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捕获武神
忠义堂中,夏卿卿坐于上首,四位长老分列左右,门下弟子济济一堂,张静姝以客人的身份坐在一旁。
江上波与夏卿卿从昨日后晌一直缠绵到今日早上,一早二人方出了屋,江上波自去钓鱼,张静姝这时才正式见过夏卿卿,将所求之事说明后,夏卿卿即刻召唤门派众弟子齐聚忠义堂。
夏卿卿的法子十分简单粗暴,想去的当场报名,然后打一架,谁赢了谁去。张静姝原本有意阿兰,转念又想客随主便,便依了夏卿卿的法子,若阿兰报名,她也正好借机考察一下阿兰的实力。
夏卿卿道明事由,众皆看向张静姝,张静姝朝众人一抱拳,笑道:“诸位皆是武林英杰,若愿屈尊来当我的贴身护卫,我实感激不尽。”又直言道:“雇期一年,报酬二百两银,以区区贱物招揽高人,望勿见怪。”
拿着高额报酬,贴身保护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看都是一桩美差。
众人登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须臾便有人站起,道“我愿去”,跟着又有数人站起,道“我也愿去”,过不多时,便有数十人报名,昨日与阿兰争执的少年亦赫然在列。
只是阿兰对此兴致缺缺,张静姝频频看向她,二人目光相遇,她也仅是对张静姝友好地笑一笑,丝毫没有报名的意思。
报名已毕,众人移步演武场,夏卿卿令报名的人捉对厮杀,胜者晋级下一轮比试,继续捉对厮杀,以此类推,直到决出最终胜者。
两轮过去,场中还剩十六人,那少年也在,张静姝心下纳罕,不由窥探向他。第三轮开始前,趁别人比武时,少年鬼鬼祟祟地溜到本场对手身旁,嘀咕一阵,复回,第三轮他又胜出。第四轮仍是如此。张静姝顿时了然,这中间没有暗箱操作才有鬼,只是先时比武人多,无人注意到他罢了。
第四轮比完,包括那少年在内,场中还有四人。
夏卿卿问道:“妹子,这四人中,可有中意的?”
张静姝纳闷道:“夏姐姐,我看门中不乏女弟子,怎的无人报名呢?”
夏卿卿道:“门中确有几个女弟子,但多是主攻医术的,外家功夫练得少,武功都不太行。”
张静姝冒着得罪夏卿卿的风险,使出激将法:“看来天龙派是没有女高手了!”
“怎么没有?”阿兰一跃而起,神情不悦,“我们天龙派掌门不就是女人?江湖上谁敢小瞧了她?何况你自己也是女人,干嘛看不起女人?亏我还当你是朋友!”
夏卿卿全无恼色,只道:“我倒时常忘了阿兰也是个女子,既是如此——”她转眸看向阿兰:“阿兰,你就下场同他们四人比划比划。”
少年闻言,当即脸色一变,高声道:“掌门,这不公平,我等才比完四场,她这时入场明摆着占便宜!”
夏卿卿沉吟道:“也有道理……”
阿兰与少年冤家相逢,本就心意难平,闻言更是恼火,赌气道:“谁要占你便宜?你们四个一起上!来呀!”
张静姝倒抽一口冷气,除去那少年,其余三人武功皆是不弱,此际虽久战疲累,但到底根基还在,阿兰扬言以一挑四,只怕到头自取其辱。一念及此,她暗生后悔,她是不是玩得过火了?原本四人正常角逐,逐出胜者,她回头再设法讨要阿兰,将两人皆纳入麾下也不是不可,何必弄成眼下这样的局面?
阿兰若是输了架、丢了脸,岂不对她心生怨恨?还谈何拉拢?
张静姝正待开口,夏卿卿却莞尔一笑,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如此也好。”
夏卿卿虽首肯,但场中几人却面面相觑,犹豫不前,以多欺少,到底丢份。
少年见状,招呼道:“师兄们!咱们上!这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咱们!她平日对咱们作的恶难道还少了?”
全门派男弟子苦阿兰久矣,此言一出,众人立时同仇敌忾,且将脸面放下,杀气腾腾地摆开阵型,无不想一雪前耻。
少年看向阿兰,目露厌憎之色:“丑八怪!今日我兄弟几个非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话音未落,阿兰忽疾冲而上,猛地揪住少年衣领,单手将他擎过头顶。
少年被举在空中,吓得脸色惨白,手脚扑腾乱舞,叫道:“你放开我——”
阿兰道:“打个架啰里吧嗦的!废物!”言罢,长臂一挥,宛如抛球似的,径将少年掼了出去,少年在空中划过一道孤线,即被扔出场外,躺在草丛中哀嚎连连。
张静姝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怪力?
气拔山兮力盖世的楚霸王,也不过如此罢?
这一刻她突然同情起天龙派的全体男弟子,他们哪里是不喜欢她,分明是害怕一个不小心被她打成残废罢?
这厢场中几人斗至一处,那厢两名女弟子赶过去将少年扶起,他虽无大碍,却也无力再战,被搀回观众席休息,满眼恨恨之色。
张静姝见少年无碍,这才松一口气,继续观战。
眼见阿兰撂翻少年,其余三人更是杀气冲天,下手全无保留,几人虽是赤手空拳,却是拳拳到肉,打得异常激烈。
转眼间,阿兰又放倒一人,剩下两人皆打得眼红,战况愈演愈烈。
张静姝见势头不对,忙道:“夏姐姐,快叫他们停手罢,这已经不是比试了!”
夏卿卿淡笑道:“不要紧,阿兰尚收着三分力呢!让这些不成器的受受挫也没什么不好。”
张静姝又惊又骇,阿兰以一敌四,将人打得全无还手余力,她竟然还是收着力在打?
未久,三人皆被打倒在地,阿兰悠哉地活动起膀子,睨着他们:“我才动开,你们就躺平了?”一人怒视着她,忽然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朝她脸上扬去。
沙土迷眼,阿兰本能地用手去捂脸,那人趁机弹起,一头撞向她小腹,登将她撞倒在地,接着又跨坐在她身上,死死摁住她的胳膊,其余两人见状,亦扑过去一齐将她按住,趁她不能动弹,乱拳朝她身上打去。
这哪里还是比斗?分明是泄愤!
张静姝怒极,大喝道:“你们干什么?住手!”
三人正气急败坏,哪会理她?
“没人要的丑八怪!让你得意!老子打烂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臭脸!干!”
三人边打边骂,话语不堪入耳。
莫说当事人,便是张静姝这外人听来,都觉不堪忍受。
阿兰爆起一声怒号,遽然掀翻三人,正要出手时,夏卿卿忽道:“都罢手。”
阿兰遂收手,夏卿卿宣布道:“本场胜负已分,阿兰胜。”
阿兰低垂着头,朝三人抱拳道:“三位师兄,承让。”
张静姝心里颇不是滋味,阿兰虽低着头,可她刚才看得分明,她眼睛泛了红,一个武斗所向披靡的强悍女子,却被同门师兄的几句恶言恶语给骂哭了。
三人不得不回了礼,脸色皆不好看,愤懑退场。
张静姝诚恳地道:“阿兰,请你当我的贴身护卫,好么?”
“不。”阿兰想也未想地予以拒绝。
张静姝心一沉,又坚持道:“阿兰,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先试着当当看,若是不喜,我再送你回来,好么?”
“我……”阿兰对上张静姝悃诚的目光,似有不忍,将推辞的话咽了回去,想着她说的“我很喜欢你”,再朝周围的同门望去,顿觉迷惘,良晌道了句,“也不是不行……”她看向夏卿卿,欲言又止。
张静姝当即道:“夏姐姐意下如何?”
夏卿卿悠悠道:“阿兰五岁便上了山,她吃得太多,他爹养不活,遂将她丢在大蟒神像旁,再没来过,她娘倒是偷偷来看过几次,后来饥荒年,大抵被她爹卖了,打那儿也没再来过了。一晃就是十二年,阿兰还从没下过山呢!她虽年纪小,待在山上的时间却长。”
夏卿卿看着阿兰,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温情:“别看她长得人高马大,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小孩儿。”
张静姝忙保证道:“我定不会亏待阿兰。”
夏卿卿笑道:“也没旁的,你能让她吃饱饭我便放心了。”
张静姝道:“这是自然。”
夏卿卿看着阿兰道:“阿兰,你跟她去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兰犹豫难决。
张静姝撒杀手锏:“阿兰,你也有十七了罢?我可以帮你物色适婚对象。”
阿兰眼睛一亮:“当真?”
张静姝点头:“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
阿兰喜道:“我跟你去!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张静姝道:“等你收拾妥,随时可以出发。”
“说好了啊!你可不许诓我!”阿兰拍手大笑,喜滋滋地道,“我不挑!男人,活的,就行!”
众皆失笑。
阿兰横插一脚,坏了少年的计划,他心里恼恨,挖苦道:“你就是新婚夜找头公猪,她也抱得下去!”
满场哄笑。
张静姝护短得紧,最看不得旁人欺负她的人,当下冷笑一声,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公猪起码抱起来是热乎的,不比有些人,又冷又硬又臭,指不定还不如一头猪!”
少年被她当众一通挤兑,面色数变,窘迫难堪,恼恨又不甘地剜了她一眼,顿觉她也面目可憎,半点儿也不美好了。
次日,张静姝携阿兰踏上归程。江上波沉迷美色,不舍离去,说要晚几日再回,因而并未同行,张静姝对此不免一番腹诽。
弹指一月过去,阿兰对都城的一切都充满新奇,每日缠着张静姝和小桔带她到处逛,得暇时也教教张静姝剑术,三人一个屋檐下相处,也算融洽。
只除了一点。
这一点令小桔对阿兰非常不满。
阿兰委实太能吃,不但能吃,还很挑食。
她几乎只吃米饭和牛肉,每天要干掉两斤米饭和两斤牛肉,单单伙食,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小桔愤愤道:“她吃得比我赚得还要多许多,怎么养得起?”张静姝哄道:“没事,我有钱。”小桔恼道:“你有什么钱?你的钱还不是借来的?你胆子实在太大了,十几万两银也敢借,万一赔了呢?你拿什么还?”
张静姝笑嘻嘻地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我跟你说,王川的钱进来后,我顺着呢!现在形势一片大好!”
张静姝这话不假,与苏清微、王川商议过分成等一应事宜后,王川立刻如约将十万两银打到了张静姝账户下。
王川近十来年极其低调保守,极少投资,如今投了张静姝,自是在都城商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风向立变,一些曾将张静姝拒之门外的人甚至亲自登门致歉,并主动寻求合作。
毕竟,做生意的都不愿得罪开钱庄的。
借着王川送来的这阵东风,张静姝腾飞而起,在都城商圈初露头角。
这日,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修缮一新的张宅外,负手而望,面色凝肃。
如今张宅东北一体,立着一座三层小楼,院中一片茂密菜田,田里绿油油的,尽是新叶嫩芽,道旁栽了许多桃花树,这时节桃花盛开,满院粉红,西厢仍是厨房马厩,厨房升起炊烟,马厩里两匹肥硕大马依偎吃草,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阿兰正在秋千上打盹,腿上趴着一只橘色的猫咪,也在打盹,察觉有人来,她们一起睁开了眼睛,猫咪畏生,“喵呜”叫了一声,钻进了桃花林,顷刻不见踪影,阿兰揉揉惺忪睡眼,懒懒地问:“大叔,你找谁呀?”
来人并未答话,却沉着脸问:“你是何人?”
阿兰老实地道:“我是阿兰。”
此时,张静姝闻得动静,推开二楼窗户,问道:“阿兰,有客人来么?”
阿兰点点头,叫道:“是我没见过的人,你快下来!”
张静姝行至门口,见到来人,怔了一怔,微微蹙起眉头。
事到如今,该用何种姿态面对长宁侯府的人呢?
良久,张静姝作一揖,礼数周到:“见过方老前辈。”
方之渊等了等,见张静姝并无请他进屋的意思,面色微寒,遂直截了当地道:“你拿侯府的两千两银,打算何时归还?”
张静姝一愣,她万万没料到方之渊居然是为这等芝麻绿豆大的琐事而来,半晌,方道:“我明日差人送去侯府。”
方之渊见她如此痛快答应,面色稍霁,也不多言,转身欲去,张静姝大奇道:“方老前辈没别的事了?”
方之渊哼了一声:“你以为还能有何事?”
张静姝想了一想:“容我多问一嘴,侯府近来很拮据么?”
方之渊冷着脸,沉默良晌,道:“侯爷捐了十几万两银修佛寺,你没听说么?”
“这……”张静姝一时有些怔忡,“倒是不知。”
方之渊冷哼一声,登上马车,一刻不耽地离去。
待客人一走,猫咪又钻出桃花林,哧溜一下跑到张静姝脚边,亲昵地蹭起她的脚踝,往常这种时候,张静姝总会抱起猫咪,陪她玩闹一会儿,这时却在发呆,动也不动。
十几万两银,这是侯府的全部家底了。方奕想干什么?
阿兰走过来抱起猫咪,猫咪是她捡回家的,与她最亲:“阿姝,你怎么了?”
张静姝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又朝厨房喊了句:“小桔,饭好了么?我饿了!”
“喊什么喊?我长了八只手不成?饿了吃水果先垫垫!”小桔也喊道。
张静姝不禁一笑,杂念顿去,有种扎扎实实踩回黄土地上的踏实感。
倘若不是血案悬而未破,心头阴云不散,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足以喜乐。
至于方奕。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一片云,一阵风,吹过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