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林琅过得相当精彩。
时不时就有人要约她见面,请她喝茶喝咖啡。
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简直比她自己创业搞钱的时侯还要忙碌。
对于这些人,林琅都是拒绝。
刚开始时拒绝得极其敷衍。
“我不跟陌生人见面,不安全。”
“没空啊兄弟,打工人都007你不知道?”
“想问当晚情况?我知道的都给警察说了,你联系他们吧!”
等到电话拒绝不顶事,这些人蹬鼻子上脸地,跑到她上班的地方来蹲守。
那不好意思,她要开大啦!
毕竟之前电话联系她的,都不是本尊,而是下面的助理秘书。
她骂人就喜欢当面骂,欣赏一下对方既骂不过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
“贺先生?对不起,不认识,不想见,麻烦你们让让。”林琅皱眉看着站在面前拦住去路的两个一米八精壮男。
两个浑身都是肌肉的壮汉毫不意外她的回答,但显然并不将她的拒绝放在眼里。
“林小姐,我们老板就在车上,只是过去说几句话而已,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是呢,小姑娘,我们老板不会亏待替他办事的人的。”
林琅上下打量了这两人一番,确认这破事,不见一面将话说绝,就不会停止。她收起手机,揣在兜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行吧。”
她要开大啦!
毕竟之前电话联系她的,都不是本尊,而是下面的助理秘书。
她骂人就喜欢当面骂,欣赏一下对方既骂不过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
园区划分为九个区,林琅的公司在f区,每个分区内部是不能行车的,车子要么是通过园区主干道的不同分区入口停进地下停车场,要么就是临时停车,停靠在主干道路边。
贺先生所在的豪车,自然是停在路边上。林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豪车后座的车窗也缓缓降了下来。
车子里的中年男子神情冷硬,严肃刻板,看着快步而来的林琅,眼神深邃,里面暗藏汹涌,隐着令人难懂的晦暗。
“林琅?”语气傲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仿佛这两个字说出来,都让他尊贵的嘴巴受累了。
有钱人都戏这么多的吗?!你不知道我是谁会纡尊降贵跑这一趟?
林琅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是我啊。”
贺先生抿紧了唇,怫然不悦。他向来自持身份,多少人削尖脑袋钻营,想跟他搭上话呢,现在他亲自来见一个小姑娘,那都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
对方居然这副态度,真是不知好歹!
他这半辈子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唯一的不如意,就是林琅。
他板着脸,目光发沉地盯着林琅,一张口,就是一股爹味:“小姑娘,对长辈要有礼貌一点。”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林琅特别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地道:“贺先生,大家都文明人,总是应该有点廉耻心的对不对?这一天天的,是骚扰,是在犯罪边缘大鹏展翅知道吗,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还是那句话,知道的,我都给警察说了。你们找我,如果是想妨碍司法公正,很抱歉,我是守法的公民,帮不上这种缺大德的忙。”
“最后。”她语重心长地道:“有空就好好教孩子读读刑法吧,别整天挖空心思约年轻小姑娘见面。”
贺先生都被她气笑了。
沉默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慈祥和蔼的,属于长辈看小辈的“爱”的眼神,自顾自地说:“看我,都忘记跟你说了,我跟你大伯是多年老同学了,当年还约定要是有缘分,就结个儿女亲家来着。”
林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要是换了其他人,可能会花容失色愤怒又彷徨。
林琅不会。
她只是不屑地瞧了贺先生一眼,语气里满是怜悯:“贺先生,醒醒,大清亡了,时代变了!”
还以为长辈父母能掌控子女生死,随意安排子女晚辈的人生吗!
这种宛若看智障的姿态……
感觉被冒犯到的贺先生火上心头,冷硬出声:“年纪轻轻不修口德,作为长辈,今日我就教训教训你!”
他话音一落,原本垂手立在两侧的壮汉立即上前一步,往夹在中间的林琅逼近,抬手就要按住她。
林琅颇为诧异地看他一眼。
眼神里满是困惑。
你是没跟你的好大儿交流过吗?不知道他当晚是怎么样被打成那样的吗?
老子撂倒他打断他的手和脚,也就几秒钟而已啊!
既然有人主动求揍,那她就不客气啦!
她出手是一贯的快,往左侧滑一步,抬手就扼住左边壮汉的手腕,用力一带。
信心满满的一米八壮汉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林琅身上摔过去。
但很快就被林琅拎着腰带,一把掼了出去。
“砰!”
精准地砸在贺先生降下车窗的那扇车门上。
贺先生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声“砰!”
另一个壮汉也砸在车门上。
贺先生又条件反射般抖了一下。
他这不是害怕,纯粹就是人突然听到耳边巨响的时侯下意识反应。
直到林琅晃了晃手机,笑容核善地提醒他:“要让警察过来请你们一起喝个茶吗?”
回过神来的贺先生,表情沉稳,强撑着脸面,说话却阴恻恻的很不中听:“是我想岔了,有的事还是得让你长辈来跟你聊。”
林琅对此嗤之以鼻。
林家又不是什么友爱和睦的大家庭,想要道德绑架亲情绑架,那也得有那玩意才行啊!
贺先生咬牙切齿地吩咐开车,林琅热情地冲他挥手道别,还贴心地大声给他建议:“嗐,贺先生,你跟我大伯感情那么好,结什么儿女亲家啊,你们亲自上不就行啦!你家儿子废了,我大伯还能带过去一个现成儿子呢!”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匆匆忙忙赶下班的社畜多了去了。方才几人拉拉扯扯时,就有人放慢脚步看热闹,现在这话一出,就有人忍不住哄笑。
贺先生气了个倒仰,重重一拳捶在车座上。
“这个不孝不悌的畜生!”
两个保镖一个司机恨不能将耳朵捂上。
但是吧,即使是端谁的碗服谁的管,老板骂得这话他们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认可。
讲道理,你辱骂她是畜生没问题,可是你凭什么骂人家不孝不悌呢,人家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好吗?!
周五下午五点半的时侯,林琅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顾清辞”,她挑了挑眉,手指一划,接了起来。
装模作样地问:“你好,哪位?”
号码是那天晚上美人儿将手机解锁给她妈妈打电话之后,林琅偷偷查看本机号码之后存起来的。
可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偷偷摸摸地存了号码,毕竟这事看起来就挺猥琐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失真,听起来挺拘谨的:“林琅你好,我是阮清辞。”
林琅浑身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道:“阮,阮清辞?”
整个人跟被天打雷劈过一样,表情空白,呆若木鸡。
不是顾清辞吗?!
难道自己弄错了?
不应该啊?
自己这条小命,到底还能不能保住,再活它个五百年?!
她在这边儿玩头脑风暴,整个人思绪混乱。那边儿阮清辞听到她结结巴巴地念名字,略微停顿了一下,迟疑着,不太情愿地添加描述形容自己,以便林琅迅速将人对应起来:“就,就21号那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
一回想起8月21日晚这个关键词,林琅飘在半空的灵魂瞬间复位。下意识地扬起营业笑容,温和有礼:“不客气,谁遇上这种情况不得搭把手呢,对吧?”
阮清辞心想,那可太多了啊!可她又不是来跟林琅辩论的,自然不会反驳。顺着林琅的话就往下走:“那受了你恩惠,请你吃个饭聊表谢意,也是应该的,对吧?”
为了顺利约到人,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还有你前两天跟张律师提到的事情,这事情的进展,也想跟你说一下。”
林琅本来特意跑去见义勇为,就是为了搭上这条线,根本不可能推辞,更何况又发展了新支线——名字一样,却改了姓,那肯定是她家庭有重大变故。
而这个变故,必须是她爸对不起她妈啊!
合理猜测一下,男人有钱就变坏,在外边儿有私生子了呗!而且必定是中年老男人独有的“家产是要留给儿子”这种奇葩的脑回路,不然都不能够惹得原配和婚生独女如此决绝。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那我就厚着脸皮蹭你一顿饭啦,时间地点你定一个?”
阮清辞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都轻快不少:“我现在就在你公司附近,你什么时侯下班,我好过来接你。”
林琅已经麻了。
在做笔录的时侯填了公司名字后,自己的一些信息对这些人来说就跟透明的一样。贺家既然都能知道,没道理阮家不知道。
她垂下眼,轻声道:“今天不加班,六点下班就走。”
对面柔软清澈的声音传入耳中:“f区对吧,我在下面等你。”
林琅下来的时侯,太阳仍然灿烂得令人不敢直视。她单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外走。
手机不停震动,她摸出来一看,工作小群里,一群人正在刷屏。
“卧槽卧槽!我看见了什么?现实版的宝马香车美人嗳,每一样都令人疯狂心动啊!”
随着这话,附上一张美人儿正倚在车侧等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琅一眼就认出来上面的人是阮清辞。
“小姐姐你身边只缺一个我!”
“上面的滚开,小姐姐明明是来接我的!”
“上面的都给劳资起开!小姐姐看我,年轻帅气可入赘,彩礼可以要园区附近一套房吗?求求了!”
“我也看到了!滋溜那腰,那腿,那胸我也可以,姐姐性别别卡那么死!”
“想跟小姐姐贴贴”
……
在一群花痴颜控的口水中,有几条信息就显得分外扎眼。
“做女人就是好啊,傍个大款就啥都有了。”
“是啊,干不下去还能嫁人。我们就不一样了。”
……
这些奇怪的东西一出来,群里刷屏的花痴的众人都静默了一霎。
林琅手指飞舞,难得地在群里发出自己的第一条信息:“什么玩意?”
她这一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群里噼哩啪啦地一顿开喷。
“这是什么年代出来的怨种啊?”
“这心思就龌龊,总之别人的成功都是靠不正当交易,自己的成功就全靠实力呗!”
“这种人还能成功?别瞎说!老天还是长眼睛的!”
“嗐!多大事,不成功就是怀才不遇呗。反正人家总是一套一套的!”
“就是不能承认别人是真优秀,自己是真的挫!”
被怼了的几个人还不服气,双方混战起来。
一边儿坚持就是傍大款,一边坚持这是富二代。
林琅默默地给富二代这边儿投了一票。
阮清辞可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嘛!
这事发生到现在,已经十天了。遇到这样的糟心事,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要说一点儿没影响,也不太科学。
阮清辞现在状态,可算不上好。
这是林琅走到近前时,第一个感觉。
虽然还是回头率超高的美人儿,但比起那晚意气风发,笑起来还超甜,的样子,显得阴郁憔悴了不少。
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案子的情况,两人是在车上说的。
私密空间,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旁人听了去。
“律师说,因为未遂,即使赢了,也就是判个一年半载。”
“更何况,按如今的情况,能不能赢,尚是五五之数。”
“警方查不出来药是在哪个环节下的。而按目前的线索,只能推测出来大约时间。”
“在推测出来的时间范围内,我恰好是在路上。司机和车子,都是我家的。”
阮清辞的表情越来越冷,说话语气中强抑着的愤怒与痛恨却愈来愈重。
“我在车上喝了水,警方也在我家地下停车的地方附近垃圾桶找到了那瓶喝剩的水。经过检测,上面有我的指纹和唾液dna,但水里面没有药物成分。”
林琅欲言又止。
傻姑娘,瓶装水可以换啊!
保存一瓶你之前喝过的水,然后换掉下了药的那瓶,这不就成了。
阮清辞很快就解开了她的疑惑。
“警方查过瓶装水的来源,也查过司机最近的通讯记录、出行轨迹、财务情况,调查显示,一切都没有问题。”
林琅懂了。
千安俱乐部这边查不到什么可疑之处,阮清辞这边也查不到,贺继开那边也查不到。这一切看起来,就是阮清辞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人有意或者无意下了药,最后贺继开遇到药效发作的阮清辞,脑子一热想要趁虚而入,但是刚开了头就□□趴下了。
这样一来,缺乏关键性证据,即使官司大获全胜,顶了天也就判个一年半载,更何况还不一定能赢。
毕竟贺家也不是白给的,也能请到大牌律师,可以从很多角度来辩护。比如说贺继开只不过是口花花了两句,其实没有犯罪意图,是阮清辞和林琅反应过激当场将人打了个骨折之类的。
总之这都是一场误会啦。
即使这个角度洗不脱,还可以说是感情纠纷。
这一点也很让人头疼,贺继开追求了阮清辞将近两年,对阮清辞身边的人,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同学,态度都端正得不得了,刷了不少好感度。
至于说到贺继开当晚还准备了摄像机之类的,但那不是没开始就被林琅打残了么,什么都没录,随便找个理由就过去了。
即使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事就是贺继开一手搞出来的,可是找不到定罪证据,就一切白搭。
但更雪上加霜的是
“前两天你给张律师说了贺家找你的事情,我爸说女孩子在这方面天然吃亏,这事真闹出来,即使赢了,对贺家来说也不痛不痒,但对我,还有我家影响会很大。”
阮清辞眼神莫名地瞥了一眼林琅,声音却放轻许多,吞吞吐吐地道:“况且如果你被拿捏住了,贺家反咬一口也不是没可能的。”
林琅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心想,开什么玩笑,不说别的,光是贺家会要自己小命这个坎,就过不去啊。
她的眼里闪着阮清辞看不懂的光芒,语气却分外的坚定。
“不会。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吧,但做人的底线还是要有的。”
她这是在郑重表态,我肯定是坚决站你这边儿的!
阮清辞霎时觉得眼眶一酸。似乎这几天来的迷芒与郁闷,都有了出口,被人轻轻抚慰。
这几日里,就像是一出荒诞剧,让她看到身边的家人、亲戚,隐藏起来的那部分狰狞与荒谬。
这让她身心俱疲。
在确定胜率并不太高,即使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后,爸爸就明里暗里表示闹大后会坏她名声,成为圈子里的谈资,对她未来影响太坏,甚至会牵累亲戚朋友。
说得妈妈也开始忧心动摇,更别提其他亲戚了。
似乎她整个人的价值,在于是否有一个清白名声。
她之前的优秀,取得的成绩,在所谓的清白名声面前,一文不值,毫无意义。
以前在她眼里和蔼可亲的亲戚朋友,在听到可能会被连累利益受损时,能够为仅仅一个可能性,都纷纷站在她爸那边,一力劝她:
“总归这事好说不好听,这不是没得逞吗,可能真的是误会,不然那个谁,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将人打成那样?”
“不如这样,贺家那边给你赔礼道歉,这事就此揭过,这样大家都体面,也不伤和气。”
她甚至有所猜测,若不是她和妈妈态度过于坚决,爸爸甚至会考虑让她应了贺继开的追求。
这个猜测真的是令人不寒而栗。
但她有一种荒谬的预感,她的爸爸,就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