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蛇口逃生
阳烈脸色骤变，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低头朝脚边看去，此时左脚已经迈在空中，即将踏下，怎么可能再收得回来？
在他骤然缩紧的瞳孔注视下，左脚最终还是重重落下，正好不偏不倚地踩在蛇尾上。
“嘶——”
被一脚踩中的黑水环鳞蛇受到强烈的刺激，身躯开始剧烈扭动。
下一刻，它猛地发动反击，蛇首盘旋着立起，张开大口，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阳烈小腿闪电般袭来。
阳烈怎么可能给它这个机会，电光火石间，多年训练形成的应激反应让他瞬间侧身，脚步如弹簧般触地即弹，扭过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早已锁定在蛇躯上，左脚落地的刹那，右脚一个飞起，狠狠击中蛇躯。
黑蛇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笔直的线条，最终砸在几步远的树干上，像糊在树上的烂泥一般，摔落在地。
阳烈身子顿时一松，轻轻拭去眼角的水渍，没等缓口气，他眼角的余光往身侧随意一瞥，整个人瞬间汗毛倒竖，僵在原地。
在他身后，遍地密密麻麻的蛇影，一条接一条地立起蛇首，齐刷刷朝他看来。
刚才的动静，就像是在蛇群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下一刻，蛇群仿佛飞速蔓延的藤蔓一般，朝着阳烈狂涌而来。
“要死要死要死！”
见到这种阵仗，阳烈哪还顾得上其他，直接把挡雨的荷叶一丢，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
他脚步飞速掠过地面，踏中泥坑溅起一道道浑浊的水花。
“啪啪啪”的踩踏声盖过了林间的任何一种声音，就连树上的蛇群也开始注意到地面上的动静。
蛇影如同雨点般从树上掉落，时不时地砸在阳烈的身上，湿滑而冰冷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阳烈只好在行进中不停地甩动身躯，抖落缠在身上的黑蛇。
光是一路上被他践踏踩死的蛇，估计都有不下几十条，一股浓郁的内脏腥臭味在林间散开。
嗅到同类尸体的气味，蛇群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强烈的攻击**仿佛瘟疫一般，在蛇群中不断蔓延开来。
树上，地下，半空中，铺天盖地的蛇影如同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随时可能将阳烈淹没。
阳烈看准时机，一把抓住缠在胳膊上，正准备对他发动攻击的一条黑蛇，掐住蛇尾，将它作为长鞭不断地在空中挥舞着，击落半空中袭来的一道道蛇影。
然而蛇群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好几次阳烈都是险而又险地避过毒牙的攻击。
在他方圆五尺内，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切试图接近他的黑蛇，全部被他手中挥动的蛇鞭一一击飞。
昏暗的林间，密集的雨点声，急促的脚步声，践踏的水花声，还有蛇鳞间碰撞发出的异响，汇聚成乱糟糟的一团。
但在阳烈听来，这些嘈杂的声音仿佛全都消失不见，耳边只剩下自己大口的喘息声，以及砰砰的心跳声。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挥舞了多少次手臂，打落了多少只蛇，只是不断机械地重复着这个挥鞭的动作，如同戏人手中操纵的木偶一般，麻木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执行着脑海中的指令。
手中的黑蛇在一次次的抽打下，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没了半点气息。
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他的体温急速升高，皮肤上热气蒸腾，心脏重重敲击着胸膛，仿佛随时要冲破身体的束缚。
阳烈目光牢牢锁定前方近在咫尺的出口，习惯了林间的黑暗后，前方的光亮简直耀眼得难以直视。
“快一点，再快一点！”
“马上就到了，一定要坚持住！！”
“啊！！！”
就在他脚步踏出密林的那一刻，阳烈心里的激动简直难以言喻。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就像是牢笼里的困兽重获了自由，要把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释放殆尽。
然而，正当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眯起眼睛准备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时。
下一刻，他只觉得脚下一空，笑容霎时间僵住了。
“啊嘞？”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的身子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后，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朝下落去。
“啊！！！”
惊恐的尖叫声在山林中炸响，连林中避雨的鸟儿都被惊动得扑腾了几声。
从半空中俯瞰看去，密林出口处突兀地横贯着数丈高的陡峭岩坡，如同被无形的斩击拦腰折断。
沿着陡坡向远方望去，坡顶的边沿围成一条长长的弧线，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此时，一道身影正蜷缩着身子，如同刺猬一般从坡上滚落，最终重重摔倒在坡底的水坑边，一动不动。
片刻后。
“好痛……”
阳烈脸上写满痛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上沾满了草叶和污泥的混合物，湿透的衣物被锋利的岩石划破了不少口子，猩红的液体在衣物上快速晕染开，看上去狼狈不堪。
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龇着牙，面部的肌肉轻微地抽动，视线被雨水模糊，已然分不清脸上的液体到底是汗水，还是血水。
正当阳烈想用手臂撑起身子爬起时，可下一秒他刚一用力，右肩便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楚，痛得他狠狠地倒吸了几口凉气，立即收回手臂，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伸手在右肩的关节处按了按，脸色瞬间难看。
脱臼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里，脱臼无异于自断一臂，战力也会大打折扣，一旦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赶紧想办法恢复。
阳烈心里打定注意，朝四周张望了下，最终选定一个方向。
他双腿蹬地，屁股在地上挪动，将身子往岩壁上靠了过去，最后面朝岩壁，将右肩贴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呼——呼——呼——”
阳烈神色无比严峻，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全力拉动的风箱一般，发出短促的呼吸声，似乎这样做能减少一些痛楚。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屏住呼吸，猛地一蹬地，右肩狠狠地朝岩壁上全力一按，只听见“咔嚓”一声，右肩处传出一声关节的脆响。
“呃！”
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短暂的闷呼，阳烈紧咬着牙关，面目陡然变得狰狞。
几个呼吸后，他整个人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瘫软倒在地上，只剩下不断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大雨一直在下，一点儿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阳烈的身躯在雨点的拍打下，突然动弹了一丝，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抬手拍了拍脑袋，试图让昏沉的意识清醒一点。
此时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他抬手扭动着右肩膀，关节还有一丝隐隐作痛，但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
他低下头，检查自身身体的情况，衣物已经完全湿透，之前缠在脖颈和手掌上的纱布透着斑斑血迹，上面还残余着粘稠到拉丝的透明状液体。
一股难闻的蛇腥味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令他直犯干呕。
虽然看上去挺糟糕，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并没有发现身上有被毒蛇咬伤的痕迹。
反复确认无误后，阳烈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强忍身上恶心的腥臭味，扶着岩壁站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不远处空旷地的水泊旁。
水泊并不大，水面浅到只能没过脚踝，在大雨的侵袭下，如同泥潭一般透着浑浊。
此时阳烈哪还顾得上水干不干净，他将身上的衣物尽数脱去，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刮痕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
冰凉的雨珠如豆子般拍打在身上，血雨汇聚成细流沿着体表落下。
失去了衣物的庇护，刺骨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牙齿都在止不住地咯咯直颤。
没敢再犹豫，阳烈利用大雨迅速清洁了伤口，接着将身上的衣物在水泊中清洗干净。
随后他来到岩壁上一大块凸起岩石处，下方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避雨。
接着，他掏出身上带的简易疗伤物品，给自己上药包扎，最后再披上清洗干净的衣物，已经被他拧干得不剩一滴水。
做完这一切，他搓搓手心，泛白的嘴唇中冒出一团白雾，这才松了口气，感觉热量又重新回归身体。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连个大点的避雨处都难找，更别提生火取暖了，眼下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总算可以缓口气了，阳烈哈了口气给手心取暖，环顾四周观察周遭的环境。
此时雨下得小了许多，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岩壁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漫天的乌云像是随时可能坍塌的城墙，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
眼下他所处的位置是一片低洼处，前方是水泊，背后就是数丈高的陡坡。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凸起的锋锐岩石，他身上的伤势绝大部分都是拜它们所赐。
再往前看远一些，便是一片空旷无垠的乱石堆，怪石嶙峋，一眼望不到尽头。
石堆地势高低起伏，参差不齐，奇形怪状的灰褐岩石在无数岁月的风化下，宛若长着狰狞面孔的鬼怪，伫立在地狱般荒凉的龟裂大地上。
尽管周围都是草木茂盛的山林，这一片荒原却诡异地没有长出一株植物，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绿色，四处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好像有些不对劲！”
阳烈心里一悸，突然萌生起不详的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