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红妆换白衣

新年的黎阳，洋溢着浓浓的喜庆之气，孩童想着可以拿着压岁钱去街上买些糕点。

商贾想着新年里能够把铺子扩大些，再进点紧俏的货可以卖点好价钱。

而庄稼汉想着可以待到春祭后，和主家多要点耕地，争取个好收成，赚点银子修缮一下老宅。看似平静安详的京都，却涌动着一股股危险的阴谋。

正月初七，大周传统人节。相传太始之初，宇宙混沌，天地间无色无相，天人女娲感到有些孤独，就用水和黄泥分别创造了鸡、狗、猪、羊、牛、马，到了第七日便创造了人。

人自诞生以来，就把每年的正月初七定为人节，当天，家家户户都会制作花灯、戴花胜等方式来祈福家人和好友平安、祥和；文人、贵族会结伴出游赏景，往往采用“诗歌”的方式表达对远方亲朋的思念。

诗曰：春盘食菜思三九，人日书幡诵百千。表达之意约莫过于此。这一日，黎阳家家户户，早早就把各式花灯挂在门前，妇人搀着孩童，走到河边，放下扎着花环的纸船，看着纸船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更加思念远方的丈夫。。

水流渐渐远去，将不再复流而回，而苦苦等待的黎阳，该来的终究会来。几匹风尘仆仆的战马，叩响了黎阳向北的城门。

这一日，风雪骤紧这一日，天雷轰轰。尚在休沐的王公大臣，被紧急招回至太和殿议事，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一份来自兖州的八百里传书，如天崩地裂般的炸雷，炸的所有人呆立当场。

片刻的沉寂后，撕心裂肺的哭嚎，高声呵斥的怒骂，响彻整个大殿。绝望、愤怒、悲伤、质疑各种情绪交织在所有人的脸上。没有人敢面对这个可怕的事实。全军覆灭、国君阵亡。

“陛下，陛下啊，怎么说没就没了”满头皆白的鸿胪寺少卿左文正，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老人躬起身子，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突然匍匐在地，大声嚎哭不止。

边上的几位大臣，抹着眼泪过去试图把老人搀扶起来。

大雪纷纷，有风无声，染白了紫禁城的琉璃；染白了汉白玉的阶梯；染白了凌烟湖的青松水榭。

大殿内渐渐恢复了安静，如死般的寂静。林儒季拖着沙哑的嗓子开口道：“这是晌午兖州洪道元送来的传书，之前他已派人潜入北蛮，确认信中所述皆为事实。”

哭嚎声又随之响起，阵阵哀嚎扣人心魄。林儒季继续道：“陛下骤“崩”、大军阵亡，大周如遭五雷轰顶。正值国难之际，尔等肱骨臣功，还需暂且放下悲痛，召集各位聚集于此，共商这善后事宜。

我已托元庆王爷入宫，禀告皇后和太后此事。想必宫中很快会传来旨意。”

“商议、商议个屁，赶紧再征集兵马，誓要与北蛮人厮杀到底。此仇不报，咱们亏为大周人子。”兵部尚书宇文阖大声嚷道。

“二十万大军都没打过北蛮，再派多少人去，还不是一样送死吗。北蛮人没趁机攻打兖州，就是苍天可怜我大周了。”黄门侍郎刘清，小声的在底下嘀咕着。

宇文阖耳朵一动，听到刘清竟说出如此丧气之语，顿时哇呀呀大叫，如山的身躯压了过去，狠的不把这人当做北蛮人给撕碎了。

有人拉扯刘清、有人劝慰宇文阖，大殿内顿时乱做一团。

“肃静”尖锐的嗓音从殿外如剑一样刺的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太监总管张英，手持拂尘出现在殿门外，高声呵斥着在场众人。

身后慈怡搀扶着孝贤缓步的往殿内走来，姬炎、姬阳等王公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慈怡搀扶孝贤缓缓登上放置龙椅宝座的台阶之上。

十三条金龙鳞次栉比，张扬五爪的龙椅，少了那席黄袍的衬托，显得有些黯然。

孝贤端坐在龙椅的右侧，手在不停的转动着佛珠。慈怡静立一旁，清冷的眼眸，掩饰不住的凄然之色。

哎！苍老的叹息声，飘荡在大殿空中。孝贤重重的叹息后，缓缓道：“众位卿家，哀家是个妇人，从不过问朝堂之事。

可是这半截身子即将入土了，临了，临了，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可怜的阔儿。”说完，孝贤自顾自的呜咽抽涕，惹的众臣也跟着哭起来。

孝贤顿了顿，继续说道：“哀家只想与诸位臣公说一下，这大周数百年基业，虽有坎坷，但从未遭此大难，如今国无君主，外有强敌，咱们啊...咱们可不能乱。

你们都是朝中重臣，你们乱，这大周国也要乱了。”

宇文阖踏前一步，声如洪钟道：“太后圣明，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危难之刻，更要同心同德，共赴国难。才能告慰陛下和大周20万战士的英魂。”殿下众臣有沉默不语，有应声附和，似乎开始慢慢从绝望的情绪中缓和出来。

孝贤抬眼扫了一下众臣，开口道：“林丞相、还有元亲王，陛下出征前，命你二人监国，此时还需你俩能够同心同德，主持大局。”

沉默不语的林儒季和姬炎同时出列，躬身道：“谨遵懿旨。”

孝贤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牵着慈怡的手，轻声道：“朝堂之事，暂且让臣工们处理吧，你陪着哀家，把烈儿那孩子也先接到坤宁宫来，咱祖孙三人在一起，有个照应。”

慈怡闻言，再也绷不住克制的情绪，用捂着哽咽的哭声，泪水从眼中顺着流淌下来。

消息如瘟疫般快速蔓延整个黎阳城，一时间这个巍峨的京都内外哭声响彻天地。

“红妆换白衣，白发哭黑发”。老人扔掉手中拐杖，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娇娘躲进屋内，嘤嘤的抽啼。

山川恸哭无颜色，

青天不过雪纷纷。

金戈铁马踏蛮荒，

男儿北去不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