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逃犯

淡淡月色照在紫东这座小城之上，沿途灯光打下，映射出一条似有似无的小路，黑暗的气息渐渐蔓延，只是街边的人还未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苏明凡躲过一道道灯光，在黑夜中找寻着黑暗的来源。

印象中，刚才那人就是从这里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此时他刚刚把戴雨涵送回家，没有多想就又重回到了遇见那个行为古怪的陌生人的地方。那个陌生人承载着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疑问：高宇磊和李正洋之间的关系、李正洋的那通电话、魏永彬的悄悄话、澳门的逃犯……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那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苏明凡在一条条街道上静悄悄地寻找，明知道找到那个人的几率并不大，但他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这次如果错过后他不知道下一次将等到什么时候。

走着走着他已走到上河路，来到那家新开不久的游戏厅前，刚在教室门口遇到的那两个学生正勾着肩从游戏厅走出来，激动地讨论着刚才酣畅的游戏体验：

“刚才要不是我选错了人物，怎么会让你侥幸赢了？”

“切，嘚瑟什么，下次我用你的人物照样虐惨你。”

“说什么大话，有种下次咱练练？”

“练练就练练。”两人一来一往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服。

“不过，”其中一个男生左右看看，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刚才那个人你不觉得可怕吗，穿奇怪的衣服，面无表情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像个幽灵一样。”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可不是，我现在回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苏明凡听到二人的对话，急忙跟上叫住两人，“张康、陈发，你俩刚才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是怎么回事？”

两人被苏明凡突然的叫声吓到，一回头正看到苏明凡一脸着急的神情。张康有些不解地问：“你认识那个人？”

“哦不，”苏明凡刚想说出来自己的目的，转眼又想到了下午魏永彬对他说的话，情急之下他编出一个理由：“我刚才钱包被人抢了，追他的时候跟丢了，抢我包的人跟你俩说的那个人的特征差不多，所以问问具体的情况。”

“这样啊。刚才我俩正打着拳皇，那个人突然就走过来问我俩知不知道花园路的‘信仰舞厅’在哪，我俩刚开始没听懂他说的什么，他又说了几遍我才弄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我俩给他指了指路，他戴上他的那顶鸭舌帽就跑了出去，跟个特务一样，怪吓人的。”

“你确定他问的是花园路的‘信仰舞厅’吧？”苏明凡再次确定道。

“没错，不过明凡你要去找他吗，我给你说我刚还看到他腰间别着个黑东西，弄不好会是手枪呢，你就别……”陈发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明凡打断。

“谢谢你俩了，我先走一趟。”苏明凡拍了拍陈发，随即就向着花园路的方向跑去。

陈发愣愣地看着苏明凡跑远，而张康则缓缓说道：“这兄弟，脑子进水了吧？”

“信仰舞厅”位于花园路的尽头，途径一条空无人烟的小路，舞厅华丽的装饰和热闹的气氛与漆黑寂静的小路形成鲜明的对比，舞厅内彻夜通明的灯光也扮演起叛逆者的形象反抗着不再辉煌的城市。

苏明凡蹑手蹑脚地穿过一片黑暗，一步步接近着他想要的答案，不觉间，他悄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即将进入舞厅的前一刻，苏明凡猛地停下脚步，立即又退了几步，

逼近舞厅旁的一条小巷旁。

线索，似乎在他的余光中闪过。

苏明凡贴墙而行，缓缓从小巷外探出半个头，眼神逐渐深入小巷。

小巷的中间，有两个人相对而站。小巷本就没有灯光，加上舞厅吵闹音乐的刺激，过往行人几乎发现不了那两人。两个身影如幽灵般融入了漆黑的小巷。

苏明凡本来也不会发现小巷中有人，但就在他从小巷中经过时，一个上下移动的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才使得他再次回到小巷旁，细细查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那两人离苏明凡所站的位置并不远，所以苏明凡并没有花费很大的力气就渐渐看清了两人的体型特征：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在一袭黑风衣的映衬下显得神秘无比，指尖所夹烟头亮起的火星正是刚才苏明凡看到的光点，而最能让苏明凡确定他身份的是他头上戴着的一顶鸭舌帽；至于另一人，除了身材又瘦又低外，苏明凡并没从他身上看出其他有亮点的特征，但奇怪的是，苏明凡觉得那个瘦小的身影看起来竟有些熟悉。

这时舞厅外放音响刚刚结束一首歌，刚好处于放下一首歌之前的空当。苏明凡暗中叫好，凑近耳朵想要听二人在说什么。

但不幸的是，今天刮的是南风，而苏明凡站在南北向小巷的南入口，那两人说的话苏明凡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能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好在苏明凡听力还算不错，通过辨别，苏明凡认出了其中一人的口音正是他要寻找的澳门逃犯的，至于另一人的口音，听来还带着些许稚嫩，在苏明凡听来倒有点儿像高宇磊的声音。

这样一来，苏明凡不禁怀疑小巷中瘦小的人就是高宇磊。但高宇磊怎么会和澳门逃犯待在一起呢？苏明凡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于是他向前探身，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突然间苏明凡感觉脚下一滑，手掌蹭过墙壁边缘，他用尽全力终于稳住了身形，但他的手劲之大还是在本就残缺的墙棱上蹭下来几块石子。苏明凡想接住那些小石子，但已经晚了。

“当啷”的声音在南风的吹拂下传进小巷，声音很轻，或许不会引起祸端。

但事情并未沿着苏明凡期望的方向发展。

“谁？”声音打破了舞厅换歌空当小巷难得享有的平静。苏明凡整个身子紧贴在墙上，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的踪迹会被发现。

高个儿的男人一手放在腰间，缓缓踱着步子向苏明凡所处的巷口靠近，一时间苏明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歌声从舞厅传来，舒缓的前奏响起，为激昂的**做着铺垫。

这时那瘦小男子拉住了高个儿男子，对他摇摇头，轻声说：“别冲动，洋哥说了，不要生事，也许只是风的缘故呢，你先离开，我随后跟上。”

至此高个儿男子才不情愿地收回手，悻悻地离开小巷。

待高个儿男子走后，瘦小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明凡所处的巷口，随后也转身从另一出口离开。

歌曲播放至**，苏明凡仍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等待着**的褪去。

直到整首歌播放完毕，苏明凡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又过了一会儿，确定了那两人已经完全离开后，苏明凡摸着发麻的双腿重新站在小巷外，此时小巷中已早没了人影，只剩下舞厅的歌声还回荡在小巷中。

苏明凡愤怒地砸向身旁墙壁，疼痛感由手指传导至全身。

次日，苏明凡半个上午都无心听课，他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坐在教室前排的高宇磊身上，他在脑海中将高宇磊的形象与他昨晚在小巷中所见的瘦小男子努力做着匹配。

苏明凡本想在课间问高宇磊详情，但坐在课桌前的似乎是高宇文，因为他从一早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座位。怕身旁的李正洋起疑心苏明凡也没主动去找高宇磊问清楚，于是他就只能静待着时机。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上课时还沉寂的班级霎那间就热闹起来，学生们从各个位置蜂拥至班门，抢着要先离开班级。但高宇磊似乎并不着急，而是依旧低着头在看书。苏明凡佯装去上厕所，等确认李正洋完全走后，他走到高宇磊的桌前。

“今天我们活泼好动的宇磊怎么这么能坐的住啊。”苏明凡说。

高宇磊抬起头，无力地说道：“昨晚上没睡好，今天有点儿困。”

“那就别看书了，走，下楼一起跑操去。”苏明凡语气依旧平缓，但他心里对高宇磊的怀疑更深了一层。

高宇磊合上书，起身和苏明凡一起离开。

“最近都没见你笑过，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此时学生差不多都已经下到了楼下，楼梯上已没什么人，苏明凡开口问道。

“也算不上烦心事吧，这不是因为我哥嘛，他之前因为发烧耽搁了课程，我学习上也帮不了他的忙，我就怕我哥成绩会因此落后了。”

“放心吧，你哥那么用功，不会落下太多的，”苏明凡说，“你俩不笑，有时候我还真区分不开你们了。”

“是嘛。”高宇磊的眼神中多了些异样，像是在窃喜。

“对啊，你俩都快变成一个人了。不过……”苏明凡故意不再往下说。

高宇磊奇怪地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苏明凡说出了下面的话：“你不是宇磊，而是宇文吧？”

高宇磊额头皱在一起，疑惑地问：“明凡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是我哥呢？”

“不，你就是高宇文，因为刚才的问题我在前两天就已经问过你一次了，可你刚才却像是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一样，而且高宇磊从来都不会像你刚才一样看书看那么出神的。”

“这两天事多我忘了你问过我了嘛，而且我也是想帮我哥分担点压力才好好学习的。”高宇磊解释起来语气没有半分的慌乱。

“那你笑一个看看。”苏明凡直接点到正题。

这下高宇文可算是伪装不下去了，叹口气承认了事实：“唉，这回打赌还是输给了高宇磊那坏小子。”

“打赌？”苏明凡不解。

“我弟说要跟我打赌，说我俩试着互换一下身份，看能不能被你识破，我自信我的演技还是挺好的，就答应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哎，我那珍贵的鹅卵石啊，要归他了。”

苏明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真相，不禁笑起来：“你也真是，上回发烧给你烧傻了？明知道你俩一笑肯定就要露馅你还硬要跟他打赌，这样不输才怪呢！”

“喂，我已经够可怜了，你就别冷嘲热讽了。”高宇文无奈地说。

“好好，不开玩笑了，我有正经事想要问你，”苏明凡正了正脸色，“我一直好奇，你们兄弟俩也不住校，那你们究竟是怎么上下学并且来回转换身份的，难道每天早上从农村走过来不成？”

“瞧你刚才还笑我发烧烧傻了，我看你才是真的傻了。我们村离学校这么远，怎么可能每天都走着上下学？是我老舅，他家在城里有套房，平时他们一家都外出打工房子也就闲置下来了。我和我哥，不对，是和我弟，哎，都被你识破了我居然还想着骗你呢……呀，刚说到哪了？”

“你老舅在市里有套房。”苏明凡听得很认真，并没有在意高宇文的口误。

“对对，我老舅家那套房平时没人住，所以我俩就住了进去，家里农活忙的时候我弟就回去帮忙，如果他离开的时间长了我们就会提前约定好特定的时间通电话，互相说说最近学校和家里的情况，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苏明凡发出一声长长的“哦”，总算是对高宇文兄弟二人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那你弟最近在哪呢？”苏明凡不动声色地问。

“我弟？他最近回家了，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弟回家照顾我爸一段时间。”高宇文没有多想就回答道。

听到高宇文这样说，苏明凡也只好暗暗将自己内心的怀疑暂时压了下去。

两人刚要推开教学楼大门走向操场，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便装的黑夜男子用衣领遮住脸和两人擦肩而过，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苏明凡一眼就识别出来，那种气息，分明就是属于那个他昨晚错过的澳门逃犯的！

“宇文，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跟上。”苏明凡对高宇文说。

“可别，你忘了上次课间说话结果跑操迟到被点名的事了？”高宇文随口说起发生在苏明凡和高宇磊之间的事情，熟练的语气就像在叙述自己的故事一样。

但苏明凡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那个陌生人，并没有在意高宇文的异样。

“没事，你先走。”苏明凡头都不回地跟高宇文告别。

“欸~”高宇文劝阻不过，只得放弃。

看着苏明凡在走廊中逐渐模糊的背影，高宇文逐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凡啊明凡，你果然是太在意那个澳门人了，也难怪你没发现，我们兄弟俩其实已经骗到你了。”

高宇文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两个酒窝也缓缓在他脸上展现了出来。

苏明凡此时正悄悄地跟在黑衣男子的后边，与黑衣男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走起来很快，苏明凡也加快步伐，跟在其后。

黑衣男子穿过走廊，走到教学楼外，行色匆匆的样子大概是要尽快离开学校。苏明凡可不愿意再放过一次机会，但他也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他想看看这个黑衣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所以苏明凡并没有急着揭穿他。

但黑衣人并没有给苏明凡机会，他出了教学楼径直就走向校门外，看来他来学校是专程找某个人的，而现在找完了人他自然也该离开了。

苏明凡见状岂能任由他随意离开，见黑衣人就快走到校门口，苏明凡小跑起来就要去抓黑衣人。

“明凡！”

叫声让苏明凡和黑衣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而此时两人仅隔着两米远。

苏明凡极不情愿地回头看去，只见半路杀出的王辉正朝他一步步走来。苏明凡连眨双眼让王辉别碍事，但凭王辉的悟性恐怕还不足以理解苏明凡的意思。

“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嘛呢？”

苏明凡一拍脑袋，他明白这一次的努力又功亏一篑了。

黑衣男子趁此机会迅速跑开，借着校门旁不高的栏杆顺利地逃之夭夭。

苏明凡此时恨不得吃了王辉。“你在干什么？！”

王辉也意识到自己好像破坏了一件大事，无辜地说道：“我也是不知道嘛，我刚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所以就叫了你一声嘛。”

见苏明凡还是很生气，王辉拉着他边走边转移换题：“老兄，你这周日是不是要和梦婷一起去吃饭？”

苏明凡点点头，“对啊，上次说好了要单独请她吃顿饭。”

“唉，怪不得我今天约梦婷的时候被她给拒绝了，原来是被你给掳走了。”王辉失落的状态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担心什么，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苏明凡安慰王辉。

王辉只是叹着气，不再做声。一时间苏明凡的心情受他影响也变得极差，为自己接连错失机会而感到愤怒。

临拐弯之际，苏明凡不自觉地回头望了望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里暗自神伤。

下一次再遇到，会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