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湖州卖粮

再说，党家卖粮，船已装好，整整一大船黄豆，约有四十万斤，随船还带一千两银子准备到福建把粮卖后，运茶回来，这笔买卖用去了赊店两店中全部库存现银，加之南方现正闹贼，路上需经过贼人所占之区，为保证安全，党掌柜决定托镖。党掌柜来到离家不远后河码头东石门街北头的广盛镖局，广盛镖局位于石门街路东，坐东面西，面朝后河码头，五间门头，中为高大门楼。门前树以高高的旗杆，上悬绣有广盛镖字样的米镖旗，内为一进三的大院落，分设会客厅。签押房，仓房，镖头居室，镖师居室，练武场等。党掌柜已进大门，就有镖师相迎：

“党总会首来了，里面请坐！”

党总会首说：“我想找你家戴掌柜，有事麻烦！”，

镖师随即喊道：“掌柜的党总会首找？”

广盛镖局镖头戴二闾慌忙出迎道：“党总会首那阵风把你吹来，快请快请！”

党会首来到正厅坐下。倒上茶，戴二闾问道：“党会首乃是生意忙人，今日到鄙局不知有何事？”

党总会首说：“我准备去福建运茶，顺便带一船黄豆，想请你麻烦走一趟如何？”

戴二闾听说后沉吟良久才说：“党总会首你贩货托镖是看得起我，但你知道此一路要经过长毛贼所占之地，路上不平静，我怕难保货物安全！”

党会首说：“我与福建客商约好，每年春末到他那里收茶，现在新茶已下来，他早就托人带话，茶已收好，请我前去，我知道路上要过长毛贼所占区域，但我辈经商信誉第一，忠诚为本，岂可毁约不去！”

戴二闾听后说：“党会首经商为人，戴某佩服，你执意要去，我有一条件不知可行否？”党会首说：“说来听听!”

戴二闾说：“此趟押镖不比寻常，党会首需派人前去随行，若我已尽全力，货物出现危险，党会首莫怪！”

党会首说：“我托你押镖，就是图个安全，有广盛镖局信誉担保，我自然放心，若有事，那是天意，我无话可说！另外久未见宋老板，听说日子不顺，你也知道我家与他三代通好，我想和你一同去，去看看他！”

戴二闾说：“既然如此，这镖我接了！”

戴二闾派人拿出合约，党会首签了，又派人送来五百两银子，作为酬金，余下的回来后结算清。

再说戴二闾，出生山西祁县武术世家，书香门第。其父戴隆邦以为戴家虽然声名在外，但江湖险恶，常有朝不保夕之虑，便以山西地方风俗，越已贱物为名，便越能长久平安之意，取乳名二驴，长大后功成名就，人们认为如此称呼太过不雅，便取谐音改驴为闾，以表敬意。戴二闾从小功力过人，跟随其父戴隆邦学习心意拳，父传子学，毫无保留，尽得真传，将戴家拳械全部学到手，经日夜操练，其中五行拳十大行，十小行，七炮七膀，戴家三拳，以及**刀，枪、棍、回把、闸势等短小套路。戴家拳的基本功叫做“蹲猩猩”，二闾为此蹲了三年，与人交手时，一发功就能把人击出两丈以外。

戴二闾成名后，当时在赊店的山西商人回到家乡，重金聘请他到赊店为商行保镖。据说戴二闾初此到赊店，当地武林之人与之比武，如花世营丁家及梁杜庄孙家与之交手，未能胜出。为此又归家学艺三年，方再次来到赊店，又与丁孙两家比武，靠所练戴家拳取胜。招其兄戴大闾，其侄戴良栋创立了广盛镖局。其镖主要走山西、陕西、湖北、安徽、江苏、山东、河北、北京、张家口、天津一带。走镖时，镖车上插绣有镖局各称的镖旗，趟子手一路喊镖，一为显示镖局的名声，二为知会江湖之人妄生邪念，三为表示对江湖之人的尊敬。当时沧州为武术之乡，各地镖局为表示对沧州武术界的尊重，一进入沧州地界，都不能喊镖。一次，广盛镖局走山东，路过沧州，一位新来的趟子手不懂规矩，贸然喊了镖。沧州误解，尹玉文三武师拦路兴师问罪，戴二闾一再表示歉意，可三武师仍是不依，一定要与之交手，戴二闾无奈只好与之过招，结果三武师均败于他手下。自此，戴家拳更是名声大震，广盛镖局誉满天下。

这一日，党会首带两个伙计，戴二闾带其兄及侄戴良栋三个镖师一同上船。戴二闾让把一千两银子藏在黄豆内。贴近舱门处。船头插上绣有“广盛镖”三个大字的镖旗，一阵鞭炮响后，戴二闾其兄、侄，三个趟子手。党会首及三个伙计站立前舱甲板上，船帆升起，起锚准备起航，党会首招手与岸上想送之人别过，船慢慢启动，船家喊：

“开船啦。”趟子手喊：

“走镖啦。”

驶出后河码头，顺流向唐河方向驶去。

党会首及戴二闾到船舱中休息，戴大闾、戴良栋及三个趟子手分坐在船两头，两个伙计坐在船舱旁晓行夜宿，一夜无话。

不几日，船到襄阳进入襄江。沿襄江顺流而下。这天，来到离襄阳百十里的洪山，只见两边山峰陡峭，两岸树木茂密，郁郁葱葱。襄江如一条银带穿在两山间。戴二闾看看舱外说：

“船已到洪山，这里常有土匪出没，我出外看看！”

说着走出仓外，来到前甲板处，对趟子手说：“快喊镖！”

趟子手喊道：“广盛镖”“广盛镖”“走镖啦”“走镖啦”

船前行来到一山势稍缓之处，见一小船上坐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人呼哨一声，从两旁分别驶出一小船，两船各坐有三个人，船上人大喊：

“快停船，快停船！”

喊着三小船来到江心，挡着大船航道。戴二闾一看，三小船上的人，有拿枪的，有拿刀的，有拿弓箭的，戴二闾，戴大闾，戴良栋及三个趟子手均持刀枪警戒。

戴二闾上前施礼道：“不知是那路英雄，我等兄弟走镖到此，望借道放行！”

那坐有五人稍大一点的船上一人答道：“我等乃洪山寨之人，今奉寨主之命前来，在此等候久矣，若要借道，请留下买路钱！”

党会首也赶紧出来，船上的人一见党会首忙问：“船上可是党掌柜。”

党会首答道：“正是在下！”

那人道：“众兄弟休得无礼，恩人到此，快快有请！”

党会首迟疑道：“你是？”

那人答道：“党掌柜可能忘了，八年前，大雪夜，我病倒在贵店门口，是党掌柜将我扶入店，用姜水热汤灌醒，又让我住下，七八天后，身体好转，临走时又送我一串钱作路费！似此救命大恩，我难以为报。”

党会首仔细看看说：“你莫非是吴三么？”

那人说：“正是！”

党会首说：“你们这是－－－－－，你为何落草干这勾当！”

吴三说：“党掌柜，这里河水稍缓，可以泊船，请稍事休息，听我给你说说！”

党会首说：“我等正要赶路，请让开航道，改日再谈！”

呼听两边鼓声三响，河南岸小坡上约有百十人站起来，有拿枪的，有拿刀的，有拿弓箭的，齐声呐喊：

“快停船，快停船，留下买路钱！”

那吴三回头对岸上说：“不要喊，这是我恩人，不得无礼！”

又对岸上说：“大哥，这是恩人党掌柜！”

岸上一头领说：“兄弟，你说什么？”

吴三儿说：“大哥，是兄弟的恩人到此。”

党掌柜仔细向岸上看去，像复闻结复掌柜，就大声喊：“是复掌柜么？”

那复闻结走近一看说：“原来是党会首。”

党会首说：“多年不见，不想复掌柜现在干这买卖！”

复闻结说：“这都是拜你所赐，来人，请党会首上山，东西搬上山！”

三小船的人驾船挡在河中间。戴二闾其兄侄三个趟子手均手持枪、大刀站在船上，船顺流而下，马上要两船相撞，只见吴三大喊一声：

“快让开，谁敢上前！”

三小船划向一边，大船擦船而过。岸上弓弩齐发，射向大船，这里河水较浅船行的慢。戴二闾大声说：“党会首快进舱！”

他与其他几个人舞动大刀长矛，把箭拨入水中。吴三这时急划到南岸，上岸大喊：“大哥不要射，是兄弟的恩人！”

复闻结说：“回去快拦住他，我知道是党掌柜，拦的就是他！”

吴三已来到复闻结身旁，手起刀落，已将复闻结头颅砍下，大喊：“谁敢在动！”

用刀指着复闻结尸体说：“这贼子一点面子也不讲，整日干丧尽天良之事，我今杀之，愿随我者站过来！”

“吴三杀主造反，还不快快拿下！”师爷楚伯海大喊。楚伯海本不会武功，这时急了，也手持大刀领一船杀来。两船靠近，吴三飞身上船，楚伯海举刀砍来，吴三身子一扭，躲过大刀，一剑当胸刺去，楚伯海倒在船上，众喽啰哪敢再动。有几个复闻结亲信偷偷溜了。戴二闾及众人看到这一幕也不禁一惊，吴三向船上喊道：

“复闻结楚伯海我已杀，请恩公稍停！”船靠岸停下，吴三提复闻结首级跳上船来说：“党掌柜让你受惊了。”

党会首从舱中出来看见吴三手提的首级说：“你为我受累，兄弟火拼太不值拉！”

吴三说：“党掌柜那里话，若非你昔日相救，我早已死了，今日这贼子一点不给面子，说着是恩人他还要截船！”

党会首说：“你和他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所杀的可是楚伯海？”

吴三说：“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容我慢慢给你说。”党会首将他让到舱里坐下，吴三说：“八年前，我从你那里走后，本想回乡，到邓州地界遇到一伙匪人，将我打昏，抢走我身上的财物，正在这时一武当道士路过，将我救起，带我上山，我就拜他为师，在山上学艺五年，师父得病死后，我下山回家，父母已病故，唯留姐姐一人，又被村里地主欺压，我气愤不过将地主杀了，为躲避官府四处游荡，半年前到此，复闻结楚伯海在此山上落草为寇，专干杀人越货劫财害命之事，他们看我有一身武艺，招我为三寨主，第二人正是楚伯海。”

党会首说：“原来如此。”

吴三问：“不知复闻结二人和你有什么过节？”

党会首说：“三年前，复闻结在赊店开了商号，专营粉条粉皮生意，经常坑人使损，一次因骗四川人两千斤粉条，被会馆告到官府，官府打复闻结二十棍，又让挂牌游街，从此生意无法做了，几年不见不想在此落草为匪，干这等杀人越货勾当！楚伯海原在永隆统酒馆做先生，见钱起意，卷走银子，背主叛逃，不妨今日身首异处，似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之人都难有好下场！”

吴三说：“原来如此，他给众兄弟说只因他们受官府的迫害，劣绅挤压，生意开不成了，才落草为匪的。”

党会首说：“落草为匪劫财害命不是正经人应干之事，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吴三说：“还没有考虑。”

党会首说：“我看你也是忠义之人，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如何？”

吴三说：“我也正有此意，前边还有几山均有土匪，以前我们互通信息，有些来往，我就送你们一程！”

党会首说：“如此甚好，就多谢了！”吴三上山回寨，将寨中一应细软银两收拾收拾，放起一把火将寨烧了，随党总会首一行走了。

船离洪山以后，向前顺流而下，沿途又遇到三起土匪劫镖，吴三出来打招呼均放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船到武昌，戴二闾派三个趟子手，党会首让两个伙计下船上岸到街上采办一应生活必须制品，购买齐备后稍事休息准备开船。吴三说：“前边进入贼区听说常有毛贼出入，几个月前长毛贼曾到此地，留下小股人马，再此占山为匪，我等需警惕！”

戴二闾说：“吴兄弟所言正是，我亦听说，大家打起精神，小心为是。”

船离开武昌，一路来到湖州地界，沿途没遇到麻烦，大家精神有点放松，戴大闾、戴良栋及三个趟子手，两个伙计坐在一起，拿出从赊店带的兴隆美酒坊所产之酒，几个人对饮起来。

天近黄昏，船行到离湖州还有百十里，北岸有山郁郁葱葱，南岸沙滩约有两三里，岗山连绵看不见头，几个人正喝的起兴，呼听一声哨响起，江中一字摆开七条船，每条船上约有七八个人不等，都是长毛贼打扮，长毛束发，手持枪械，中间船上站立一人，手持大刀，大喊道：

“那里的船快快停下！”

戴大闾等人慌忙拿出兵器，戴二闾、党会首也走出舱来到前甲板上。戴二闾说：“我乃赊店广盛镖局，今押镖经过宝地，望你等放行。”

那人说：“我乃翼王仗下游击将军贾进太，奉翼王之命在此镇守。船上所运货物征为军需，快卸下回去吧！”

戴二闾说“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可不要货物。你们说替天行道,解救世人，难道要抢镖不成。”

那贾进太用刀一指：“兄弟们，还不动手！”

说着八条船将镖船团团围住，有几个长毛贼飞身跳上镖船，戴二闾对党会首说：

“你快进仓里躲避，良栋守住仓门！”

戴二闾，戴大闾，吴三，趟子手，两个伙计与上船的长毛贼打了起来。贾进太手持大刀，飞身上船，一刀砍向戴二闾。戴二闾将身向一边一挪躲过，回身一枪，向贾进太侧身刺去，他二人在船上你来我往打了起来。戴大闾与一手持长枪的长毛贼对打起来，吴三舞宝剑与一个手持单刀的长毛贼打了起来，三个趟子手与其它长毛贼打了起来。戴二闾持枪身缩为猴像，躲过贾进太砍来的大刀，双手持枪，当胸刺去，贾进太持刀挡枪，戴二闾身随枪走，双脚踢向贾进太面门，贾进太面门中脚被踢落水里，戴二闾落地又回身一枪，将一长毛贼刺倒。与戴大闾吴三对打的长毛贼，一见贾进太落水，稍一迟疑，被戴大闾，吴三刺中，倒在船上，余贼四散逃走，镖船顺流而上，向贼船追去。党会首从仓中出来，喊到：

“穷寇勿追，让他们去吧！”

镖船正遇顺风，瞬时将贼船甩在后边。戴大闾，吴三将倒在船上的两贼押过。

戴二闾问：“你们在何处扎营，有多少人马？”

一贼说：“我们山南岸二虎山扎营，有七十二名弟兄。”

戴二闾说：“谁人领头？”

另一贼说：“就是刚才的贾进太！”

戴二闾又问：“你们为何在此？”

一贼人说：“我们随翼王西征，快到武昌时，大军西撤，沿途被官军追杀，我们掉队，欲回天京，前边已被官军封堵，只好到二虎山暂住，山中无粮，我们已十几天没吃饱饭了！”党会首问：“你们在家是干什么的？”

那贼人说：“我们都是农民，世代耕田，因天王造反，随天王出来！”

党会首说：“你们今后如何打算？”那贼人说：“我们还想回家种田，奈官军追杀路途遥远！”

党会首说：“既然想回家种田，送你们回家如何！”

那贼人说：“若如此，则是再生父母！”

党会首说：“快拿金枪药，给二位包扎一下，这里有一串钱，拿去做路费，快回家去吧！”

二贼人跪在船上磕头，千恩万谢，船又前行十几里，到一小码头，船靠岸，二贼人已包扎了，党会首让伙计拿出一串钱送二人上岸。

天色已晚，夜行不便，船泊码头处，打火做饭，为防不测，人也不敢下船上岸，就都在船上。第二天，天刚亮，就起矛开船，向湖州驶去。中午时分，船到湖州码头。码头上船工不多，冷冷清清，。一打听，原来，长毛贼才撤走有两月，客商因沿途不安全，很少有出外做生意的。戴二闾对党会首说：

“党会首，我一事想和你商量，本来你托镖给我，未到终点，我不应该说此事。但无奈咱们是老乡，在赊店又是邻居！”

党会首说：“戴掌柜有话请讲，咱们现在同气连枝，患难与共。有什么话尽管讲出来！”戴二闾说：“湖州到安庆不过二百多里，安庆现为长毛贼新点，不时派兵前来滋扰，沿途安全难保，我看不如将货在湖州卖掉，就此回去算啦！”

党会首说：“戴掌柜所言正合我意，货物在湖州卖掉，但不能回去，我们可带银子舍船登岸，由陆地往福建。福建客商与我有约，让我今春前去收茶，纵然路途再危险，我不能失约不去，成为不诚不信之人。再说，路上不好走，到福建客商肯定很少，我们去肯定有一个好价钱。等茶运回也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这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戴掌柜你说说看？”

戴二闾说：“党会首不失约，诚信待人。生意的事，我不懂，既然你决定了，咱们就那样办好。”

党会首派伙计上岸，联系货物买家，一打听原来买黄豆的人很多。当地流行吃豆腐，家家磨豆腐。因有战事很少有商船来，正缺黄豆。很快，一个大粮行掌柜来到船上看货，就定下了。船靠码头卸货，二十万斤黄豆。卖了个好价钱，整整赚了一千两银子。

第十四章湖州卖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