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弥王（上）

宛如白纸般平静呆滞的面庞，冷然扭曲抽搐到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就像是包子的褶皱，眼球暴凸，牙关紧咬，青筋颤动，那原本早就应该枯竭的豆大汗珠又滚滚流淌，络绎不绝！

在这一霎那，林墨痛相毕露，惨不堪言，可他心智已失，竟是连一声发泄式的浅呻低吟也叫不出来，无声承受着，只待颤抖由鬓角逐渐蔓延布满全身，体如筛糠，而后倏呼一震，紧握紫林的双手一松，仰面便倒了下去。

“啊糟糕！它要攻击我的精神本源了！”

在一片外人绝对无法涉足的苍茫之地，一场攸关双方生死的“精神之战”正一板一眼的上演着，并且似乎打一开始，双方的攻守角色就已然确定，断无一星半点中途更改的可能。

这里是林墨的识海，也就是他大脑最深处、最神秘且不可测的一块区域，广袤无边却又一览无余，入目处，尽是一成不变，久了就会感到索然无味的乳白色，只在那极遥远仿佛是这片白色世界的最中心处，才有着两小点迥异的黑影，一动一静，虽不起眼，却足够引人瞩目。

林墨本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准确的说来，应该只是他的一丝识念第一次进入他的识海，因为他的真正意识早已在嗜血魔蛛那些惑人心智的圈圈中沦陷迷失，而这丝识念则是他经由日积月累的修炼，在不知不觉中培养出来的，一直都处于懵懂无知不可察觉的沉睡状态，没想到竟在嗜血魔蛛临死挥戈，直指他识海中精神本源所在的危急关头下被激发，始觉醒，也使他终从泥沼一般的迷失中拔身而出，恢复几分清明！

此时此刻，这一丝识念就是完完整整的林墨。徜徉在这白色世界中，林墨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温暖舒适的家中，立时放下尚未成为习惯的所有警惕、小翼、提防，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的，紧接着，远处那两点黑影便吸引住了他的全部心神与观感，须臾洞悉一切，急急忙忙无声惊叫一声后，便识念一动，瞬移般赶到近处，却又茫然无措，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又该如何去做，着急归着急，仍是没有急出头绪，一时间也只能是袖手旁观，暗暗运气。

可是更可悲的是，他连“袖手”的姿态都做不到，因为他只是一丝识念，无影无形无声无息，只可看得、听得、急得，却仍是不得插手其中的那道法门。

“唉，都说谁的地盘谁做主，可我咋就这么失败呢？真是杯具！”面对这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一般的无奈境地，林墨不禁颓然，自怨自艾道。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林墨，且不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初来乍到兜浮大陆，对修炼事宜一知半解的绝对菜鸟，就说今儿个他只是第一次糊里糊涂莽莽撞撞地闯入这片就算全兜浮古往今来也仅有聊聊几人才涉猎过的识海世界，无知加上未知，即便他再仓皇一些，迷茫一些，也是可以被允许及理解的。

并且可以预见的是，若他安然度过，此后的大造化大好处自不必多言，就算是一飞冲天也不无可能！

火中取栗，风险中寻得机遇，不外如是。

让我们暂时撇下仅剩一丝识念的林墨，不管他是如何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见那远望为点近观为团，在这白茫茫的识海世界中极为显眼的两个黑影已然就快要短兵相接，触碰在一起！

二者皆为气雾状，却又各有不同之处。

那一大团若聚若散，稀疏蓬松，足有热气球大小的黑灰色气雾，很显然就是先前林墨口中唤到过的“精神本源”了，顾名思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过仅从其外表来看，黯淡无光，不华不实，殊无甚奇异之处，远不如掠至近旁的另一团气雾来得吸人眼球，引人咂舌。

这一团气雾如墨般漆黑深邃，散发出冰寒刺骨的阴暗气息，只有篮球大小，表面却仿佛一只蜷缩鼓涨起身子的肥刺猬一般布满了锋锐至极的根根尖刺，相信绝非装饰摆设，急速旋转着，呼啸着，面目极其狰狞地“扎”了过来！

这就是嗜血魔蛛晋阶灵阶后才会获得的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攻击——精神狡杀！

林墨急不可耐，病急乱投医地匆匆尝试欲以识念来控制精神本源，不求转守为攻克敌制胜，只想敌进我退逃出生天，却收效甚微到可以忽略不计，来不及痛心疾首再接再厉，被他称之为“黑海胆”的那团气雾便如利刃切豆腐，毫无阻碍地扎入精神本源的怀抱之中！

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传给林墨的识念，这让他大为意外，也让那一个早早准备好，已然蹿到嗓子眼附近的“啊”字没能吼出嘴外，又给生生咽了回去。他虽然一头雾水，却仍兀自暗道庆幸，浑然不知心智丧失，观感全无的身体已被这巨大痛苦折磨成了怎样的悲惨样子。

可能，这确实也是他的一种幸运吧。

“黑海胆”甫一扎入精神本源，就似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颗活蹦乱跳精力十足的石子，圈圈涟漪还未荡开，便凭生几多波澜，掀起道道浪涛，汹涌无比！

在林墨的精神本源中，“黑海胆”简直就是予取予求，所向披靡，好一阵胡搅蛮缠横冲直撞，根根尖刺旋转如风，锋利如刀，杀得它愈发稀松膨化，抽丝剥茧，黑灰色气雾不断向四面八方逸散而去，眼瞅着就要渐渐脱离精神本源的凝聚，完全消融在这识海世界之中。

如果真的让林墨的精神本源被狡杀的消散一空，那他毫无疑问也就只会有唯一一个下场——死亡，而且还是最为彻底，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随着狡杀的进行，精神本源的逸散，林墨那犹如初生羔羊般弱小无为的识念，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波及，半残不残，浑噩迷失，竟是连思考、着急的能力都快消失殆尽，真是好不危险！

“呔！快快醒来！”

一声浑厚低沉的断喝突然间响彻林墨的识海世界，就如同是晴空炸响的一道天雷，震耳欲聋，惊天动地，连这识海都是一阵颤抖浮动！

这声适时出现的断喝当真是恰到好处且具有发人深醒的莫大威力，林墨，或是他的识念一个激灵就完全苏醒过来，浑噩尽皆退去，只觉意识反倒是比先前还要清明不少！

“啊～我的精神本源！”

来不及多想，林墨便急忙抱着万一的希望，开始竭力调动识念收拢聚集逸散向四面八方的黑灰色气雾，至于那专心致志搞破坏的罪魁祸首眼下却仍是束手无策，只能任其逍遥！

咻！

就在林墨团团忙乱，徒劳无功之际，一点泛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光点陡然从极遥远处急掠而来，风驰电掣，只一呼吸间便闪到精神本源近前，略微顿了顿，而后就疾射直入，了无影踪！

这一幕林墨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其实自那金色光点始一出现就被他捕获察觉，毕竟这里是他的识海，他的地盘，一切都在感知之中，可是自顾不暇的他又能怎样呢，唉，要进就进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了。

林墨此时的想法已经有点破罐破摔没有所谓的味道了，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甚至就连微弱的抵抗都做不到，当真可以算的上是前途渺茫并且糟糕。

然而就在如此境地中，林墨不愿束手待毙，神经足够坚韧的他仍勉力调动识念收拢约束逸散的精神本源，生命如此珍贵，他要不懈怠不放弃直到最后一刻！

时间流逝中，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林墨惊喜地发现精神本源竟不再逸散，而且随着他的识念努力正在慢慢重新凝聚，很快就恢复了原状，黯淡的黑灰色也加深了少许，甚为凝练。

怀着莫大的疑惑，林墨小翼地尝试将识念渗入精神本源之中，他可不敢像先前二位那般不管不顾肆无忌惮，这可是与他性命攸关的所在，大意不得。

大概费了九头牛二只虎的力气，花了算不上荏苒的一段时光，林墨才得以功成，却不禁化忐忑为愕然，顿时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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