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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是新承恩泽时(中)

这天,杨玉环又被李隆基单独召进宫。李隆基有些莫名其妙地问:“玉环,不知你对先皇如何看?”

不安的杨玉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隆基为什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小心翼翼地说:“先皇一子承继大统,三子追赠太子。这全都倚仗着先皇修来的福分!”

李隆基的脸上顿时充满了笑容,说:“玉环所言极是!虽然先皇已驾崩多年,但如今的太平盛世全都仰仗先皇在天之灵的庇佑,我们这些后人永远都不要忘记前人的恩德。我想让你为先皇追福,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杨玉环的心中不免一惊。李隆基费尽心机地兜了一个大圈子,此时才透露出他的真实用意。杨玉环不便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说:“玉环荣幸之至!回府之后,玉环定当每日为先皇祈福,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李隆基笑笑说:“朕希望你能抛开世俗的羁绊,到清幽的道观中去,专心为先皇祈福!”

杨玉环的心中顿时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强令自己出家。自己一旦离开了寿王府,岂不是就会落入他的魔掌之中?这可如何是好?

李隆基提高声调,带着隐隐的责备口吻问:“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杨玉环见皇帝有些不悦,急忙说:“玉环自然愿意听从圣上安排,不过鉴于此事重大,玉环还需得到寿王首肯,今日万万不敢贸然应允!”

李隆基挥挥手说:“既然如此,你暂且先回府吧!”

心事重重的杨玉环回到寿王府后,将皇帝希望自己出家为道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琩。杨玉环希望李琩能够告诉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李琩却始终沉默不语。屋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就凝固了,让杨玉环感到一阵窒息。

李琩突然站起身,走到墙边,将手重重地捶在墙上,疼在手上,更痛在心里。他能够容忍杨玉环与父亲私会,却无法容忍父亲硬生生将杨玉环从他的身边彻底地夺走。即便他无法容忍,他又能如何,还不是仍旧敢怒而不敢言。

“十八郎,你这是干什么?”杨玉环急忙站起身,轻轻地拭去他手上的血迹,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夜幕悄然降临,摇曳的烛光映在杨玉环和李琩的脸上,那张曾经天真无邪的脸上充斥着愁容,那张曾经俊美儒雅的脸上堆满了悲伤。他们没有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一点儿睡意,甚至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是默默地坐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咸宜公主来了。虽然她和平日一样跟杨玉环热络地打着招呼,但杨玉环还是能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的异样。三个人简短地寒暄了一阵,咸宜公主就悄悄地向李琩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李琩找了个借口将杨玉环支走了。杨玉环觉得很是奇怪,从前他们兄妹说话从来都不曾回避她,今晚两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神秘兮兮,居然还要刻意躲着她?难道咸宜公主的突然造访与皇帝要求她出家为道有关?

咸宜公主走后,一脸憔悴的李琩突然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他解衣宽带躺在寝榻上,说了一声“我先睡下”便再也不曾张嘴。杨玉环默默地躺在他的身旁,但此时李琩留给她的却只是一个冰冷的后背。杨玉环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虽然李琩假装睡去了,可杨玉环却能够感受得到他始终都是醒着的。虽然李琩貌似平静,但他的内心却一刻都无法平静。

就在这个不眠之夜,他彻底地看透了、想开了、放下了,尽管此时他还不能做到完全忘记。

次日清晨,李琩终于打破了沉默,说:“就按皇上的旨意办吧!”这是他在杨玉环面前第一次称“皇上”而不是称“父皇”。

杨玉环的心头不禁一紧,因为他曾经儒雅清朗的声音,如今却变得沙哑,最令她心痛的是他那双曾经清秀明亮的双眼,如今却变得红肿又混沌。

“既然这样,我就派人回禀皇上了。”话音未落,杨玉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从此之后,曾经相濡以沫的两个人只能遥遥相望。虽然晨钟暮鼓仍旧会照常响起,但她一个人恐怕睡不成眠。

“隔万里未敢相忘,思佳人泪湿衣裳。人未老鬓已微霜,话离骚更觉凄凉……”李琩低声吟诵着,吟罢突然说,“玉环,让我最后一次为你弹那首《凤求凰》吧!”

那把琴在李琩的翩然手指之下奏出一首高山流水般的菩提清音,幽怨而又哀婉,曲终之际,恐怕就是人散之时。想到这里,李琩的手开始抖了,心开始慌了,音开始乱了。他索性停了下来,久久地凝视着这把曾经弹奏出无数美妙乐曲的古琴,可如今每一个音符却都充满了感伤和绝望。

李琩突然将这把琴高高地举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四散的碎片从他清秀的脸庞掠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的伤痕或许很快就会愈合,但他心底的伤痕却永远都难以弥合。

“你这是干什么?”杨玉环扑到他的怀中,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伤口。眼角挂满了晶莹的泪滴,滴落在古琴的碎片之上。

几个侍女闻声走进屋来。恼怒的李琩劈头盖脸地呵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杨玉环见状急忙从李琩的怀中挣脱出来,说:“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古琴不慎从几案上掉落下来摔碎了。”曾经天真无邪的杨玉环如今已被政治风云浸染得谨言慎行。如若李琩因泄愤而怒摔古琴的事一旦传扬出去,恐怕将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不利影响。

此时,李隆基命翰林学士草拟了一道《度寿王妃为女道士敕》:

圣人用心,方悟真宰,妇女勤道,自昔罕闻。寿王琩妃杨氏,素以端懿,作嫔藩国,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雅志难违。用敦宏道之风,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

两个宦官急匆匆赶到李琩处,他们宣读完皇帝的敕书后便回宫复命。

杨玉环默默端坐在铜镜前,静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容颜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悄然地改变着,而她那颗曾经纯真的心如今却变得一片斑驳。她和李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上心头,她突然感觉镜中已经变得模糊一片。

李琩一直站在杨玉环的身边,痴痴地望着她,从白天一直到黑夜。

杨玉环知道今晚恐怕将是自己在寿王府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李琩从她的身后紧紧地抱住她,肆意地亲吻着她,因为他知道明天她将不再属于自己!

杨玉环眼中的泪水滴在李琩清秀的脸上,李琩眼中的泪水滴落在杨玉环俏丽的脸上,无数的泪滴在两人的脸上肆意地流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苦涩的滋味迅速地渗透到他们的心里。

“十八郎,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永远地离你而去吗?”杨玉环强忍泪水哽咽道。

李琩低下头,不敢再看杨玉环的眼神,无奈地说:“我也是没办法,谁让……”李琩不敢再说下去,继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杨玉环扑到他的怀里,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不如……不如……我们一起殉情吧!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殉情”这个词强烈地刺激着李琩的神经。他没有想到杨玉环居然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祭奠这段即将逝去情感。其实他应该想得到,杨玉环上次受到自己的猜忌后竟然如此决绝地举起剪刀自戕,已经充分说明,她柔弱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刚烈的心。

虽然深爱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但要是以生命为代价,李琩显然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更没有抛弃一切的勇气,因为他一时间难以割舍下当前的荣华富贵。

李琩挣脱开她温暖的怀抱,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玉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话音未落,他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得如此决绝。

这次转身定格成杨玉环心中永远的痛。她知道李琩很爱自己,不过,却并没有爱到可以为了爱而放弃一切的地步。

(本章完,下一章:始是新承恩泽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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