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暗中的对视
将吕明德死的整个过程简单讲述过后，周远打量了冉雅静一眼，发现对方一直注视着裹尸袋，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周远眼神一黯：“冉姨，对不起......”
终于，冉雅静缓缓摇头：“不怪你，是你德叔自己的选择......”
话虽这么说着，脸上的泪水不可抑制的流淌下来，不论冉雅静怎么去擦，始终擦不干净。
“不早了，帮冉姨先把你德叔抬到我们的房间里，吃完晚饭再说。”
说着，冉雅静就要站起身来。
但还没等她站起，双腿的无力感让她差一点摔倒，好在周远及时扶住了她。
站在原地缓和了两秒后，冉雅静松开周远，深吸一口气朝着吕明德的尸体走去。
周远连忙先她一步过去：“我把德叔抱进去，冉姨你先歇着。”
冉雅静倒也没有拒绝周远的提议，不过在周远将裹尸袋抱进另一个房间时，她的目光始终跟着裹尸袋移动。
直到周远从房间里出来后，冉雅静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起来。
她擦掉脸上剩余的泪渍，开口道：“小远你先坐着，我去把饭做好，小杰应该也饿了，待会就吃晚饭。”
“好......”周远无助的应了一声。
从告知吕明德的死讯到现在，他一直在观察着冉雅静的状态，但对方的表现始终让他看不透。
他想，或许冉雅静此时的情绪也很复杂吧。
在进门之前，他甚至做好了等待冉雅静对自己拳打脚踢的准备，又或者说是对自己破口大骂，哪怕是将自己赶出门都正常。
但现在看着厨房里那道继续忙碌的身影，他反而是更加的难受。
“小远，多吃点肉，你马上就要毕业考试了。小杰你也多吃点。”
饭桌上，冉雅静面色平静的给周远和吕子杰夹着菜，从她的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周远浑身都不舒服，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配合着冉雅静演戏。
吕子杰东张西望了一眼，好奇道：“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冉雅静想都没想，十分自然的说道：“你爸今天加班，要晚一点回来，我们先吃，别等他了。”
“好吧。”吕子杰点点头，但随即将餐盘里的一部分红烧肉往旁边拨了拨：“那我们给爸爸留一点红烧肉，等他晚上回来了吃吧。”
弄完后，他还抬起头征求周远的意见：“周远哥哥，好不好？”
“嗯。”
周远低头扒着饭，然而米饭全都堵在他的嘴里，再怎么努力都咽不下去。
听到吕子杰的话，冉雅静夹起的米饭抖落进碗里，但她很快稳住了筷子。
这顿饭吃得十分艰难，整个过程中周远只吃着碗里的米饭，不过冉雅静倒是往他碗里夹了不少菜。
吕子杰吃完晚饭后就乖巧的回了房间，睡觉之前，他还得预习一下下周的课程。
周远抢着帮冉雅静将饭桌收拾完、餐具洗干净，然后便站在厨房与客厅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冉雅静上上下下打量了周远一遍，声音轻柔的说道：“小远，你先回去吧。”
周远面露难色：“德叔......他怎么办？”
冉雅静似乎早就想好了计划，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幽幽道：“暂时先放在房间里吧。”
说着，她又看向周远：“小远，能不能麻烦你夜里过来一下？我想趁着小杰睡着了把你德叔带去火化，
我一个女人家，可能弄不动。”
周远当即点头：“没问题，等小杰睡着了，冉姨你来叫我。”
“好的，小远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就辛苦你了。”
冉雅静说话依旧是那般柔和，若不是眼眶再次泛红，与平常一般无二。
周远回去了，他也很想回去。
在那个屋子里，全世界坍塌下来，将他挤压在狭窄的空间里，喘不过气。
最关键的，这是第二次，并且在吃饭的时候，他总能将两次坍塌的感受结合起来，施加给自己双重压力。
来到书房里，周远坐到了周怀安生前经常一坐就是一天的办公桌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应该在金小波临走前接过那支香烟的。
摇摇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周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到了中间。
一张和书页一般大小的白纸出现在眼前，纸上是十二芒星眼的图案。
‘这个图案到底有什么含义？’
周远抽出纸，举在眼前仔细打量起来。
图案的正中间，那只眼睛栩栩如生，仿佛真有一个人透过白纸在对自己看一般。
对视两眼，又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想要将自己拖进无尽的深渊。
看着看着，一股孤独感袭来，他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整个世界中剥离开来。
黑暗的空间里，一边是整个世界的人和物，另一边，是他周远。
“哥哥，是你吗？”
“哥哥，你来看我了吗？”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一张英俊的脸庞浮现在黑暗的空间里，越来越清晰。
那张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惊喜，从惊喜到失望，最后，彻底变成了愤怒。
在周远的注视下，那张脸的眼睛，逐渐被鲜血充斥，只留下中间一方无比深邃的黑洞。
一时间，暴戾、阴鸷、杀戮等令人遍体生寒的气息紧裹住周远，让他忍不住心底一颤，本能的想转过头去不看这张脸。
然而他却不知道，今天在赎罪台面对角獒的时候，他的模样，与这幅脸一般无二。
‘嘭！嘭！嘭！’
激烈的敲门声将周远从黑暗中拉了出来，那些令人喘不过气的感觉瞬间消失。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后背早就被汗水给打湿。
“小远，你在不在家！小远！”
惊恐、无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冉雅静的声音！
周远一惊，直接越过书桌，快速朝门口跑去。
“小远，小杰在不在你这里？”
门一开，双眼通红的冉雅静越过周远，朝房间里张望过去。
周远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小杰不在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冉姨你慢慢说！”
听周远说吕子杰不在他这，冉雅静身子一软，差一点又栽到地上，好在周远及时扶住了她。
想到自己这般无助的状态或许也只有周远能帮到忙了，冉雅静强撑起身体，声音急促的说道：“刚刚我想去小杰房里看他有没有睡着，但是他不在房里！我把家里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他！”
‘小杰失踪了？！’
周远心里一紧：“冉姨，上一次你确定小杰在家的时候是多久前？”
冉雅静摇了摇头，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应该没多久，他跟我说睡了，然后我回房间看了一下你德叔，等我再去小杰的房间，他就不见了。”
“我已经失去丈夫了......”
“我不想再失去我的孩子......”
“不能这么对我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冉雅静状若疯狂的看向周远，作势就要往地上跪去：“小远，帮帮冉姨，求你了，帮帮我，一定要帮我把小杰找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