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砺戈秣马（2324）

12.23

遇上熟人哪怕站着闲谈几句（尽量不慌忙离开），是庶盶正在刻意培养的习惯。肉联厂一大早与往日不同，厂大门外人头攒动，不少人行色匆匆迎来走去，是肉联厂难得一见的繁忙景象。

向正与自己闲聊的小陈一问方知，原来是化猪油在各乡镇市场上成抢手货，尤其是开饮食店的，几乎家家都抢作买。售价是肉联厂批价的1~1.5倍。今天肉联厂有化猪油批发，这些人正在四处找关系批发化猪油。据悉，当下用猪板油炼出来的油，每市斤要十多元的成本，在市场上买肥猪肉炼出的每斤也近十元，大部分农村家庭都不敢敞开食用。肉联厂化猪油每市斤批价2.95元，转手零售普遍每斤卖价可以超过6元。

庶盶觉得自己恰巧尚有一定空闲时间，并计划即将去晓晖娘家一趟。小陈多半能帮忙批出点化猪油，如果能够顺带江流地去零售，也正好挤兑挤兑这烦闷思绪。庶盶把想法简单向晓晖一说，晓晖也十分赞成。小陈一听，立即表示将设法帮忙，在转身之际回头对庶盶道：“要是你直接去找厂长的话，肯定比我还管用！”庶盶觉得虽说化工厂与肉联厂仅一墙之隔，但平常各忙其事疏于往来，眼下这人流如梭，前去结识不太适宜，便对小陈道：“这临时抱佛脚不太好。再说，我哪有你的面子大哦！”不多一会儿，小陈远远扬起手中票据示意进入厂区内，庶盶一到便听见小陈说：“趁早出货，以免排队耽误时间！”

一些走关系出货的人虽不拥挤，却也连续不断。许多赞不绝口的声音传进耳朵，普遍赞叹成色白净，还有人透露：“质量稍差些的都卖给肥皂厂了，连肉联厂的人大都在吃这种油！”掀过一桶来，小陈揭开盖子让庶盶过目，旁边人七嘴八舌道“颜色白白净净”，“都呈凝固状态”。一报重量，一桶接近两百斤，庶盶不由暗自心惊，难免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便对小陈道：“这搬运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小陈建议道：“交100元押金拿两个小桶子，请大家帮忙分成两桶，这样就好搬运了！”事已至此，万不可扫了小陈的兴致，庶盶只好硬着头皮算账、付钱。

眼下资金吃紧，原本只是打算少批发点化猪油，闲暇时有点事做做，以免闲的发慌。没想到，一转眼居然为此下了血本，看来唯有不折不扣的搞搞化猪油零售了。好在化猪油算是抢手货，那么多人都在排队批发，质量还真的不错，平均每天零售十斤的收入都比三几个的零工收入高。预计，两百斤化猪油，连晓晖娘家附近几个场镇没跑完就没了。仔细一想，这卖化猪油的买卖，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门道——没那个人际关系，想做都还没得机会呢。

乡场上零售化猪油，上下客车将异常艰难，最好是骑自行车。看看已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庶盶感觉将后上班还少不得，现化猪油零售又势在必行，不如买辆新自行车，一来避免过分寒碜，二来也改改灰头土脸气息。不看不知道，一辆新永久牌跑车居然三百多元，看遍大半个墎州，都是这个价位。也罢，为长久计，再贵也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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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遇上落雨天，所有道路满是稀泥浆。崭新的自行车，再怎么说也没有在稀泥浆里开张的道理。穿上水靴挑上桶子去卖化猪油，又不是等着卖了钱买米下锅，完全没必要那么急不可耐。等待路面干透，再去销售不迟。

墎州地区的人力资源异常丰富，近年来外出务工的人愈来愈多，尤其是到沿海一带打工的，成群结队的趋势日益明显。有关外出打工的一应讯息，已成为不少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些话题，在晓晖的亲友中也变得热络起来。晓晖产生了外出打工的想法，庶盶觉得她不过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便轻描淡写般道：“就凭道听途说，还打算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工了？”晓晖没有吱声。

晓晖同学什么的，一群相邀去南方打工，晓晖再次提出欲外出打工的想法。庶盶见她们几个都大体商量妥了，即或自己反对也定然不管用。再一想，晓晖对社会、对外界的接触面太小，以至于出现太多的知识空白，许多事情弄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来。晓晖外出打打工、长点见识，未必不是好事。此外，据说沿海一带涌来大量外资企业，如果自己也能够去见识见识，实属难得的机遇。鉴于化猪油未卖，眼下已经是拿不出路费来了，时间又是如此急迫。不如顺其自然，如果晓晖能够想法解决路费的话，就一齐去看看也无妨；如果无法解决路费，也就成为无可奈何的事，只能作罢。晓晖向岳父提出希望帮忙借借路费的事，岳父二话没说，转身借来三百元。晓晖直呼不够，岳父又外出借来三百元。六百元虽说不算宽裕，但路途开销还是足够。

转念一想，化工厂那边恢复教学业务等，并没有铁板钉钉地确定时间，向后延缓延缓不是多大的问题。可这化猪油的事却不能久拖，高温季节中猪油容易变质变味，一笔不小的血本完全有可能报废。岳父母齐声表态：小睿有他们帮着带，化猪油有他们帮着卖，放心前去就是。

这个过程来的太过突然、太过意外，完全来不及认真考虑。只得赶紧准备，来日一早就要随着大家启程。

对于一个从来还没有见过大海的人来说，“沿海”两个字，突然间深感扑塑离迷。相距两千多公里，那里的一切，是否“过眼溪山，怪都似、旧时相识”？

能够清楚记得，儿时若有亲人将离别时，全家老少的依依惜别之情无以言表，最后时刻几乎都是彻夜不眠。如今这里却是朝日一般每日一样的平静，倒是省却不少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的烦恼和牵挂。怀中的幼子动作从不间断，似乎就是要告诉你，时刻不要忘记还有他的存在。端详着孩子，伴随着蔼然可亲的举动，时不时变化着嘴型发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语音。看看晓晖正忙着收拾东西，再看看各忙其事的岳父母，庶盶感觉自己就是天经地义该抱孩子、陪孩子。抱着、摇晃着，走向僻静的方向。似乎，小睿早想瞌睡了，却始终不忘强打精神，在入睡的最后时刻猛然睁开双眼。庶盶脑海中闪出疑问，这是否就叫做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庶盶暗自对孩子道：别担心，别害怕，为父去去就来。为父不会让你孤独寂寞，一定会让你幸福快乐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