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意
玄月高挂,努力拧着脸的秦颂没有一丝凶恶之相反而是一脸的委屈,那是燕赤雪从未见过的样子。
“你怎的这般自私啊!”
“你要我跟你一块去边关!”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
“你是要我做你身边的太监!?”
虽是满嘴的酔言,却也是秦颂心底最真的话。
深深喘了口气,也不等燕赤雪张口,秦颂继续说道:
“还……还……还是要我做你身边的侍卫!”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你,你……”
“你有没有替我想过呢!”
“太……太子……殿下,会让你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吗!”
“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你要我亲眼看你嫁给别人吗!?”
“你,你怎的如此狠心……”
秦颂开口控诉着,越说心中越是不忿,借着酒劲更是干脆将心中的委屈一齐都抖落了出来。
“你,你个没良心的……”
“没,没良心的坏女人……”
“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那米酒起了后劲儿,秦颂只觉得脑袋越发的晕乎,舌头都有些捋不直,醉眼朦胧,而又一本正经的向燕赤雪问着。
还未曾见过秦颂这般模样,燕赤雪心上惊奇,却也只是冷冷一哼。
“哼……”
她的良心可不是被狗吃了,她压根就没良心……
一个转身,脚步漂浮的秦颂被燕赤雪推倒在了墙上,后背被撞的疼了让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看的燕赤雪眼底兴奋莫名。
“能不能不走……”
耳边是秦颂的醉话呓语,燕赤雪的眼神则很是专注的描绘着秦颂的脸。
初见之时就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流浪汉,谁能想到那一身简陋之下竟是个如此俊秀的小郎君。
燕赤雪出生皇室,又在后宫长大,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满身阴柔又涂脂抹粉的太监,即便宫中年年有宴,京都里各世家子弟都会被邀请入宫中。作为嫡公主,燕赤雪向来都是那些世家子讨好的对象,就算她已经与那赵家三郎有了婚约,也有不少贵门公子不时的献殷勤。
她从来知道她的未来,她的归宿。
“我,我们一块回无忧谷吧!”
“跟,跟我走吧!”
秦颂低着头,呼吸间是浓郁的酒气,燕赤雪挨他挨得近,一身清冽的冷香混杂那酒味,只让人脑袋更加的晕乎。
倘若有一人能救她于水火……
燕赤雪低头,抬手握起秦颂垂在身侧的手。
秦颂的手很大,翻开手心还布满了老茧,这持剑的手还能执笔教书。
燕赤雪柔若无骨白玉般的小手顺势滑进了秦颂的手心里,后,十指慢慢扣起。
她被囚禁时,日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个时候她无数次想着,倘若有人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那又是什么妄想呢!
哪里有人会救她呀!
囚禁她的是这燕国新主,谁敢救她呢。
她尚有自知之明,一身荣华富贵算什么,她不过是一步废子,她知道哥哥爱她,很爱很爱,甚至倘若需要以命想抵,哥哥会毫不犹豫站到她身前。
可哥哥不会救她的。
三皇兄妄想以她为要挟逼迫哥哥退兵让步,简直痴心妄想。
王图霸业跟前,哪里有什么燕十六,这就是三皇兄和哥哥的区别,也注定她那个天真的三皇兄必输无疑。
燕赤雪从来都明白,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处境,可即便这样,她也是想要活下去的。
她活着,回到哥哥身边,那她仍就是燕国的十六公主,等哥哥带兵打回京都,那她就是燕国最尊贵的嫡长公主。
就算她曾被卖到青楼又如何,那些残破的经历都会被抹去,她仍旧会被风风光光的嫁入赵家,成为赵家主母。
这是她的将来。
燕赤雪另一只手缓缓抚在了秦颂的侧脸。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闪着璀璨星光的眼眸里是难得的一片柔情。
看着秦颂晦暗的眸底,燕赤雪却像如负释重,她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原来真的有人会救她于水火之中。
女子之身难登庙堂,但是她要的东西,不论是抢还是夺,都注定是她的。
外界都知道燕国嫡公主早已失踪数月,那就让她永远的失踪下去吧。
在一双充满了迷蒙的眼底,燕赤雪踮起脚尖,冰凉的鼻尖紧贴着秦颂的侧脸,微微闭起了眼睛,那是寒风吹不散的旖旎温情。
就是你了。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王族霸业,是你了,就是你了。
燕赤雪轻吻着秦颂的侧脸。
只是醉酒的人满脑子的混沌,嘴里只有那句反反复复“没良心”……
这个小院子里,只有这一方天地,独属于女儿家的温柔似能在下一刻融化整个冬天。
……
大清早的,炮仗声从街头响至街尾,孩童追逐的笑闹声让新年更添了欢乐,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素娘早早的就过来叮嘱,说中午去她那吃饭。
将素娘送走,秦颂刚关上门,回头就看见本应熟睡的人就站在房檐下。
忽而想起清晨之事,秦颂便觉得脸上一阵发烧。
昨个儿,昨个儿,发生了什么……
喝酒误事!
误事啊!
秦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燕赤雪的房里醒来,还在她的床上。
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无措,秦颂看着燕赤雪的脸上是满面焦急。
“对,对不起!”
“我……”
“我……”
秦颂站到燕赤雪的身前,满面焦急之色,嘴里想解释什么,可他越是着急,舌头却越是打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羞愧焦急齐发,他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却在人家房里醒来,做了什么,他是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眼前佳人,又恐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不如之事,唐突了人。
急了半天,欲要解释什么,却也只堪堪憋出了这么句话:
“我不是有意的!”
没有宫人簇拥,也未华服加身,往年在宫里时,她都会让霜儿往下发一把金瓜子作赏,也只为新年讨个好彩头。
这清清冷冷的院子,想来以后也是这日子,其实想想也挺好,清静!
“无事,不必放在心上……”
燕赤雪看着跟前的秦颂,缓缓开口说道。
面上浅笑嫣然,也当真没有一点计较的神色,就这副不在乎的模样却让上一个还满脸涩然的秦颂变了脸色。
什么叫不必放到心上!
秦颂嘴唇泛白,却也没有太过失态,很是勉强的扯起了一抹笑。
“哦……我……”
“我,我去隔壁宋大哥家去帮忙!”
“等,等……”
“等午饭好了我来叫你!”
秦颂结结巴巴说完也不等燕赤雪开口,转身便出了院子,独留一身素衣的燕赤雪站在房檐下。
看着再次躲出去的人,燕赤雪轻扯嘴角,却是兀自浅笑。
昨个夜里看他宿醉不醒,燕赤雪担心把他留在隔壁屋出了什么意外,就把人带到自己床上休息,而自己和衣在他床边守了一夜。
想起早上两人四眼相瞪的模样,便知道这个傻大个肯定误会什么了。
手里捏着一个旧荷包,那料子已经被磨的起毛变色,上面的绣图也因为磨损而拔线,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只旧荷包应是用了很多年的老物件了吧。
这是秦颂一直都带在身上的。
早上他走的急,掉在床上了他肯定没看见。
燕赤雪看着东西若有所思。
“还给我!”
沉寂的声音响起。
这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当然秦颂的院子除外。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燕赤雪抬头,移开视线就见到去而复返的秦颂就站在前面,原本羞涩的人现在一脸冷意,自己不过两步之距。
那副哄人的模样像极了最初见他之时,看着一脸怒容,凶神恶煞的模样,其实……
这么多日了,燕赤雪怎么会看不出秦颂的芯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瞧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燕赤雪一瞬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拿起手里的旧荷包便递了过去,秦颂正要接过,却见燕赤雪突然又将手缩了回去,秦颂拿空,抬头朝燕赤雪瞪去。
燕赤雪朝人扬了扬手里的荷包,得意的看着秦颂又将手背到了身后。
“想要啊!”
“来拿啊。”
秦颂自然也是看出了燕赤雪有心为难。
秦颂紧紧的抿着唇,迈了一步走到燕赤雪的跟前,紧皱着眉头看着燕赤雪。
自己一身武功何惧一介弱女子,可自己若是硬抢说不准就会弄伤了她。
愣了半天,才是干巴巴的吐出了一句话:
“还给我!”
祖传的宝刀连同娘亲留给他的玉佩都被自己当掉了,这个荷包是他身上最后一件娘亲留下的东西了。
燕赤雪不退反而又往前迈了一小步,这一动作却是惊的秦颂心口莫名一慌。
还没等他稳定心神就闻一缕冷香拂面而来,燕赤雪贴耳而过。
“那你亲我一下……”
轻轻的一声,像一片轻羽直拂秦颂心尖,让他心乱不已,却又似一记重雷,让他整个人似都不是他了。
觉得自己听错了,看着近在咫尺,呼吸叠绕的人,还有那双作怪的眼睛,秦颂的脸霎时间便是一片通红。
“你在说什么!”
“女孩子家家,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秦颂红着脸开口轻呵,只见跟前的燕赤雪并不搭话,只一副笑语吟吟的模样。
四目相对,眼底情意满满,秦颂的脑海里只留了一道声音,在一起,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管她是公主王侯,就算是跋山涉水,要他的命啊!他都要和她在一起!
秦颂的目光就像是两簇小火苗,炙热的温度让燕赤雪生了难得的羞涩之感。
“秦颂,秦颂!”
“过来帮忙!快点!”
“我买了腊肉,终于我们炖腊肉吃!”
隔壁院子宋大哥哄厚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秦颂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看着眼底似在偷笑的燕赤雪,从未被人如此牵着鼻子走。
忽晴忽雨的日子,或许在只因当日多看她一眼之时,他就已经不是他了,结果或者早已经是注定了。
一刹那,心中的郁结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秦颂抬手一脸宠溺的揉了揉燕赤雪的发顶。
“那是娘亲遗物,你且记得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