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下官该死。”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时知县被人掐醒后,立刻捡起掉在一旁的乌纱帽戴在头上,跪着爬到褚黎跟前,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道。
褚黎简直没眼看,嫌他丢朝廷命官的脸。
他走到乔远跟前,上下前后都看了看,见他无事方才道“你同乔小哥儿跪吧,若他有个什么闪失,割你十个脑袋也不足惜”
时知县忙磕头应是,跪爬着朝乔远这边来,乔远嫌他那副嘴脸恶心,拉俞大猛在前头挡着。
褚黎对那还跪着的知府道“张大人,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张知府松了口气站起来,转而语调冰冷地对那时知县说“时大人,你继续断案吧。”
时知县浑身哆嗦着叩头应是,忙不迭地爬起来收拾自己。
褚黎拉乔远到一旁坐下,欢喜道“我收到你的书信,连夜就赶来了。怎么样,到的及时吧”
乔远还有些惊恐未定,佯嗔道“你再晚来一点,我就要命丧当场了。”
“嘿嘿,别气嘛”褚黎很是亲热地蹭到乔远身边,“我真的一路快马加鞭了。”
他说着,看了看俞大猛,避着他小声对乔远说“骑马骑的我屁股都痛了”
那时知县才刚又坐回案桌前,麻顺儿就再也坚持不住,跪爬着朝乔远这边来,“东家,东家,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该死,我鬼迷心窍,但我不想的啊”
他指着张文生和乔广志二人哭道“是他,是他们他们二人找我,说给我二百两银子让我让我做首告举报铺子不法,剩下的事情他们都会做好,我一开始不愿意的啊。但但他们说若我不从,日后就让我在云水县无立足之地,我一介草民,怎敢不从啊”
他哭的凄厉,心中实在后悔不听妻子劝告。
乔远冷着脸,“我说过,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既已做出这种事,就该自吞恶果,我绝不可能原谅你”
他只要想想俞大猛戴着那枷锁过了一夜,就恨不得把麻顺儿和这些人一起千刀万剐了
时知县拿问张文生和乔广志二人,他二人刚刚早已随着时知县跪倒在那里,乔广志直着身子竟还颇有几分傲骨,倒是那张文生已吓得浑身哆嗦,是一丝读书人的气节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时知县一眼,转而指着乔广志道“是他,是他,他对乔远分走家产和害他丢了差事一事怀恨在心,这才要借我的名义兴事,他是我岳父,孝道大于天,我不得不从啊”
乔远简直无语,这狗屁书生死到临头了还扯孝道这面大旗
乔广志笑笑,“张书生,你这样如何成事啊”
“你当真无辜吗你不恼恨那俞大猛一介铁匠却得了乔远的心吗你不眼看着乔远那铺子日进斗金而懊悔当年退亲吗不因乔远三番两次羞辱你恼怒吗不嫉恨那俞老大的名次才学口碑都比你好吗我不过略在你跟前抱怨了两句,你就迫不及待的与我合谋,你又无辜在哪里”
“你为了钱财,可与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退亲;为了名利,可以抛弃明媒正娶的发妻,贬妻为妾。你哪里又配得上读书人这三个字”
“我真恨呐,你这等愚蠢、目光短浅、忘恩负义之辈竟然有书可读还能中秀才命运不公啊,哈哈哈哈。”乔广志仰天大笑,宛如疯了一样。
张文生气愤道“你有何资格批判我你上不孝老母,下不教亲弟遗孤,你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时知县恐他二人继续对峙会将自己供出,一拍惊堂木,立刻判罚道“此案现今已明确,人证物证确凿,张乔二人主谋,教唆麻顺诬告俞氏夫夫二人。依大褚令,诬告者反坐之,杖九十,徒三年;教唆指使他人告人者,加二等;贬妻为妾者,杖九十;数罪并罚,现革去张文生秀才功名,杖一百,徒五年,不准钱赎,即刻收押”
“犯人乔广志同罪,至于犯人张文生首告犯人乔广志不孝一事,还需来日查明之后再行判决。”
“犯人麻顺,受雇诬告人罪者,与自诬告同。赃重,依坐赃论加二等1。两罪并罚,判其杖一百,徒四年,不准钱赎”
大褚杖刑最高上限便是一百,若是杖刑加起来超过一百,便会徒刑加一年。那板子打在身上,一百下便能把人打残了。
“大人”乔广志厉声问他“你又无辜吗”
“你见那俞向学前途无量,欲招他为婿被拒,是不是存了报复心思你为日后官运结党,招张文生为婿,贬我女儿为妾,你又何曾撇得清干系”
时知县怒喝,“你闭嘴”
张知府淡淡道“让他说下去。”
他倒要听听这时亨通到底干了哪些事
“我恨啊,我恨这命运不公”乔广志眼神似淬了毒一般,指着时知县和张文生道“让你们这等愚民,出身如此良好,得以进学,出人头地。而我,我只能窝在这小小天地,整日看人脸色过活”
乔远实在忍不下去了,怒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刚愎自用你为人阴险,贪名图利,还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又能成什么事世间不识得一字,白手起家之人多了去了,你还是没那好本事,整日就知道怨天尤人”
时知县附和,“就是就是”
张文生见乔远赞同他批判乔广志之词,像是看到什么救星一样,爬过来道“远哥儿,远哥儿,看在我们”
乔远一瞪他,他立刻转了话,“看在我爹娘同你爹娘以前相交颇深的份上,你救救我吧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忘恩负义,求求你了”
张知府见乔远一脸不耐烦,俞大猛更是跟要吃了那张文生似地,忙跟衙役道“还不将人带下去”
衙役上前将张文生和麻顺带下去,乔广志却是怎么都不肯走的,他道“我要看看时知县的下场。”
他嗤笑一声,对着张知府说“免得你们官官相护,只判我们这等升斗小民。”
张知府内心气炸,面上却一副不欲与他计较的样子,转而起身对着时亨通道“时知县,诬告案已判,那便来说说你的事。”
他正言厉色道“经查明,你在任期间,贪污受贿数额高达三千余两,向京中官员行贿高达八千两,钻营趋利,任人唯亲且侵占百姓土地,现将你革职收押,待指认受贿官员之后,立刻问罪判刑”
时知县还想向乔远求饶,顷刻就被知府带来的衙役摘掉了官帽、剥去了官服。
乔广志仰头大笑。
乔远原本一直以为乔广志不过是人坏没良心,但经诬告一事,他才发现这人实际上还胆大妄为工于心计,他颇觉有些不对劲,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问你,我爹娘的死同你有没有关系”
乔广志轻笑一声,反问他“你猜呢”
话毕,他目光幽深地看向乔远,语气森然地说“该我问你才对,那真的是你爹娘吗你是远哥儿吗”
乔远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要将他凌迟一般。
乔广志与他对峙良久,突然大声吼道“不,你不是远哥儿你不是”
“他那等愚厚,目光短浅之人又怎生得出你这种聪慧果敢的儿子”
乔远冷笑两声,语气冰冷地说“不,你错了,我就是他。”
他语气渐变凌厉,“我爹自立自强、聪慧进取、做人坦坦荡荡、做事光明磊落,是我娘心中一等一的好郎君你自命不凡,实际处处不如他”
“不”乔广志愤怒欲狂,“你不是远哥儿”
他说着竟猛冲到一侧的衙役身前,抽出衙役的佩刀朝乔远挥来。
“远哥儿”俞大猛急急唤一声护着乔远侧身躲开,一脚将那乔广志踢翻在地。
乔广志立时被衙役拿住,目眦欲裂地瞪着乔远,口中还道“你是鬼”
乔远没工夫理他,着急地查看俞大猛有没有伤着。
张知府为了在褚黎面前表现自己,当即站出来怒喝道“乔广志公堂行凶,行为实在恶劣,判处斩立决,择日行刑压下去”
乔广志被拖走之时口中还在凄厉地喊,“来人啊抓鬼啊”
众人没想到他竟疯癫至此,一时有些沉默。
这时,突有一人跳出来,嬉笑道“身手不错嘛军中教的功夫还没忘”
“少将军”俞大猛一见是裴佑,欣喜异常。
“嗯。”裴佑啧啧两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夫郎吧”
俞大猛低头看怀里的乔远,乔远惊魂未定,都有点想哭了,“你吓死我了”
俞大猛憨笑两声,挠了挠头,“俺还是有点功夫的。”
乔远没好气地揍了他一下,“夸你两句你就喘了”
俞大猛忙讨好地哄人。
褚黎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对恩爱夫妻,有点羡慕。
裴佑走过来贱兮兮地揉了一把他头发,问“怎么不等我”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等你作甚”褚黎凶巴巴道。
裴佑皱眉,“褚娇娇,你不至于吧”
褚黎炸毛,“你喊谁褚娇娇”
“这里有哪个是姓褚的”裴佑回道。
褚黎气地要打他,倒把乔远逗笑了,“今日多谢你了。”
褚黎道“我应当的。”
他挨挨蹭蹭地凑到乔远面前道“我该谢你嘛你那些方子,可是让我扬眉吐气了”他说着很是神气地睨了裴佑一眼。
年前,铺子开业后便日进斗金,那冬日里养的名花更是有市无价,所赚实在是多。
裴佑听罢,抱拳对着乔远道“我替西北军上下感谢乔小哥儿高义。”
乔远笑笑,客气回道“我夫君少时服役还承蒙将军照拂。”
他说罢又对褚黎道“我近来想了一个新法子,过后与你细说。”
褚黎赶忙道“今日受惊,你快些回去吧,我们来日再聚。”
他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一件大礼送你”
乔远点点头,与褚黎暂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