

“回击！回击啊！”四处传来八嘎畏缩且无能狂怒的嘶吼。

“我要被你整死了，还击，还你妈的！”侯岳做靠在墙体后，他的墙体正在被一点一点地被子弹啃咬，以至于他不得不半趴在墙体后。

二少爷终于有数了一回，拼命的在四周扔着烟雾弹。这是上次在打炮兵阵地缴获的，也是整个淞沪战场最稀有的物资。二少爷保命的手段是非常多的，不得不说他之前不拿手榴弹只拿烟雾弹的举动拯救了自己，也拯救了侯岳。

侯岳终于有机会探出头来观察四周，日军的枪声逐渐减少，他的不会在看不见的目标里浪费子弹，至少还在呻吟倒地的同僚还是时不时收到子弹的光顾，然后呻吟与惨叫一个个停止。

“别叫了！”侯岳提醒还在惨叫受伤的同僚。然后一发子弹打在他的屁股旁边。侯岳吓得向另一边扭动身躯，顺便也赏了自己一耳光。

半截和其他机枪手徒劳地回击一个又一个弹夹，丝毫不像日军那样知道节省子弹，这种行为无异于愤怒和发泄。

“细狗！细狗！弹夹！他妈的！妈的！你他妈的！啊！我你！”半截开始抓狂到语无伦次。他还在想着刚才第一枪打到自己脑袋上会是什么样子。他又想起鸡头那小弟的死状——真他妈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