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夏老,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分寸,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班门弄斧,不上台面。”
“就这种水平也敢登月碰瓷夏老的成名大作,简直不自量力,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展览厅里,一群人仍是围在夏徵旁边阿谀讨好,就像多捧杀一句就能多得到夏徵一眼青睐。
然而不管他们夸得多么天花乱坠,夏徵都面色如常,平静地站在长桌前看着那幅画。
线条平整流畅,着墨匀称,工笔画相比写意画要拘谨得多,作画时手抖一下,线条被破坏,这幅画大概率就毁了。
夏徵这种大师靠得是年龄和经验的积累,握笔稳,不怎么出错。
但年轻一辈,甚至连梁乔都算上,几乎就没有手稳到这种程度的。
而且整幅画纵观之下大气磅礴,超脱工笔山水的拘谨。
夏徵抬眼看向梁乔“刚刚那位年轻人”
“干嘛拿你们的话说,他就是个外行人,你一个业界权威,应该不会跟一个外行人较真吧”
梁乔其实还是有点担心他这老古板师父会跟焦蕉计较。
他带焦蕉来画展,本意也是想弥补上辈子的过错。
上辈子焦蕉对他说想来看夏徵的画展,他碍于面子,并没有答应,也担心焦蕉这个外行人在画展上出丑。
如果当初他知道那是焦蕉最后一次对他的请求,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所以这一次,没等焦蕉来问,他就主动邀请焦蕉来参观画展。
就是没想到,这些所谓的业界人士会故意刁难嘲讽。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焦蕉竟然会画工笔山水图,而且还画得炉火纯青。
看笔法,绝对不是一两天速成的,长年累月,而且是从小开始学,现在有这样的技术才不奇怪。
但问题是,他从小跟焦蕉认识,从没听焦蕉说过擅长工笔画。
再延伸一些,自打他几个月前回国,焦蕉带给他的感觉好像就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焦蕉自信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无知,不再喜欢躲藏在别人身后。
究竟是什么,让焦蕉在短短几年内发生这样大的转变。
梁乔追上去打算细问,展览厅里却已经不见焦蕉的身影。
展览厅后门,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倚靠着墙面的少年。
两人对视,焦蕉抿抿唇,心虚似的移开了目光。
“这衣服”
焦蕉眉头跳了跳“你别这么看着我,不就穿了你一件衣服吗,至于这么小气。”
方屿行笑着解释“没有,随便穿,看你肯穿棉衣,我还挺高兴的。”
“嘁,我又不傻,天气冷了当然会穿棉衣啊。”
焦蕉走下台阶,不经意转了转手腕。
“怎么了”方屿行追上去捏起他手腕检查。
焦蕉满不在乎“没什么,刚刚有个老头非要跟我比画画,我随便画了几笔。”
说完他又掀开袖子露出半个小臂跟方屿行抱怨“水肿又开始了。”
准确地说,这段日子他手脚水肿的状况就没有减轻过,每天早晚都会加重。
“外面冷,等到了胎教班,我替你按一按。”
方屿行替他将棉衣的拉链向上拉了拉,正要牵手,却被灵活地躲过。
焦蕉“不许牵,肿死了都。”
正要上车,马路对面突然传来梁乔的声音“焦蕉等一下”
焦蕉停下动作等他过来。
“还有事要忙吗”方屿行问。
焦蕉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
梁乔跑过来,将一张名片递上来,“老头让我给你的。”
赶在梁乔出门前,夏徵让人拿了名片交给他,并附上一句“希望以后也有机会和焦蕉切磋。”
另外,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他也不会推脱。
焦蕉听完后接过名片,只看了一眼便随便扔给方屿行。
他可没兴趣跟一个老头当朋友。
“焦蕉”,梁乔问,“圣诞节那天,你有约吗”
下意识往身旁望了眼,焦蕉“没有。”
“那一起出去吧,我请你吃饭。”梁乔捏了下袖口,试探着问。
焦蕉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去胎教班的路上,焦蕉难得心情还不错,随手点了首音乐,然而下一秒就被调低了音量。
“做什么”焦蕉烦燥地将音量调大。
“宝宝圣诞节真的没有安排吗”方屿行问。
焦蕉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答“没有啊,我不是说了”
“哦”他扭过头,“怎么,你想让我陪你”
方屿行握紧方向盘,看准红灯将车停下,扭头问“可以吗”
真诚的目光映在眼里,焦蕉偏想逗他。
“不行,我都答应梁乔了”,焦蕉挑眉看他,“梁乔年后就走了,我要多和他玩几天。”
“我年后也要去出差,宝宝可以多陪陪我吗”
焦蕉抱起手臂,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你也要攀比”
他想起什么,勾唇继续道“那夏老头给了我一张名片,怎么,你还想给我两张”
“一百张”,方屿行开玩笑道,“或者一千张也行。”
“啧,小心眼的老男人。”
连着快两个月去胎教班,焦蕉已经将课程上了大半,预计在这个月末收尾。
“去吧,我还是在外面等你。”
将人送到门口,方屿行没有再进去。
焦蕉跟个小学生一样徘徊在外头,不太情愿进门。yhugu
今天是拼音识字课,把他岁时就记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反反复复叫他听,无聊到了一定程度。
纠结半天,他气鼓鼓地回头“我想逃课。”
方屿行笑着靠近,捏了捏他冻得发红的耳垂“逃去哪”
“哪都行”,焦蕉被他捏得耳垂发痒,想将他的手拽下来,“只要不上这个无聊的课,去哪都行。”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焦蕉拽住方屿行的袖口不放,两根指头若有若无地蹭过方屿行的手背。
这一动作显然取悦了方屿行。“宝宝这是在撒娇吗”
焦蕉怔住,赶忙跟他划清了距离,“我不是我没有,我去上课了。”
终究,他这节课还是没有逃成。
不过也幸亏他没逃,这节识字课的老师是出了名的“凶残”,会突击检查作业的那种。
“第二排的同学,请把上节课留的作业准备出来,我检查一下。”
说是作业,其实是一段录音,美其名曰“给宝宝的第一封信”。
焦蕉觉得这作业傻傻的,和没出世的宝宝说话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理所当然的,检查到他这儿,作业也就成了种不存在的东西。
“这位同学,为什么没有按时完成作业呢是太忙忘记了吗”老师问。
焦蕉答得干脆“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焦蕉抚了抚肚子道“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
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个宝宝的到来一开始就是意外,要说殷切的期望,他没有。
要说寄予的厚望,他也不需要。
他好像至今仍是迷茫的。
老师见他沉默考虑着,也没强迫他回答,而是引导着道“那就先从起名字开始吧。”
“名字是两位家长给予宝宝的第一样礼物,也是爱意的结晶,要全心全意地接受宝宝的到来,就先从起名字开始吧。”
因为焦蕉的一句话,“起名字”就成了这节课的作业之一。
下课以后,孕妇孕夫们都在讨论着自己给宝宝想好的名字,焦蕉没刻意去想,听到后又不自觉上了心。
“名字”
“宝宝在说什么”方屿行从前头走过来,见他失神,问了一句。
焦蕉叹了口气“还不是这老师,非要留什么作业,让给肚子里的宝宝起名字。”
方屿行若有所思“哦,是么”
“你快想想”,焦蕉戳了戳他的手臂,“我自己懒得想。”
方屿行陪他在路边逛,笑他“小懒猪”。
焦蕉瞪着他,明显不高兴了。
“没事”,方屿行赶紧认错,“我就喜欢小懒猪。”
焦蕉没那么容易被他哄好,哼了一声道“呵,小心我生下来的也是头小懒猪。”
“好”,方屿行这次终于握住了梦寐以求的小手,目光温和,“生下来什么我都养。”
焦蕉最受不了他这副肉麻的样子,咳了声道“别岔开话题,让你想名字呢。”
走到车旁,方屿行替他打开车门,临时起意还想逗逗他。
“要不还是叫小懒猪吧”
“嘶”焦蕉迈进车里的一只脚又收回来,两条手臂伸出去,把方屿行困在他和车之间,狠狠瞪着,“你敢”
两个人贴得很近,圆滚滚的肚皮隔着厚重的棉服横亘在他们中间。
某一瞬间,方屿行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似乎看见了将来,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模样。
那是他从小渴望的,一个温暖而完整的家。
“焦蕉,谢谢你。”他弯唇突然道。
焦蕉不明所以,“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能够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能把这个孩子带来这个世上。”
受不得他炙热的目光,焦蕉别开眼嘟囔“今天吃错药了吗,这么肉麻。”
方屿行不知道,他们是这本书里的主角攻和主角受,不管怎么着都会跟502胶似的粘在一起的。
焦蕉叹了口气,像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很快,他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他们又不知道宝宝是男是女,难道要准备两个名字吗
“等等。”他打断方屿行的思考,指了指肚子问,“你还记得吗,网上说什么时候可以看出宝宝的性别”
方屿行微顿“四至五个月。”
焦蕉刚好在这个区间之内。
他垂眸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要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