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善良的诅咒
“有咒的曲子？”
“哇，好像是猛料喔！”
“哟嗬，这就刺激了啊！”
“......”
别的暂且不说，大家都是老江湖了，显然都知道一条铁定律，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就是禁果，没有之一！
呃，除了榴莲......
一听苏白要唱行内的“禁曲”了，那还不是超级猛料？
本就热烈至极的场面，瞬间就开始失控了。
尤其是邓伯，那瞬间挺直的腰板和抖擞的精气神，说他现在能打死一头老虎都有人信。
而且，在座还真的有很多人是没听说过“南音诅咒”这个说法的，一时间好奇心都被拉爆了。
因为广府南音的历史是从清代乾隆、嘉庆年间开始的，一直在岭南地区流行至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之后就开始走向了没落，逐渐销声匿迹。
那个时候是个什么光景？
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都还没出生呢，去问他们的上一代上两代，那才差不多。
再者，虽说大家都是戏曲迷，但关注的也多是粤剧粤曲，南音保存的不好消亡得过快，平时大家能听到的南音本来就少。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一听到“有人会唱南音”就疯狂了，一窝蜂的全跑了过来，就因为他们本身也没听过多少南音......
所以，许多人从未听过这类说法，属于正常。
但比较关注南音的权伯等人，对着这个说法还是有所耳闻的。
“确实如此啊，曾有位地水南音大师也说过，某些南音是‘有咒’的，不能随便唱......”
“嚯，真有这样的说法啊？”
“是的，至于为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权伯和坐身旁的一位老人小小交流了一下后，又朝台上的苏白努努嘴。
显然，苏白才是这里的绝对权威，就看他怎么说了。
并且，此刻的权伯已经很确定一点了——苏白这个小家伙有大问题啊！
凭啥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知道的东西，其中还涉及到了地水瞽师玄乎其玄的“业内行规”，他这个小年轻反倒清楚得很？
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权伯做出判断了：苏白绝对是有师承的！
若非有师承，这些听起来就很玄乎很隐秘的东西，他怎么就那么的明了？
还有他唱的那些，全是正宗地水南音，却又是全都没人听过的......
想至此，权伯的眼泪都已经快要掉下来了，因为他的内心认定了：南音传承从未断绝，苏白搞不好就是哪个地水南音大师的亲传弟子！
在现场沸腾不已的哗声中，自是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但机智的可爱的九妹小童鞋，看着苏白那笑吟吟的表情，心中就两字——我呸！
“少来给我来这套，建锅之后，不准成精！”
丫头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前方的苏白，再加一声娇斥，直接就把他给怼了回去。
“还有，你又不是地水南音瞽师，所以你唱什么诅咒曲都不属于破坏业内行规，姐就不回避，略略略！”
搞得苏白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要不说她是个小机灵鬼呢，反应是真快啊！
本是想着调侃捉弄一下她，最后再补一句“由于我本人不是地水南音瞽师，所以我唱你可以不用回避”的。
现在倒好，连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都被她提前抢了......
遇到个“拆台小女王”也是没辙，一下子就把自己原先的节奏全打乱了都，但是问题不大，而且这个事情本就很值得说道说道。
“咳咳！”
苏白清了清嗓子，结果她的话嘿嘿笑道：“先声明哈，我可没说这是迷信，说不能让你听的真正原因啊，是因为这类的所谓‘有咒’的曲子，都是文辞冶艳的曲子，嘿嘿，你懂的！”
“咦～～！”
听到这个答案，楚芊音顿时浑身一哆嗦，“唰”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大家则恍然大悟，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不能给良家妇女唱的曲子，是这么回事！
“放心放心，我不会真给你唱那些东西的，逗你玩的呢。”
苏白又乐呵呵的解释道，接着语气也开始正经了起来：“不过事是真的，大家想想，以前的盲人瞽师大多都是在哪卖唱的？肮脏的风月场所嘛，所以这些东西是少不了的。”
“在旧时，每个盲人瞽师手里的曲子都有两个版本的，一个是正正常常的洁版，一个是加过猛料的肉版，也就是所谓的‘救命曲’。”
“当卖唱生意不好的时候怎么办？就演唱这些加料版本的救命曲咯，带颜色的东西大家都懂，销路就不可能差，尤其还是在那种场合，肯定是最受欢迎的，有人客听，卖唱的盲人才有饭吃。”
“而这类特殊的曲子，也只在那种地方才有传唱，是绝不能外传的。”
“说起来，其实从未有人明文规定过不能外传，违者要罚款拘留什么的，完全只是这些卖唱盲人瞽师大家自发恪守的原则，以一种听起来像是迷信的方式，说这类曲子有咒，良家妇女听了就会招来不幸。”
“或许是因为，那些卖唱的盲人瞽师其实都懂一个道理吧，自己是残疾的苦命人，下九流，为了讨口饭吃才被迫无奈唱这些银词艳曲，在那种地方唱给女支女和客人听还好，真去唱给正经的人家听，那就是在害人了。”
“所以，与其说这一种迷信，倒不如说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是那些比寻常人经历过更多苦难的盲人瞽师对世人的一种恻隐之心......”
苏白的一番话，听得众人是感概万千，不胜唏嘘。
若这是诅咒的话，或许是最善良的诅咒了吧？
身处黑暗的旧时代的最底层，自身从未被命运善待，可即便如此，在经历过了各种苦难后，在见惯了人世间的各种腌臜事后，却仍然能怀有一颗向善的心，默默地守着人性最后的底线。
再看看如今，律法是越来越完善了，但道德底线反倒是......啧！
“那......那那你等下要唱的是？”
听完苏白的解释后，可爱的九妹小同学仍是紧张兮兮的，被苏白惊吓一番后，越看他就越像LSP！
苏白闻言大笑道：“哈哈，都说了那种是不外传的，我又怎么可能会，而且但凡我们现在能听到的南音，都是洁白到不能再洁白的洁本了，不要慌。”
“而且，我等下要唱的这首曲子，其实也不是南音说唱，而是和南音说唱同出一门，同属于粤剧歌谣体唱腔的一个特殊曲种，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