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故知
“希……你？”
听到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名字，绯红皇后的神情不禁一愣，修长的眉毛也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你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
“居然真的是你。”
李添袖的心情渐渐平复，回答道：“我去过你的故乡，也大概了解过那里的历史。”
他仔细的看着希亚，如今的她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青涩，眉宇之间写满了冷漠与狠厉。
就像是她的身份一样，处于混乱和黑暗的最深处。
在看到她脖子上残留的澹澹的侵蚀纹路时，李添袖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希亚和叶飞燕一样，都中了侵蚀的毒。
不同的是，希亚顺应诱惑，堕落沉沦了下去，杀死了那个招致她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并利用自己的优势，爬到了如今的地步。
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塞西莉亚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希亚已经无法回头，所以想要把她渴望的那份纯洁全部寄托于自己的女儿身上，哪怕她会因此被他人视为异类，甚至是白痴。
“你去我的世界做什么？”
希亚眯起了眼，情绪重新变得稳定，但也变得更危险了。
“我们在路过那个世界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正在崩坏，就顺手拉了一把。”李添袖坦然的解释道。
“证据呢？你会安有好心？”希亚冷冷道。
“你回去一趟不就知道了，那里现在还流传着我的传说。”李添袖丝毫不惧的看着他。
虽然他们的轮回带有一定的私心，但要是被那些变种造物复活了那个已经失去的理智的假的希亚，那个世界的文明就真的要被毁了。
“……”
希亚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你不会自由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去看过一次吧？”李添袖眯起了眼。
“你放肆！”
被李添袖一语刺到了痛处，希亚愤怒的钳住了他的喉咙，红色长发也随之漂浮了起来。
是的，曾经能说得上朋友的人，都已经被她杀死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回去的意义。
李添袖沉默着掰了掰她的手，纹丝不动。
司空恋正想要出手帮忙，却被劝阻了下来。
“恋恋，别冲动。
你就记住，万一她真的要下杀手的话，你就自己离开吧，我们离姐姐已经很近了。”李添袖心道。
虽然司空恋的破坏力极其强大，配合起他的计算和控制能力，已经足以打败许多中上游的上位神了。
但希亚可是神王，比一般的上位神要强上百倍。
他再怎么能越级战斗，也不可能越到这个程度。
“为什么要走？”
司空恋不愿意。
虽然和李添袖的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他一直站在司空家的角度办事，早就被她当做家庭的一员了。
她不想要再看到同伴死去了。
“只是万一，要是她真想动手我早就死了，反正你千万不要冲动。”李添袖解释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司空恋的不可预知特性，还有对太昊门的接近态度，对于绯红皇后这个身份来说是个威胁。
所以在察觉到她的窥视之后，他是准备从塞西莉亚的未来做切入点，去打感情牌的。
但在认出来希亚这层身份之后，他的死亡率可以说已经降到最低了。
然而混沌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为了防止她真的精神错乱，李添袖只好跟司空恋再强调一遍。
“怎么？都不准备反抗了？”希亚阴翳看着他。
李添袖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的说道：“这次可没有人逼你了，杀不杀全凭你的个人心意。”
希亚：“……”
这一句话，再度扎到了希亚的心脏里，让她的童孔明灭不断，脖子上的侵蚀痕迹都上延伸了半寸，颜色也变得更深了。
但最终，她还是放开了手，阴沉着脸说道：“我当初没有其他的选择！”
关于当初的抉择，希亚反复思索了很久，这也找不到其他的解法。
那时候的她们太弱了，按照永曜的轮回等级算，最多也就是个第五难度的水准，连标准下位神都还算不上。
遇到黑球那样的中位神，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时间，确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东西。”李添袖深有同感。
他们都是修炼天赋极为出众的存在，然而灾难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成长时间。
否则，他也不需要从永曜一路追寻到这里来了。
见李添袖发出了类似的感慨，再回想起刚才的冷嘲热讽，希亚反问道：“换做是你处于我当时的境地，你会怎么做？”
“我可没你那么博爱。”
李添袖低头想了想，说道：“换做是我，我可能会选择离母星越远越好吧。
之后是生是死的，那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
“哦？”
希亚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几分冰冷的杀意：“也就是说，就算你的亲人朋友都存活在你的世界，你也会就是着他们的安危不管，选择独自离去？”
这是一个送命题，因为这和她期盼的完美答桉相悖。
更重要的是，李添袖算是塞西莉亚现在很看重的人。
如果他敢承认自己会在关键时刻抛弃朋友，那他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你看到叶家的情况了吗？”李添袖面色不变的说道。
“他们几乎都被屠杀殆尽了，若是当时我离去，我的子民就会遭受一样的下场。”希亚不悦的说道。
“不，你没看到重点。”
李添袖摇了摇手指，说道：“叶家被屠杀的是嫡系和支系的血脉，那些关系交好又不重要的，或者血脉关系已经相当稀薄的，骁龙骑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处理。
因为他们很弱小，而且不重要。
对于无序者来说，你们当初的世界就像是没长熟的涩果，看到了都懒得去咬上一口。”
“……”
希亚沉默不语，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不认同。
“当然，这都是马后炮，当时的你可能没算出来这些。”
李添袖又说道：“但你当时已经算出来，你这个存在就是他的目标。
所以选择离开并藏匿起来，反而能够为你的子民吸引注意力。
而你在出逃的过程中，是可以调查敌人的信息的。
知道的越多，你反杀的概率就越大。
就算最后不幸被抓到了，也可以根据已有的信息找出谈判点，以提高你的价值。
总之，不能表露出对你的子民的在乎。
变态的人最喜欢针对弱点来折磨人。
所以你越是在乎，他们遭殃的可能性反而会更大。”
“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以此为要挟，最后恼羞成怒毁掉了星球，那又怎么办？”希亚攥紧了拳头。
“既然是计划，那肯定得承担风险，否则也不能说是绝境了。
总之，我是不会把希望寄托于敌人的仁慈之上的。”李添袖说道。
希亚闻言，童孔的深处微微荡漾。
她将李添袖的方案反推了一遍，随后陷入了沉思。
人是容易受感情抉择影响的动物，而因为今日的地位，她也时常会说服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她的星球早就灭亡了。
然而跳出来旁观者的视角再看，当初的决定……
“不过，那边现在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啊？”
“那边的老一辈神只应该都离去了，偏激的旧时代残党也几乎被清理完毕，目前的国家领导者也还算是英明。
人类依旧歌颂着众神当初做出的贡献，但也没有沉溺于过去。
他们继承了旧神的遗产，由规划地向前发展。
再过不久，就能诞生出一个稳定的文明了。”李添袖忽然说道。
“这样啊……”
希亚的眼神再度变得深邃，思绪渐渐飘向了远方。
人生在世，最令人高兴的事情，莫过于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渐渐的，她的表情竟少有的变得温柔起来。
“如果不是遇上了我的话，你应该会在塞西莉亚的身上做文章吧？”她忽然抬眼问道。
“对，永夜堡的环境不适合它生存，而我的存在，也能够给她更大的好处。”李添袖说道。
“你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希亚评价道。
“没有办法，我也有在乎的人和事，不得不让自己变得狡猾一点。”李添袖笑了笑。
“好了，算你过关了。”
看着李添袖瞻前顾后，精神时刻紧绷着的样子，希亚似乎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要是在倾尽全力对抗的时候失败了，没能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那么就算未来能够复仇，踩着敌人的尸体走上顶峰，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希亚便心软了下来。
甚至产生了一种，希望李添袖能够成功的念头。
不过李添袖毕竟是个外人，这副软弱的模样希亚不想展示太多。
于是她站起了身，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冷，用宣判一般的语气说道：“我不会杀你，还会帮你拦下骁龙骑的高层。
但要是被我发现你让塞西莉亚不开心，你就死定了！”
“明白。”
李添袖面无表情的点头，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
虽然希亚就是绯红皇后的事在他的预料之外，但计划也远比他想象中的成功。
而解决了骁龙骑的后果之忧后，他就要准备应付青帝的筹码了。
目送着希亚消失不见，李添袖随即也结了账，准备走着回旅馆，在路上寻求解决下一个难题的灵感。
在这烈日高悬的炙烤下，一个头发脏乱的老头正颓坐在长椅子上，远远的看着从餐馆中出来的李添袖，目视着他的走近，然后离开。
“妙啊，妙啊！”
不知道是从中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眉开眼笑起来。
“谁？”
李添袖感觉到不对，回头张望，却已失了那人的踪迹。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了不安，连忙站在原地推演。
随后，他就得到了一个一帆风顺的大吉之相。
“吉？”
李添袖陷入了沉思。
按照以往的经验，在得到那片刻的灵感或者危机之后，他的因果推演会得到一个时间或是地点。
而这个大吉的预感……
就像是有人在催促他放手去干一般，反而让他警惕起来。
未来真的会有那么一帆风顺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李添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漩涡领地的附近。
他本想去看看叶灿的情况，但还隔着半条街，他就能听到凤仙那像是被杀死一样的叫声。
“身体真好啊……”
李添袖摇了摇头，离开了此处。
几个小时后，叶灿那简陋的家里，凤仙正懒散的靠坐在床头，嘴里叼着一根香烟。
在她的身边，叶灿正趴在枕头上，大口的喘着气。
“需要我帮你扫尾吗？”
浏览一阵神域新闻之后，凤仙忽然看向叶灿。
虽然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但却是上层圈子的中间人，运作起来能量也是挺大的。
“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没必要掺和到这种事来。”
叶灿翻了个身，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他挣的钱很多，但住的地方也只是普通神明的水平，甚至都隔绝不了神音。
可就算如此，他经营起来的帮会，却还是没能真正的把弟弟和妹妹拯救出来。
这样他感到非常难过，复仇的火焰也越发旺盛了。
“没必要和我把关系拉得这么清，我又不会吃了你。”凤仙不开心的说道。
“你不都吃了我老半天了嘛。”叶灿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你他m……”
凤仙语气一滞，竟破天荒地有些脸红，生气的问道：“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只是一个提款姬？”
“不是。”
叶灿皱起眉头，握住了凤仙垂下的小手，说道：“就是没把你当外人，我才不想你掺和进来。
现在的人情可不便宜，你想解决就得卖出去好几个，不利于未来的发展。
而且现在我的身价已经打起来了，可以自己去跟他们谈。
倒时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影响不到你。”
“哼。”
凤仙冷哼一声，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钻石尴尬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大嫂，星海阁那边来人要见灿哥。”
“嗯哼，说来就来了。”凤仙低头看向叶灿。
“跟老婆睡觉呢，让他们晚上再来。”
叶灿闭着眼睛，顺手揽住了凤仙的腰，将她给拖到身边抱着。
虽然他们只是契约的夫妻，说好了不动感情。
但他们一个人身负血海深仇，做梦都没法得到安宁；另一个被迫修炼了魔功，发起病来生不如死，不去缓解还会导致修为倒退。
两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也能互相理解。
这一千多年下来，又怎么可能像契约那样死板呢？
“唉。”
感受到丈夫的心结已解开，凤仙伸手熄灭了烟头，安静的闭上眼睛。
“未来，管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