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回

“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可以出发。”吴邪说，“镜子里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都是反的，我们自从有了宿营的目标，就已经进入这里的圈套了。”

“嗯，我觉得是因为这里烟雾的问题，要么就是我们吸入了某种菌类的孢子而产生的幻觉，前者可能性更大，这里地形风水都有古怪，探不清路也正常。”

“哑巴张居然没发现问题？”黑瞎子问，胖子笑着看了看君落卿：“别是你小丫头耍花样。”

张起灵摇头，解雨臣又冲君落卿问

“落卿，你怎么看？”

“我看各位都是老狐狸，道上的行家，一个比一个狡诈，哪里轮得到我耍小聪明呢？哦，你们最好少带点装备，帐篷什么的先扔在这，我们上次并没有从炸开的坑内出来，是从对着洞口的石缝出来的，因为下去之后，这里莫名其妙就塌陷了，不过年久的墓室塌陷也很正常。”君落卿蹲下，从地上捏起一把土仔细瞧着，半晌，又稍作移动，继续翻看土壤的新旧

“如果能忍住冷，最好也脱掉外套。”她思索一阵，这样对其他人讲

“云顶天宫里也有这么一段云母石缝，长白山是活火山，这石缝深处的温度应该不低。”

“随你怎么想，你不嫌麻烦背床被子塞进去都可以。”

张起灵也蹲在别处细致观察，指腹摩擦过地面，捻起一小撮土壤，吴邪和胖子还在考虑随身物的取舍，胖子提议带上所有装备，毕竟这次没有其他兄弟跟着，何况他有预感，这次下面准没这么简单

“还用你说。”吴邪掏出几包压缩饼干丢给他，胖子嘿嘿地笑，拍了拍自己包里的□□，然后道：“怎么样，为了此行新整的，来往可费了不少功夫，总不能光靠人力吧？”

“那倒是。”

“这里的土是新的。”张起灵起身，他看着君落卿，后者点头，接过黑瞎子“好心”递来的工具

“先凿开这里。”君落卿动作迅而猛，凿头卡在石缝里往外扳，四人凿了一阵，发现布满细小缝隙的石壁内是巨大的孔隙，宽窄不一，不少地方的岩石还颇为锐利，总之要通过这，还得费点功夫

解雨臣打开手电朝里照射，却只能照见小片区域，往深处贯彻仍是一片漆黑，他疑惑地皱眉：“是不通吗？”

张起灵对他摇头

“也可能是光经过大片岩石遮挡，往进透就太微弱了。”吴邪说，“难道这石头能吸收光线？”

“我不知道……或许”君落卿摩挲着凿落的石块

“我觉得我们可以选则和你先前队伍相同的方式进去，漆黑的视野夹带不便的环境，不利于我们行动。”

“炸开？”君落卿言语染上了些嘲讽，“其一，你们的炸药、装备、人力是绝对无法满足贯彻云顶天宫那样深的地下宫殿的，其二，二次爆破的风险就是甬道塌陷，对文物机关也可能有损坏，我们还怎么进去？”

“定点炸呢？”

“嘶……要不你还是把那玩意留在下面去用？我觉得相比在地上，地下遇见粽子了可能更需要它一点”

“直接扔棺材里，权当给它过年。”胖子表示认同

“不要忽视我。”黑瞎子笑着玩转手里没上膛的枪，“我打头，哑巴跟最后。”说完又一指君落卿，“小阎罗带路，吴邪你跟在后面。”

君落卿欣然应允，胖子和吴邪已经整理好了物资，他们把包裹分给众人，解雨臣拿出一种装有金丝线的钢球让相邻两人绑上，线足够长，如果有危急情况割断丝线，后方若发现小球中的丝线回位，再另作打算

“一千米。”解雨臣扫过黑瞎子，看向张起灵，他握住背带收紧，保持它尽量和自己的身体贴合，视线轻扫过君落卿的背影，她高高地束了个马尾，放下的手指在皮衣角若有若无的点着，看似心情愉悦地在对应某种乐曲节奏

他见过这种小动作……或者说是节奏，张起灵很少会对过于细节的动作有熟悉感，他试图通过节拍搜罗自己知道的寥寥无几的曲目——没有头绪，张起灵快速移开目光，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即使他在思考时具有的微表情同以往也没什么两样。

黑瞎子带头爬进石缝，直到他消失在君落卿手电光涉及的最远距离中，她才跟着爬进去

初入石缝时内部并不拥挤，脚下崎岖不平，吴邪侧耳聆听，还有水滴落发出的响声，他隐约能看见前方君落卿头上的探照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晕。胖子可谓是非常灵活的了，空间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逼仄，胖子手中凿头敲下一块横在面前极其锋利的岩石，方便于自己通过，卯足了劲从狭窄中穿过，还念念有词：“这是胖爷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身膘费事，啧。”

刚才逼仄的岩石挤压他的肺部，让他有些呼吸不畅，他停下喘了几口气，继续在夹缝中艰难前行，好在这缝隙又宽敞起来，胖子晃着手电喊了一嗓门：“花爷！咱们什么时候到嘞！”

回音的余韵仍在，前方的解雨臣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用手电有规律地闪了几下手电，胖子有些纳闷：能喊出来的事为什么要用手电回应？他用手电照去，却只能看见手电筒昏暗的光晕，解雨臣早已没了踪迹

“我操！什么情况？”胖子瞪大双眼，确认腰上缠的丝线没有断，他还以为是空气和黑暗造成的幻觉，胖子立即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现在，他面前的路径相对开阔，排除岩石遮挡造成的视线障碍和错觉，那么解雨臣，必定是不见了

胖子一惊，心道没道理，前后对话的时间不超过十秒，手电向周围照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可以钻的空洞，难道说前面有？可是为什么他不拿手电呢？

后方张起灵看到胖子的手电光线强弱没再变化，就跟着停下脚步，结果听见胖子的叫喊着询问，本能的反应就是没事，继续朝前走。张起灵为自己的反应紧缩眉头，几乎是强迫自己停下，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阻碍人思考模式，它在控制人的思维和身体？

突然，无数蝙蝠不知从何海啸般袭来，没等张起灵一探究竟，手电筒的光异常熄灭，一切可见光源消失。他镇静地小心向前，黑暗中，他的手想要触摸到石壁，检查是否有机关等打开前进通道，几乎是一霎，张起灵立即将手抚上刀鞘。

没有任何感觉，再往前走，扔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指尖略过之处，似乎只剩下了流动的空气，石壁、光源、同伴……都消失了。张起灵停止了动作，放缓呼吸，尝试通过水滴声等其他异动进行自己下一步动作，可惜这外界因素消失的离奇，连他也无法究其因果。不久，他便发现这处黑暗竟能使人无法集中意志，过于复杂的脉络统统成为纷乱的线条。

张起灵有那么一刻地晃神，在黑暗中，无数细碎光点于虚空中交织成为美丽的画卷，那是一个称得上世外桃源的地界，有众多身着似少数民族服饰的人民穿梭在田间村落，着装上依稀能分辨出他们有自己的部落，山川入云，溪流潺潺，百草丰茂，像古时画卷里才有的美景。

最引起张起灵注意的，还是是矗立在锦绣中一栋酷似张家古楼的建筑。

说是酷似，这幢建筑比起张家古楼更加狭长，倒像是大雁塔那样的建筑了，外观修饰一类虽多有张家古楼的设计风格在内，不过不缺失其它装饰来改动张家古楼装饰的风格，筑楼的风水同样迥异，张家古楼理解为入殓尸体的坟冢抑或是祖坟一类，那么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楼的整体，楼后有山地丘陵，古人理解为屋后地高有屏障，负阴抱阳御风采光，有吉利之兆，安抚亡魂之理

而此栋建筑正向看去不得已窥见全貌，有高地掩盖，背无靠山，在从前极其讲究风水的年代，这种建筑通常不会存在，此建筑模式有佞邪入侵之意，大煞，凶兆，且楼后大片区域内无植被栽种，寓意无灵气滋养，无圣洁之意，简而言之，四面八方看去都不吉利，坐落在这山河壮丽百姓和乐之地倒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张起灵伸出手，指尖轻触这光点拼合而成的影像，不是昆虫，他想。手抓了个空，光点碎裂成千万颗星星飘散在空中，浩如烟海，转瞬即逝。

“嗯？”

都消失了

张起灵脑中没来由地清明，下一刻，本能驱动他抓住什么东西——他在坠落

吴邪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刚从尖锐的石面滚下，衣服上多少有岩石勾带到伤口，解雨臣解开他脚腕的丝线，又掂量了自己系在胖子身上那根，说道：“应该还在上面，离咱们不远。”

话音刚落，胖子一个前滚翻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脸上还有道血口，大概是掉落时被划伤的，他神情恍惚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他奶奶的，见了鬼了……”

最先下来的黑瞎子边整理袖口边问他：“你不会在上面睡了一觉才下来的吧？”

“卧槽！天真，你猜我刚看见什么了？！”胖子难得没回怼瞎子逗他的玩笑话，连疼都忘了喊，瞪着眼珠子就去摇吴邪的肩膀：“我靠！我看见云彩了，还有张家古楼！”

“你说什么？”被晃的七荤八素的吴邪立即制止了他作乱的手去检查胖子的眼睛有没有出问题，“你说你在这看到了张家古楼？”

靠着甬道小憩的君落卿闻言悄悄眯眼斜睨说话的胖子，吴邪问同样惊讶的解雨臣：“小花，你也看到了？”

“没有，我攀着石壁下来，什么都没看见。”

“别看我，盲人一个，没看见那邪乎玩意儿。”

吴邪摇头，双手摊开表示什么都没有，刚想询问君落卿详情，她抢先答道：“没看见。”

“胖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也没啥新奇的，就是我走着走着就感觉跟走道黑洞里了一样，石壁都不见了！胖爷我正纳闷儿呢再一睁眼那张家古楼就跟放电影似的立我眼前了，末了还看见云彩穿裙子扑蝴蝶呢。”王胖子吸着鼻子，摸了摸脸上的血口，“哎呦，疼死胖爷我了……”

这时，细碎的石块从甬道斜上方的缺口处滑落，张起灵从上方一跃而下，身姿矫健轻盈，他拍去身上的土石，吴邪对他道：“胖子说他避着石头走发现周围都黑了，摸不见石壁，还看见了张家古楼，但是我们都没有这样的遭遇，小哥你呢？”

“我看见了”

“什么？”

“村庄”

君落卿在黑瞎子身后掀开眼皮

“啊？”吴邪不禁感到头大，“我们见过吗？”

张起灵摇头

“说不定是你之前见过的，总之看着对你和胖子没啥影响，你没失忆，胖子也没受伤，都正常就是好事。”

气氛一时沉静下来，吴邪手指急促地在墙上点着：“我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这一笔，云顶天宫磁场特殊，地球自转后的磁场说不定和这里的磁场产生了某种效应，可能你以为你进入了一个虚无的世界，其实在现实中你仍在缓慢进行之前的动作，有些脑海里深刻的记忆会被放大，导致了你们看到这些。”

吴邪下意识去夹嘴里的烟，顿了一下才缓过来自己不像以前烟瘾那么大了。

“我们没看到，是我们刚好卡到了那个特定的时间。”解雨臣说，“没有人割断丝线，证明都没有遇到危险，单纯看到曾经记忆里的痕迹，对张起灵来说倒是好事。”

“还是要提防。”

“手电打好，走吧。”君落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手电向前一照，“墓门就在前面。”众人相视，随即跟上

“这云顶天宫还有这么个入口，你说会不会是汪藏海怕自己在地宫里迷路给自己留的后门，一座墓假设有两个入口，不是加大它被盗的可能性么。”

甬道两方的墙壁上，铜人托举着莲花灯座，幽暗的烛光随微弱的气流摇曳，长袍下罩着的不是双脚，是龙的尾巴嵌入墙壁，短短地露出一截。

“谁知道呢，汪藏海当年修建这么大一所地宫，动用的人力物力足以载入史册了，现在连野史都没有记载，保不齐再过几年又有人发现了其他入口，得亏小花有关系，咱们已经算是走捷径了。”

几人徐徐接近入口，张起灵凝眸而望，只见门扉上部饰朱雀，中为铺首衔环，下有云纹百鸟，纹理流畅，旁的门柱与门轴相接，石门高大，门环衔于凤嘴之处，两两相对，精巧雅致。

“别动。”张起灵轻声道

他们停住脚步，张起灵蹲下仔细端详着地面石砖的纹理，偶尔用指节敲打砖面，时而向甬道顶部看去，不久，便听他道，“没事，承重装置只是为了自动开启石门。”

“这算是墓室里的门吧？”王胖子朝来的方向指了指，“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我看了，这墓室有的是封门，看来是明清往前的建筑了。”

君落卿歪了歪头，嘴唇一碰一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嗯？我刚就觉得不对劲，这里以前好像是有正门的来着，难道是地震把那儿震塌了？”

“你刚说什么。”张起灵冷冷地转向她。

“神佛保佑，出入平安。”君落卿拖长尾音，倒是把解雨臣逗笑了：“你还信这些，我记得第一次找你下斗你可是亲切问候着墓主人进去的。”

“不信。”君落卿挑眉看了吴邪一眼，再移开视线

“她要是有能力估计得把门给踹开。”黑瞎子说

沉重的石门发出古旧的闷响，众人身后的长明灯在这时猛地熄灭，迈过门槛，君落卿突然语气轻快地笑盈盈道：“看来，你们出去会麻烦了，这石门……是单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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