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阴雷劫（二）

来到二人初遇的地方，金夕从包里掏出一块布铺在了沙滩上，啤酒白酒饮料都堆在上面，还有顺路买来的下酒小食，什么花生辣条豆腐干满满一袋。何夕看着金夕忙活着铺陈，又看看被烈日炙烤的午后的海滩，除了他们俩，没人肯在这样的沙滩上变晒鱼干。远处几个帐篷外还立着大大的遮阳伞，帐篷里应该躲着度假中的游客，除了一个外国小孩跑出来几秒又被大人抱进去，没有人再从帐篷里出来过。

“金夕，你确定我们要在这儿不醉不归？”何夕站在烈日下，看着金夕撑起那把滑稽小巧的遮阳伞，无奈的说。

“怎么，你不愿意？这可是七夕，我第一次过，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快来坐下吧，你看，这是咱茶几上的桌布，嘿嘿！”金夕情绪高涨的很。

何夕坐下来，撑着伞给金夕遮住日光，又擦了擦金夕头上的汗水，金夕倒是不在乎，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口，“哇，真爽啊，透心凉！”，金夕感叹着。正当何夕也想开一罐的时候，金夕阻止了他：“哎，不不不，啤酒都是我的，你喝这个！”说着，金夕打开了那瓶50度的白酒，擦了擦唯一的一只小口杯，倒上满满的递给了何夕。

何夕接过酒杯，诧异的看着金夕：“你要我喝这个？现在？”

“对啊，来嘛，干杯干杯，节日快乐！”金夕又咕咚喝了一大口，这一罐，干了。

何夕苦笑了下，一饮而尽，舌头、咽喉一直到胃，瞬间像被火烧了似的，这个天气再加上这个度数的酒，何夕大汗淋漓的湿透了衣衫。

“来，吃豆干，再来一杯！”金夕给何夕续满酒杯，又给自己开了罐啤酒。

“好吧，既然你这么开心，今天我陪你喝个痛快！”何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金夕应和着，第二罐又干了。

“哇，真是太爽了，真开心！”金夕打开第三罐啤酒，并津津有味的嚼着辣条。

“哪有你这样喝酒的，不撑吗？慢慢喝，谁也没催你！”何夕宠溺的捋顺着金夕鬓角汗湿的头发。

海浪温顺的轻拍着沙滩，万里无云的晴空和太阳的炽烈让二人心安，半瓶白酒下肚，何夕已是面颊绯红，他侧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手握着遮阳伞，看着金夕一口啤酒一口辣条，感觉幸福很简单，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触碰到金夕也早已绯红的脸颊，二人相视而笑。金夕凑近何夕，再递上一杯酒说：“何夕，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满足，未来很远，我不想去想，我只要此刻幸福就好！”

何夕干了杯中酒，一个深吻印在金夕如是绯红的唇上，金夕动情的回应着，眼泪顺着眼角滴落。离别前总有一段痛苦的过程，不舍与心痛会交替着折磨心中一角，为爱去受苦，为爱去成全，金夕心甘情愿，只是哀怨于，命运不肯再多给些时间沉醉于爱，又偏偏缘浅情深。

“你怎么哭了，节日不是该高兴才对吗？金夕，虽然我不清楚以前的自己，但现在，我知道我的贪心，我贪心我们的未来，我不只要此刻，我要永远，就算找不回自己也无所谓，我的心回不来也没关系，给你，我愿意，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想跑掉。我们会一直一直幸福，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何夕因酒精而红彤彤的眼睛深邃的望着金夕，等待着金夕的回应，金夕反而有些担忧，他说这样的话，难道察觉出什么了吗？

“何夕呀，你喝醉的样子好可爱，情话能说的这么溜呢！来来来，再喝一杯，再多说些情话给我听！”金夕把酒杯抵到何夕的嘴边，何夕顺从着喝了下去。

“我没喝醉，我只是很害怕，怕你因为我受到伤害，而我又怕你离开我，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你离开我，金夕，你阴不阴白？”何夕有些哽咽，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哎呦，不怕不怕，不哭不哭，我阴白我什么都阴白，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你看你把我喂得白白胖胖，哦，不能算白白，现在只是胖胖，所以我怎么可能受伤呀，哦，也有可能哦，因为太胖，所以心灵受到伤害，呜呜呜。。。。。。”金夕打趣着说。

“你怎么还能开玩笑，你知道昨天。。。。。。昨天你。。。。。。你不会懂的。。。。。。”何夕不知怎么把昨天的事告诉金夕，拿起酒瓶痛饮起来，等金夕抢下来，瓶子已经空了。

金夕抱住何夕滚烫的身体，轻声说：“何夕，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很好，更不会离开你，你的记忆，不急，我们慢慢找，就算找不到，你还记得我啊，大不了我们相依为命喽。我身上的钱，还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你不是有手艺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开个小餐馆吗？你不是说你是老板，要我当老板娘吗？”金夕松开臂弯，看着何夕的眼睛：“老板，我的银行卡密码记得吧？”

“恩，那是我们相遇的日子，你什么时候改的？”何夕问道。

“老板，你是一家之主，财务大权得你来执掌嘛，还有，这个项链，你也应该知道。”金夕从衣领中掏出了那条特殊的项链，继续说：“你知道的，这瓶子里，是我妈妈的骨灰，而这只优盘里，有很多我以前的照片，还有一份遗书。”说到这儿，何夕瞪圆了眼睛看着金夕，而金夕笑了笑说：“别紧张，那是留给为我料理后事的人的，但现在用不到了，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去死啊，但是，这里有妈妈墓地的地址，原本我想和妈妈葬在一起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将来我不方便的时候，你可以代我去看我妈妈，你愿意吗？”

“当然，我会陪你一起去看望你妈妈！”何夕说。

“那就好，还有，我的另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是我的生日，原本也是留给为我办后事的人的，现在也一并交权于你，何大厨，我未来的日子什么样都靠你了，我的生死也交给你啦，怎么样，突然有负担了吧！”金夕拍拍何夕的肩膀。

“我会努力的，可你别像交代后事一样好不好，我听着很不舒服！”何夕埋怨的说，“我想好了，我现在身体恢复的很好，但我需要身份，如果再找不回记忆，我们就去警察局求助！”

“哎呀，再等等，兴许很快你就会恢复记忆也说不定呢，现在还不太方便，你能离开我多远啊，如果被人察觉，我们这不成灵异事件了吗？你是无心妖，我是双心怪吗？”金夕的劝说让何夕点了点头。

看着因上了酒劲而迷蒙的何夕，金夕又忍不住想流泪。何夕，就算不记得我，我说的话你也要记得，没错，这就是在交代后事，而你，将成为那个为我料理后事的忘记我的陌生人，你的心和你的记忆，我将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希望你未来一切顺遂，永远安好。

最后一罐啤酒打开，金夕痛饮半罐，眩晕袭来，恐怕是醉了，捧起伏在膝盖上何夕的脸庞，亲吻在他的额头上，金夕迷醉的说：“我亲爱的何夕，未来，我们会离得很远很远呢，远到你可以看不见我，远到你可以自由飞翔，不像现在，你只能活在我的视线里，把你绑住了，我可不愿意！”

“但是，我愿意，只要你别嫌弃！”何夕爱意满满的看着金夕。

“我不嫌弃，但是，这样不好，我想你自由，所以，我们要努力呦！”金夕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拿着啤酒罐一点点向后退。

“咦，何夕，这有两米了吧，没事哦，三米喽，没事哦！”金夕绕着何夕左摇右晃跑了两圈。

“可以了，别摔跤！”何夕想起身拉住金夕，可是酒精的作用让他身体瘫软麻木，动弹不得，撑着伞无奈的笑了笑。

“你看，何夕，你有五米的自由喽，七米喽，十米喽，嗨何夕，能听见我吗？”金夕呼唤着何夕，看见他冲自己招手微笑，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真好，真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何夕的视线有些迷离，金夕的身影因为渐行渐远而越来越小，何夕依旧伏在膝盖上，脸朝着金夕的方向微笑，这样的幸福好像能让人困倦，不知不觉闭起眼睛，可仅仅几秒，就被心口突然的钝痛惊起，什么酒醉，什么麻木，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驱散，遮阳伞从手中滑落，何夕捂住胸口，极力聚焦远处的金夕，她定定的站在那儿，朝着自己的方向，但她没有动，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想起身走向她，却被窒息般的疼痛控制住身躯，他想喊她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的伸出手向着她的方向求助。

金夕不知道自己离何夕有多远，也许80米，也许100米，她不知道，她只是一直后退，退到这个让他的心有了反应的位置，这颗心开始微微发凉，她看见远处的何夕再向她伸手求助，她知道他有多痛，她知道他有多需要自己。

金夕在挣扎，因为当看见何夕冲自己微笑的时候，一个念头闪在脑海中，她不想死，刚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要主动选择死亡，不是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吗？那条路可以让我们都活下去，而活着不就是最好吗？但是，他将承受一生的阴雷之苦，哪怕我在他身边也解救不了他，诸如此刻般的疼痛，受尽终生，何夕，你愿意忍受吗？

何夕一手撑在沙滩上，极力控制自己想要倾倒的身体，一手按住早已裂开的伤口，暖热的鲜血顺着腹部流淌，殷红了雪白的T恤，也殷红了身下的桌布。惨白的面庞汗如雨下，扭曲的眉心，含泪充血的双眼，嘴里微弱的呼唤着：“金夕，快回来！”然而祸不单行，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烈日瞬间犹如被什么生吞了去，还是昨天那个时间，还是昨天那个感觉，没错，就是这阴云。

疼痛之上又叠加了刺骨的寒冷，何夕缓缓低下头，隔着衣衫，胸口处的电流涌动也清晰可见，他再也撑不住身体，一口鲜血喷在沙滩上，痛呼一声倒下了，眼望的方向，金夕正大步跑来，何夕用尽气力摇头，微弱的呼喊着：“不要，不要过来，金夕。。。。。。不要。。。。。。”。

突然的乌云遮日打断了金夕的挣扎，她本能般的朝何夕的方向奔去，越接近，身体越燥热，越接近，这颗冰凉的心也开始闷痛起来。金夕以迅雷之势扶起何夕，又扑倒何夕，瞬间，何夕的胸膛开始贪婪的汲取，毫不怜惜，嗜血如魔。

“金。。。金夕。。。求求你。。。不要这样。。。求你。。。。。。”动弹不得的何夕绝望的哭喊，最后变为心如止水的静默。

金夕紧紧扣住何夕的肩膀，直到双眼模糊，漆黑一片。何夕，也许爱一个人，不只是同甘共苦，而是因为爱你，看不得你受苦，却为你受得了苦，原来，我爱你，早已超越了那点同甘共苦的小贪心，我也相信，你对我，如是。

背着昏厥的金夕，何夕无助的挪动脚步，朝家的方向，依然如昨日傍晚，天晴了。何夕小心的给金夕擦拭了身体，那颗心依旧红的火热，跳动的强烈，看着金夕苍白的面容，何夕既心疼又愧疚，她真的没事吗？上帝，请给我指引吧，我们只想平静的生活，就算是诅咒，也请冲我来吧，不要伤害她，只要她好，我怎样都可以啊。

深夜，窗外亦如昨，繁星满天，枕边伊人熟睡，何夕辗转难眠，回想与金夕相遇至今，短短一月，缘浅情深，也许自己本没有过去，而金夕本没有未来，是我们奢望过多才遭至咒怨吗？越拥有，越贪婪，当下已是最好，何必奢求很远，金夕说的对，未来太远，此刻幸福不就最好吗？生死很重，不再提及，我只愿你去的地方，也有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