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狂化
卡斯特的冬日寒风永不停息,尤其在夜晚。寒风越过王国疆界的安达尔群山,穿越荒芜雪原,经过船瓦后向着班戈城而去。
卡捷琳醒过来。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还有陌生的人。最后,是主教告诉她,在她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尸寒瘟疫、北上寻找证据、甚至可能撤离船瓦。都是,很严重的事啊。
她不担心拜亚尔的安全,毕竟菲尔丁神父同在队伍中,拜亚尔又是不死族。
只是……
卡婕琳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心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被拯救呢?”
拜亚尔,他又为什么总在拯救别人呢?
好想去赐福岛看一眼父母……
寒风倒卷,从班戈城南的公会总部吹到船瓦,一路北上漫过雪原,最后停留在喧闹异常的寒风骑士团废弃营地附近。
“泽维尔!”
寒冰阔剑凝在右手,眼看灰狼就要把泽维尔整个脑袋吞到肚里。拜亚尔一声高喝欲将手中阔剑投出。但神父的魔法,或者说他的匿灵阻止了他。
灰狼的下颚受到菲尔丁的重创,整个歪到一边。即便如此,野兽的獠牙仍然把泽维尔的右臂伤得血肉模糊。
“救我!”泽维尔目光呆滞,嘴唇发白。
“头没被咬掉就好!”拜亚尔挥舞阔剑将束缚泽维尔的血手斩断,他很担心泽维尔感染尸寒病毒。倒不怕病毒发作传染,毕竟菲尔丁神父在场。怕的是他失去意识昏倒在地,尤其现在巨型灰狼在一旁虎视眈眈。
怕什么来什么。泽维尔脚下的束缚解开之后,整个人瘫倒在地,无论如何呼喊也无法醒来。
蠕动的血手找到了鲜活的猎物,争前恐后的攀附上泽维尔裸露在外的皮肤。饶是拜亚尔扶起他仅花费数秒,血手仍在圣光魔法师的颈部、左脸留下数十根灰黑指印。
拜亚尔左手被昏迷的人占据,右手执握冰刃。他想退回菲尔丁神父所在的位置。但他退后一小步,压低脑袋随时准备进攻的灰狼便前进一大步。
灰狼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寒芒,脱臼的下巴不住垂下涎水。它每前进一步,拜亚尔视野中的野兽便大上几分、感受到的压迫感也重上几分。
脚下的血手倒是丝毫不能影响他。
退无可退了。拜亚尔估计着距离,只怕再退两步,野兽便会一跃向前。
“拜亚尔。”
神经紧绷的拜亚尔听到神父嘶哑的呼喊,接着他察觉周身有暖流回荡。暖流使他的四肢变粗变壮、使他的视野涌出血红的光芒、让他的心中燃起无尽战意。
“放开泽维尔。”菲尔丁喝道。
壮硕的拜亚尔早有此意,他把泽维尔胡乱丢在一旁。而后迫不及待地冲向面前的猛兽。半途,战意高扬的他为了释放激动的心情吼了一声。未曾想又使出召唤龙吼。
自从在尼卡镇用过一次,召唤出希伯来之后,拜亚尔再未使用过这一招。他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龙吼与召唤魔法之间建立了联系。
龙吼之声雄浑而高亢,盖过了呼啸的寒风。龙吼结束后,拜亚尔身后现出两道身影。但召唤者不管不顾,难以冷静思考的他眼中只有灰狼。
灰狼把四脚往后挪了挪,待拜亚尔接近到合适的距离,它猛扑上前。獠牙刺入不死族的前胸和后背,灰狼的前爪抓在他的双肩。泽维尔之类的人受此一击肯定命丧当场。
寒冰尖刺从不死族的体表渗出,阔剑不停地劈砍在灰狼的颈部。
阔剑劈砍三次便会断裂粉碎,如同身上的尖刺。寒冰毕竟比不上钢铁。
但寒冰断裂又重新凝聚,拜亚尔疯狂地压榨身体内残存的魔力。人的血、兽的血喷涌一地,地上沾了血的手掌舞在一起。
龙吼召唤来的两位旧友终于赶到。一人手持长枪,另一人张弓搭箭。看不见的匿灵游弋在战场附近,一有机会便在灰狼身上撕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十分钟过后,灰狼再支撑不住,鲜血沾满的喉咙发出一声呜咽便气绝倒地。支撑拜亚尔的狂化魔法也失去效用,他的背部向后,几乎弯折成一个直角。灰狼把他的脊椎咬断了。
视野里血红的光芒褪去,悬挂在肩上的头颅面向压抑的天空。彻底的情绪释放之后,拜亚尔没有思考任何事情,他的思想一片空白,如同纯净光芒涌现。
他倒下了。
应他召唤而来的亡灵也消散了。
船瓦,伯爵府邸。
盖文主教佝偻着背,半个屁股挨在沙发上。他显得十分恭敬,因为在他旁边的是船瓦的领主——皮尔斯伯爵。这位领主似乎很喜欢橙色,会客厅以及皮尔斯伯爵身穿的睡袍主色调均为橙色。他年纪大概四十有余,下巴留着山羊胡。
“盖文主教,我听说泽维尔去了北方……”
“是的,伯爵大人。”
皮尔斯把桌上的精致茶杯移动了一寸,“你知道,我并不喜欢刨根问底。”
盖文等待着对方的下文,没有答话。
“我,皮尔斯,管理以船瓦为中心的一小片土地。”皮尔斯眉头微皱,边思考边说:“而你,盖文主教,则负责船瓦的一处教堂。”
盖文本想出声表示同意,但被皮尔斯的眼神制止了。-
皮尔斯继续道:“我想说的是,我们都不是站在顶点的人。请原谅我指出这令人遗憾的事实,主教。”
“各司其职。”盖文应了一句。
“对,对。各司其职,你说的很好。”皮尔斯不再摆弄手边的茶杯,他直起背:“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心怀不满。是的,但这不重要。你一直认为是我在阻止你们获悉北方的真相……”
是的,盖文一直是这么想的。他甚至怀疑尸寒病毒是皮尔斯投放的。
皮尔斯站起身,摊开两手:“尸寒病毒早已存在且来自极寒地带,菲尔丁说的是正确的。骑士团驻外营地感染了尸寒病毒,幸存的人不知去向。现在尸寒病毒已经蔓延到船瓦。”
盖文越听脸色越阴沉,“既然领主大人早已知晓病毒,为什么不组织民众撤离?”
“盖文,盖文,盖文主教。我向来不喜欢刨根问底,这是来自顶点的命令。”皮尔斯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难道你认为班戈城教会的人会不清楚?”
“船瓦有近万人!”盖文咬着牙,狠狠地锤了一拳面前的红松木茶桌。
泡好的红茶荡出阵阵涟漪。
“我是一条在挥动的右臂,指挥我的是大脑。你还不明白吗?或许右臂都算不上,只是小臂上的汗毛。主教,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现在在犹豫吧……会犹豫,就说明有回旋的余地。这样,我允许你带走五十人。”
盖文错愕得呆在那里,皮尔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恶心反胃,但更让他恶心厌弃的,是犹豫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