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闹佛刹
阿兰轻松便将方奕扛上肩头打包好了,简直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对此她很是不解:“阿姝,你这么漂亮,怎么也要用这种方法抢男人?”
张静姝微微窘迫:“呃……”
方奕形容狼狈,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抑或是热得,他脸红到了耳根,恼火地道:“张静姝,侮辱贵族可是要入刑的罪!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不追究!”
“放是不可能放的。”张静姝断然回绝,又好心提醒了句,“方奕,事已至此,你还是捂住头、尽量别露脸得好。”
方奕气绝:“你——”
光天化日之下,佛门净地之中,张静姝这般堂而皇之地绑了个人,着实太过招摇,引得过往僧人纷纷侧目。
张静姝有点后悔,她是不是该挑个月黑风高夜干这种事的?
毕竟绑人这事,她也是生平头一遭干,手法生疏也是有的。
行至寺门处,有一手持长棍的武僧领着七八名普通僧众赶来,将门堵住,拦住了张静姝一行的去路。
为首那名武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无故在寺中掳人,实为不妥,还请将人放下,速速离去。”
张静姝见对方人多势众,略感心虚,小声问阿兰道:“你打得过么?”
阿兰看了一圈,评估一番,点头道:“打得过。”
张静姝顿时底气十足,既然打得过,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以德服人”了。
她遂气定神闲地往前一步,朝那武僧作一揖:“师傅,我找方侯爷处理些家事,此事与云空寺无关,望行个方便。”
那武僧道:“若是有事,大可好言相请。看这架势……方施主怕是不愿跟你去罢?”
张静姝道:“都说了与云空寺无关,你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便是,何必多管闲事?”
那武僧道:“佛门弟子慈悲为怀,既然得见不义之行,焉有视若无睹的道理?更何况,你是在佛祖眼皮子下掳人,未免太过嚣张!”
张静姝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让不让?”
那武僧将长棍一横,拦在门前:“施主,得罪了。”
张静姝见他先亮出兵器,她的礼数便也尽了,不再客气,冷笑道:“方侯爷明明大仇未报,尘缘未了,你们就使劲给他灌**汤,给他灌得五迷三道的,如今他把钱全给了你们,你们还想要什么?非得他把底裤都给你们才满意?”
那武僧被她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大喝一声“放下人来”,便挥棍冲将上前。
阿兰见之,将方奕放下,提着锄头迎上,眨眼二人便斗至一处,其余僧众见状,亦加入战局,几人将阿兰团团围住,合力攻上。
张静姝气得直骂:“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说什么慈悲为怀,我看分明是脸都不要!”
打得片晌,阿兰破开重围,揪住一个僧人后领,将他扔开,众人追来将她再度围住,须臾,阿兰又放倒一人,那武僧当即喊道:“速去右山找援手!快!”
先前被阿兰扔开的僧人爬了起来,跑出寺门,前去通风报信,张静姝提剑追去,未能追上,遂堵在门口又骂了起来:“你们这群秃贼,就是没安好心!你们强留他,不就因为他是个侯爷,有利可图么?你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还出家人呢!我呸!”
那武僧被她骂得七窍生烟,怒道:“你胡说什么?”
他这一分神,后背当即挨了一锄头,登时闷哼一声,忙又收回心神全力应战。
张静姝见这招奏效,更来了劲,两手叉腰骂骂咧咧,专怼着那武僧叫骂。
这群僧人中,除了那武僧功夫比较硬外,其余人也就只会比划两下子,那武僧又被张静姝干扰得屡屡分心,恨不得塞住耳朵,棍下章法见乱。阿兰气势如虹,转眼又打翻两人。
被打倒的僧人爬起来欲要找人,张静姝却守在门口,持剑而立。
虽说她是个柔弱女子,但手持利刃,又气势汹汹,一时间竟无人敢冒然上前。
阿兰与那武僧越打越激烈,把花树打倒了,把香炉打翻了,把房梁打烂了,弄得一地狼藉。
那武僧终不敌,落了下风,张静姝才松口气,忽闻得脚步声杂沓,回头一看,吓得大惊失色,只见乌泱泱来了一群手持长棍的武僧。
“不好!”张静姝大叫一声,“阿兰,别恋战,快走!”
阿兰奋力击晕那武僧,扛起方奕,拉过张静姝,欲待跑路,却已不及,三人被前来支援的众武僧堵回寺院中。
张静姝小声问:“这次……能打过么?”
阿兰默然片刻,道:“要不扔下他,我背着你逃跑罢?能跑掉。”
张静姝当机立断,礼仪之邦,自当以礼待人。
她决定好好讲道理:“众位师傅——”
可她才开了个头,那领头的武僧环顾四下,面色陡变,厉声道:“何人大闹云空寺?”
张静姝客客气气地回道:“我乃方侯爷故旧,今日来贵寺无意闹事,原只想带方侯爷下山料理一些家事,不想起了误会——”
那领头武僧喝道:“云空寺岂是你随意闯得的?”他没给张静姝以礼待人的机会,便令众武僧结成阵,直以棍棒相指,武德相当充沛,显然,这次对方打算“以德服人”了。
阿兰放下方奕,捡起被击晕的武僧的长棍,一手持棍,一手握锄,面色十分凝重:“阿姝,你退开些,这是大罗汉阵,很厉害。”
张静姝不敢造次,依言退开,眼见方奕站着不动,便将他往后拽。
方奕自始至终面色阴郁,一言不发,这时回头看了张静姝一眼,又别过头去,仍默不作声。
阿兰单枪匹马闯进大罗汉阵中,张静姝全然看不清场中情形,唯见人影忽闪,乱棍飞舞。不多时,阿兰被打出阵外,脸上挂了彩,眼青脸肿,鼻血长淌。
那领头武僧看向阿兰,诧异中带着一丝欣赏:“少侠年纪轻轻,身手竟如此了得,实乃可塑之才!不过——”他容色一肃:“这大罗汉阵,你怕是闯不过去!”
阿兰抹了把鼻血,眼里透出一股狠厉之色,不声不吭地又冲进阵中。
又被打出。
复冲进去。
再被打出。
这时,阿兰已被打得浑身是伤,眼睛都肿得快挣不开了。
至此,张静姝放弃了带方奕下山的计划,优先考虑起阿兰的安危,出声道:“阿兰,打不过就认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不了就报官,没关系。”
“不。”
阿兰再度闯进大罗汉阵中,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张静姝拧起眉头,她怎么从没发现阿兰也是头倔牛呢?
阿兰闯了七次大罗汉阵,到第七次,阵型忽乱,阵中一名武僧被阿兰击退出阵,阵型登散,阿兰趁胜出击,左右开弓,将阵中武僧逐个击破,打倒最后一人时,她手中的长棍和锄头也俱断作两截。
大罗汉阵轰然坍塌,阿兰顶天立地的魁梧身躯长立阵中,天神也似,她回头看向那领头武僧,傲然道:“破了,大罗汉阵,也不过如此。”
“很好。”那领头武僧不掩激赏之意,“天龙派不过是个二流门派,竟能调|教出你这样的少年英杰,倒令我刮目相看。”他将长棍一立,抱拳作礼:“贫僧八圣山八门武僧首座松一,敢向少侠讨教高招。”
还要打?还是武僧首座?
阿兰虽破了阵,却也拼尽全力,眼下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怎么打?
张静姝急道:“你们——”
方奕忽行上前,朝那位武僧首座合十道:“松一大师,我跟他们走。佛门清净地,莫再大动干戈才是,今日打斗所致寺中一应损失,由我承担。”
松一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施主要走,云空寺自不会阻拦,请便罢。”
张静姝愣住了。
“发什么愣?还不快走。”方奕低低地道了句,当先而去。
张静姝回过神,连忙扶起阿兰,跟了上去,她对方奕的举动大为不解,以至于甚至有些怀疑他的动机:“方奕,你……”
方奕瞥她一眼,面色甚冷,凉凉地吐出两个字。
“土匪。”
点评完张静姝今次的行径后,他便径自朝前走去,步履极快,似是不愿与张静姝这等匪类为伍。
出了云空寺,只见山道正中立着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似在等人。
见三人行来,老和尚直直地看向阿兰,张静姝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不是罢?又来?这些出家人怎么这么难缠?
老和尚定定地看了阿兰良晌,忽道:“如今天下战祸频起,国不安宁,你天生神力,根骨奇绝,有此等天资,何不思投效正道,为国出力?”
阿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什么是投效正道呀?”
老和尚不答,手掌轻轻在道旁的大石上拍了两下,缓步向三人走来:“天龙派武学只算得二流,你若想学一流的武学,每月初二、十六到云空寺来找我,我教你。”话音刚落,方才被他拍了两下的大石遽然碎裂,散落一地。
张静姝惊骇万状,盯着那老和尚直如看到鬼魅似的,哆嗦不已。
武功高强如阿兰都看得眼睛发直,半晌,方呆呆地道:“这是……佛家绝技大无相掌……”
老和尚道:“正是。你若想学,便来找我。”
阿兰沉默了。
老和尚不再与她多说,行至三人身前,看向方奕:“方施主,你要下山了?”
方奕合十道:“是,方丈。”
方丈道:“该当如此。”
“方丈,我……”方奕眉宇间有忧色,犹豫道,“我心不静,可否指点迷津?”
方丈道:“你与佛门的缘分尚未到。”
“是佛祖救了我,我也一心向佛。人世间所积累的钱财、权力、名望、地位于我如浮云,我没有割舍不下的。”方奕道,“可始终心不静。”
方丈与三人擦身而过,向云空寺走去。
“方施主,将佛法当作避难地,寻求一时的平静和解脱,是自私的。而若真心皈依佛门,便该先摒弃自私。”
方奕回头望向方丈,迷惘地问:“怎么才叫不自私?”
方丈渐行渐远,声音悠悠回荡,听来有些飘忽。
“以有限之身追寻永恒之道。”
方奕抬眸眺望长空,神情愈发迷惘:“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