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祸水

酒席再依次是一桌容县的各个大族中的重要人物，上次除虎庆功宴上杨煜见过。再往后便是两桌头带方巾的读书人，看来是容县文坛的中坚力量。接着就容县的富户和商户坐了数桌，杨煜略略望过去，碰上梁天豪的目光，对方举了一下手中酒杯。

场中还搭了个台子，是藏春阁的伶玉姑娘和春夏秋冬几个头牌。杨煜见此，不禁一笑，看来县衙但凡有需要文娱活动一项，都缺不了这几位能歌善舞娇娘。张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一旁道：“这几个今天算是机警，东门还没破时，已经跑到县衙藏身了，也正因如此，才免了遭凌辱之苦。”

此时马必燧吩咐上酒菜，满满的一桌猪羊鸡鸭鱼肉等，都是些内陆常见的菜肴。马必燧举起酒杯道：“今晚此宴之意，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为我县今日一举平了天风寨而设的庆功宴，本县也知道在座的各位在今日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损失，甚至还有的有丧失亲人之痛！”说到这里，他双手举着酒杯低头弯腰对着各桌转了一遍。看到县大人都致歉了，王仙、谢真、段子羽、张复等连忙起身跟着对大家致歉。马必燧又道：“但现在，本县可以告诉大家，你们的仇现在已经报了，我县再也不会有天风寨出现，因为天风寨已经平了！而你们损失的财物亦已经追了回来！完成这些壮举的就是我县的民团！”

就有一个大族的族长起身举杯道：“这全赖马大人独具慧眼，运筹帷幄的结果，何某先敬马大人一杯！”老何此话一出，各桌之人纷纷效仿皆道：“敬马大人！”

酒宴气氛一下起来，马必燧道：“想必大家都饿了，话本县就不说了，大家开怀畅饮！”一时间，经略台上杯盏交错，劝酒之声四起。

……

席间各桌中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今日之事，于是就出现了……有边吃喝着边流泪的，有骂不绝口的，有捶胸顿足的，有……估计都是些有亲人被土匪残杀或者有女眷被凌辱了的苦主。

哎，覆巢之下无完卵，是今日很真实的写照。

梁天豪端着酒杯走到杨煜跟前，道：“阿煜，老哥敬你一杯！”

杨煜看着这个生意合作伙伴，见他脸色尚好，问道：“梁老板，你今日损失了几何？”

梁天豪摆了摆手，笑道：“一些身外之物而已，无防。”原来他深知逃不过此劫，匪徒一到，他就开门送出钱财，还有酒水饭食。土匪看他识相，倒没怎么为难他，况且，他商队每年都进贡天风寨，土匪基本认识他，所以放过了他一家。

杨煜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梁天豪自回自己的酒桌座位。没说多余的客套话。这一番举动看得一众商户大为艳羡，谁不知道几个月来他买卖杨煜的玻璃制品狂赚了不少。

自杨煜等人一出现在经略台，那些方巾就注意着了。因现是严热的仲夏，队员们夜晚都喜欢穿短袖衫和七分裤，和今天上阵杀敌时一身甲衣的大相径庭，这已经令那些被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方巾们不满了，而他们竟然统一剪了发，留个平头，更令方巾们厌恶！现在看到杨煜又跟满身铜臭的人商人称兄道弟，方巾里有个姓潘的秀才就忍不住重重哼了身。

他同桌的人哪里不明白，忙劝道：“潘兄莫怒，今晚伶玉小姐在此，必会抚琴，莫要为了几个粗鄙的丘八伤了肝火，令难得一听伶玉琴声少感了几分玄妙。”

潘秀才忿忿道：“本人定将此事给知吾表兄，令此等无父无母之僚遭到封杀！”

原来此人有一个远房表兄是东林党人，目前东林党在朝中势力很大，在秦淮两岸更是遮天蔽日，基本统治了言论，因他跟东林党扯上了关系，容城的读书人已经无形中以他为首。

众方巾在附和声中看到伶玉小姐款款起身，竟一路移步到杨煜旁边，福了一福，落落大方道：“今日幸得杨团练搭救，幸免于难，伶玉也敬你一杯！”说完为杨煜斟满了酒，笑吟吟的等杨煜举杯后一饮而尽。饮完，轻咳两声，道了句：“杨团练慢用，伶玉失陪了。”尔后飘然回座。

马必燧拿眼看她，微笑颔首。伶玉感到老马目光，回到座位对马必燧略略一福，才坐下。她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得体大方，气度堪比大家闺秀。

杨煜很郁闷，这就惹火上身了啊，想到今天中午王仙的表态，如果他还不明白伶玉此是出自王仙的意思，他就是猪脑袋了。略略扫了一眼王仙，见这厮脸上依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不禁叹气，这厮的脸皮功夫已练得炉火纯青了，想从脸上看出些什么，估计难。

这是一记软刀子，杨煜不觉间中了一记。感受到那两桌方巾投过来刀子般的目光，只有妒忌恨。估计在他们中连杀心都有了。潘秀才阴沉着脸，说什么他在县城的文声在年轻一辈中已经是佼佼者了，伶玉小姐刚才动身连看一下他这边的意思都没有，居然跑过去给一个丘八敬酒，这脸打大了。是孰忍不可忍！

红颜祸水啊！

张复和段子羽看着杨煜，脸上均带着笑意。张复倒还罢了，你段子羽一个重病号哪里这么多鬼心思？杨煜叹道：“江湖险恶，且活且行吧。”

张复气笑，道：“人家一个大姑娘给你敬酒，你反说什么江湖险恶？你什么意思？”

杨煜朝那边努努嘴，张复和段子羽顺着看去，就看到了一道道如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