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探望
乔西手机的纸条上写着。“卧龙岗小区,16幢B单元401”,好巧不巧,叶澜雨和乔西对视一眼,这正是之前坠楼案发生的那幢楼,坐落于本市城东。
从城西的锦育中学到卧龙岗小区,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卧龙岗小区附近,司机在公路边就把他们扔下,意思是这小区最近意外死过人,怕晦气,叶澜雨三人只得步行前往。
路边为数不多的临时停车位几乎停得满满当当,有些车已经生锈积灰,落满了树叶,也没有人来挪走,其他大部分都是附近小区的住户的车。附近的小区大多年代久远,绿化和停车位的占地面积严重不足,多余的车子就只能停到马路上来。市主干道公路到小区门口就短短的几百米距离,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楚新月的小皮鞋走着很不方便,叶澜雨扶了她几下。
卧龙岗小区挂着名牌的水泥墙上,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小区的楼栋交错纵横,路灯和布告栏都呈现出一派老旧的气象。
乔西已经跟保安打听好16幢B单元的方位,领头走在前面。
随着三人逐渐深入,叶澜雨觉得,这个小区的排列凌乱得像是迷宫,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楼栋之间的排布本身就不合理,还是小区的破败带给人的错觉。
16幢B单元藏在14幢和17幢之间,三幢楼连在一起。乔西拾级而上,楚新月和叶澜雨跟在后面,楼梯斑驳破损,上面积着灰,走道拐角处的墙角里有成群的霉菌斑和蜘蛛网,显然是很久没人打扫了。
401的铁门上倒贴着福字和对联,乔西轻轻扣响了门。
良久,屋内响起了人声回应,“谁呀?”里门打开了一半,是一张中年女人警惕的脸。
“阿姨您好,请问是温雯婧同学家嘛,我们是她的同班同学。听说她生病了,我们来探望她。”乔西说道。
女人打开了门,让过半个身子,“请进吧,小婧这会醒着呢。”
乔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三个一次性鞋套,递给楚新月和叶澜雨,三人就在门口套上。
紧挨着客厅的卧室里,温雯婧躺在穿上,被子盖过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呆呆地望着窗外。说是窗那也不能算窗,温雯婧的卧室外面就是阳台,唯一的窗户从外面用报纸挡了起来,阳光只从卧室和阳台之间的门里照进来,洒在地面上。
乔西将之前在校门口水果摊买的果篮放在温雯婧的床头,他们不知道温雯婧生的什么病,所以只当一般病人对待,带了果篮来。
温雯婧看到有好几个人进了卧室,身体猛得抖了一下,目光里透着恐慌,看清来人是叶澜雨等人后,又重新恢复平静。
“温雯婧,我们来看看你。”叶澜雨干巴巴地开口。
话刚出口他已经后悔了,好像自己是故意来营造社死氛围的那个怨种。这种场面话应该让乔西来说的,自己这种社恐死宅根本不擅长。
“温雯婧,看你好几天没去学校了,同学和老师们都很关心你,所以我们想dab来探望你一下,希望你身体赶紧好起来。最近音乐社在排一部话剧,可有意思了,我跟你说……”楚新月在床沿上坐下,温雯婧已经将右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楚新月正攥着她的手。
温雯婧平时在班上是小透明一样的人,唯独在考试之后会被同学们关注到,因为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乔西的成绩以变态著称,每门课都将近满分,一骑绝尘,蝉联了很久的年级第一,
而温雯婧的成绩稳定排在年级前十,是不折不扣的优等生。
叶澜雨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听着楚新月和温雯婧的交谈,乔西坐在一边,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啊!”温雯婧一声惊呼,把屋子里另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温雯婧把右手从楚新月的手中抽了回去,塞回被子里,顺便给自己紧了紧被子,重新把被子盖到脖子以上。楚新月整个人僵在原地,好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
“温雯婧,你这是,怎么了?”楚新月艰难地开口。
叶澜雨和乔西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温雯婧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谢谢你们的关心,也谢谢你们来探望我,我没什么大碍,等过两天病好了我就会回学校。”温雯婧挤出一个笑容来,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没什么活力,头发压在脑后,许久没有打理的样子,干枯着没有色泽。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妈妈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你们先回去吧,辛苦你们跑一趟,先让小婧好好休息吧。”温妈妈的眼里似是含着悲伤的情绪。
叶澜雨还想开口想再问些什么,被乔西的手势止住了。对方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也不好再多做停留。
“那阿姨我们先走了,如果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可以给我们打电话。”乔西给温妈妈递过一张写好电话号码的便签纸,温妈妈接过纸条,点头致谢,将他们送出门外。
三个人朝小区的大门走着,秋风带着微冷的寒意刮过面庞,叶澜雨紧了紧衣领,三个人都沉默不说话。
最后还是楚新月先开口,“你们不问我刚才是什么原因,导致温雯婧情绪失控的嘛?”
“如果你想说的话,你会告诉我们的。如果你不想说,那就是不重要。”乔西答道。
“我刚刚在想晚上吃什么。”叶澜雨一副刚刚才回过神来的表情。
楚新月回头白了他一眼,“刚刚我在温雯婧的小臂上不小心摸到了一处伤口,好像是新长好的。”
“伤口?有什么特别的吗?兴许是不小心划到的。”乔西答。
“不,伤口很宽,而且很长,似乎不久前才愈合。”
乔西停下脚步,“是什么样的伤口?”
“我没有看清,当时只是凭触觉,然后匆匆瞥了一眼。”。
最近学校的音乐社在排练一场新的演出,好像是为元旦晚会准备的话剧表演。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话剧社就开始筹备了,看样子是要卷死学校的其他社团。放了学,乔西和楚新月就会直奔话剧社去。
叶澜雨之前也经常溜达去过几次话剧社,和他相熟的同学就会拿“话剧社编外人员”的称呼调侃他,一些没人干的跑腿的活,就会落到这个最闲的“编外人员”的身上。话剧社的其他成员有的要写剧本,有的负责定做服装道具,还有的要拍摄和控制灯光,总之舞台上呈现的所有东西都由学生自己来把控,话剧社的奔放程度一向如此,这也正是它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话剧社的现任社长是一位高三学姐,叶澜雨曾经递交了几次加入申请都被拒绝,理由是“学弟你的文化成绩比较一般,希望先以学业为重”。久而久之,话剧社反倒成了叶澜雨最不爱去的地方之一。
他跟着人群走出校门,耳机里在放着英文广播,听的是国际新闻。我似有若无地留意过,不论他出校门或早或晚,在获得戒指的那个周五之后,他再也没有校门口遇见那个骑着三轮车摆地摊的老人。他不知道那个响指到底是改变他还是改变了柳芷,但至少从前他绝不会在课堂以外的地方去听和英语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知道柳芷说的每句话也许都没错,可能正是因为那些话语太过尖锐直接,他会觉得听这样直白的劝告有压力,所以他一直以来把那当做是柳芷对他的偏见。如果英语只是堪堪踩过及格线,他可能真的只能上个普通本科,在某个五六线城市的不知名学校度过未来的大学四年,而原本凭他的理科天赋,是够得上国内名校的。
那些名校都坐落在国内的一线城市,那里的学生都享用着最好的教育资源,那里有丰富的课余活动,会有数不清形形色色的热门专业,来自全国的漂亮妹子在那里扎堆出现,哪怕出校门逛个街,街上都是时下最流行的东西。
这些都是柳芷唠叨过很多遍的东西,听起来很俗气也很现实,所以他最烦听这些,不能把耳朵捂起来,他就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少年不应该是迎着阳光挥洒着汗水,去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开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并肩站着的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和爱慕的那个她,然后不喜欢的东西就让它有多远滚多远么。以前叶澜雨是这么想的,现在也依然这么觉得。
可是柳芷说过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对未来的规划,甚至是示警,她说的也没错。
沉重的未必就是错的,轻松愉快的也未必一定对。
叶澜雨不想做那个永远落后的人,至少不想在高考这一站上再次被迫下车,去往和乔西楚新月不同的方向。
周五的傍晚,照常是一个人的晚餐时间,扫地机器人在大理石地砖上勤快地忙碌着,叶澜雨把煮好的火锅底料倒入餐桌上的鸳鸯锅,点亮了电磁炉,桌上是已经调配好的蘸酱。一锅是番茄味的,一锅是麻辣的,桌面上摆放着肥牛肥羊、虾滑、娃娃菜、冻丸、粉条等等一系列火锅食材。
叶澜雨拿起一片肥羊放进火锅里涮着,朝天椒的辣度和骨汤的鲜味都正好,只是一个人吃有点单调,叶澜雨看着桌对面的空位,有点想念上个礼拜坐在对面,金色长发盘起,露出好看的脖颈的身影……也许应该在周末喊上乔西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饭,这样就显得应该来愉悦放松的周末夜晚,可以点亮一种叫生活气的东西。毕竟家里这张餐桌上,最近半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
门口响起一阵清亮活泼的门铃声,像是有一个可爱的人,在这个微冷的初秋傍晚,猝不及防地带着暖意到访。
叶澜雨打开门,门外的灯光下,是柳芷微笑着的清秀动人的脸庞。她穿着一身修长的白色针织花边裙,外面披了一件紫色毛衣开衫,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小羊棉拖鞋,打扮得少女感十足,像个温柔的邻家姐姐。